月亮落上枝头,引来蝉鸣阵阵。
江鹤话落半刻,她便起身走过去,抓着于枝的胳膊,将人提溜起来,手掌轻轻一推,于枝便往身后的床摔去。
她又低头将地铺上的玩偶两个并三个拿起,重新扔回了于枝的床。
“我睡下面。”江鹤道。
于枝立马坐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又被江鹤的指尖点着额头,坐不稳地往后倒去。
“上去,睡觉。”江鹤又道。
于枝抿了抿唇,将腿盘了上去,抱着玩偶坐上了床:“我还不困。”
江鹤微一点头,但她还是走到门边,将灯关上。
她的手里还拿着于枝的手机。手机微亮的光,让江鹤摸黑走到了床边。
她脱掉鞋子,光脚踩上于枝铺好的床。
地板坚硬,但于枝铺得很软。
她慢慢坐下去,手机的灯光往于枝身上晃了一下,发现于枝还在看她。
江鹤默了两秒,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
于枝迟疑了两秒,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黑暗描摹了于枝的轮廓,江鹤并不能将于枝看得清楚,只是透过微芒下的隐约轮廓,感受到坐在她面前的女生,惊喜之下的小心。
“手机不太灵活,有几部小说,你可以找找看。”
于枝抱着手机,又静静地盯着江鹤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郑重地点头:“嗯!”
两人无言。
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床下,黑暗里只有两人的脸是亮着的。
江鹤其实并没有什么想看的,下午的那匆匆一瞥,她也差不多猜到于枝给人回复了什么。
她也说不清,她现在究竟想在于枝的手机里,找到什么。
她简单地翻看了一遍,想起下午拍的两张照片。
于是她又去找于枝和江语年的聊天。
聊天记录里,江语年让于枝拍一张江鹤逛街的照片。但是于枝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直到下午五点,于枝才在江语年的催促声中,发了一张买了两杯奶茶的图片。
江语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在下午六点五十八的时候,突然说:爸爸有事找你。
江鹤死死地盯着那一行字,她看了许久。原本脑海里刻意遗忘的一些记忆,又涌了上来。
她偏过头去,神色复杂地看着于枝。
如果说她回到江家,江语年害怕她的身份地位从此一朝不保,而处处针对她,那于枝呢?
面前这个凭空冒出来,她从来不记得的人,又是因为什么,而要对她示好?
还是说,这不过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为了不再变成孤身一人,所以讨好这个家里所有的人的计策。
可她不信于枝一个在福利院待过的人,不会看不明白这个家里,究竟跟着谁才会得到更多的好处。
而跟着她,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江鹤脑中思绪不断,隐约着就要朝一个非正常的方向思考下去。
于枝在这个时候慢慢地扭动脖子,转了过来。
嘴角向下扯着,眉尾也耷拉着。
她一开口,声音里就带着娇气和害怕:“姐姐……”
江鹤没去纠正于枝的称呼,她默了两秒,开口有些迟疑:“怎、怎么了?”
于枝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缓缓闭上眼,将手机熄屏,胆颤心惊地拎着手机的一角,将手机拿远了一点。
啪嗒一声,手机被于枝扔到了床上,离她格外的远。
江鹤也注意到了于枝的动作,她撑起身子,一只手搁在床沿,摸到于枝害怕地扔到脚边的手机。
摸到手机拿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于枝的脚。
江鹤洗完澡手总会冷,这一碰到,于枝立刻小声地尖叫出声。
她眼睛死死地闭着,手在半空中胡乱地摸抓一阵,身子趴下来,紧紧地拽着江鹤放到床沿上的胳膊。
她声音更是害怕到发颤,一字一蹦,都快连不成一个句子。
“姐……姐姐。”于枝身子轻轻颤动着,她恨不得全身都贴到江鹤的身上,眼角似乎已经有洇湿的泪珠。
滚热滚热的泪珠,蹭在了江鹤的手臂上。
江鹤顿了两秒,伸手想要拍拍于枝的后背,问她怎么了,可于枝却颤颤巍巍地问她。
“你……你还在吗?”
江鹤:“……”
她把手机拿过来,一解锁开,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江鹤简单地瞥了几眼,了然了。
镇上网络并不怎么顺畅,徐佳葭怕她假期太无聊,给她下了几本小说。但江鹤并没看过,只是记得有几本小说。
徐佳葭酷爱灵异鬼怪的小说,于枝正好翻到了这一本。
江鹤放下手机,抬头看着抱着她手臂,害怕得将脸蹭在她手臂上的于枝。
沉默两秒,她道:“我在。”
她说着稍微站起来了点,又坐到了床边。
一手让于枝抱着,一手轻轻拍着于枝的后背。
江鹤贯不会说安慰人的话,犹犹豫豫了许久,她又僵硬地开口:“只是小说,不是真的。”
这话不知道触动了于枝的哪根神经,她只感觉于枝这下是真的哭了出来。
手臂早已被于枝滚热的泪水,洇湿了一大片。
江鹤捏了捏鼻梁,有些为难地看着于枝。
从小情感的缺失,让她既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也照顾不来别人的情绪。
她手足无措地扶额又叹气。
最后还是只能硬板地说出那一句:“别……别哭了。”
但好像还真的有用,于枝啜泣了两声,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抹了一把眼泪,揉着眼睛,声音带着啜泣的幽颤:“姐姐,你能上来跟我一起睡吗?”
-
半分钟后,两人躺在了一张床上。
于枝睡里面,江鹤睡在外面。
但于枝似乎还是害怕,她裹着空调被,身子也不敢跟背后的墙靠得太近。
于是她一蹭一挪地去挤江鹤,手指小心翼翼地压在江鹤的手腕上。
除了快要被挤下床去,江鹤并没多大的感觉。
可房间里不知哪里突然一阵风吹草动,江鹤又感觉轻飘飘、小心谨慎搭在她手腕上的手,猛地一缩,紧紧地抓了她一下。
江鹤又睁开眼,轻叹了一口气,偏头反手握住于枝的手,又将人轻轻往里推了推。
“睡觉。”
于枝点了点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两个眼睛来。
她闭上眼就要睡过去,可突然又睁开,不放心地看向江鹤。
“姐姐,你不会松手的对吧?”
江鹤闭着眼睛,她并不想回答,只是轻轻地将于枝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可于枝像是没接收到信号,她轻轻戳着江鹤的手臂:“姐姐,对吧对吧对吧?”
江鹤认命地睁开眼,她偏头,一副困极的模样。
“再说话,我就回去了。”
于枝立马噤声,钻进被子里。
可她还是不放心,再江鹤转过头去要闭眼的时候,又在被窝里戳了一下江鹤的手臂。
江鹤转头,不语。
于枝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咿咿呜呜地哼哼了好几句。
江鹤实在受不了,侧过身子干脆将于枝的嘴堵了起来。
然后又十分无奈但极其肯定地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