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弯处，叶辞顿住脚步，侧目。

鼻尖残留着不知名的香水味道挥之不去，还混合着浓烈的酒气，他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冷淡而疏离的不喜。

不愧是娱乐圈第一大玩咖。

一串火急火燎的脚步声适时在身后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吴言透亮的嗓门儿：“辞哥！”

“你走慢点，等我一会，这地方太不好停车，唐家的南月北楼果然名不虚传……”

吴言紧赶慢赶追上来，忽然想到门口看见的人，又一联想叶辞对唐司月的评价，心下一抖：“你刚刚也碰到新悦的人了？没起冲突吧……？！”

“没有。”叶辞皱着眉，等他匀气。

吴言看他神情没异常，松了一口气，火速抬手看一眼表：“靠，我们不会已经迟到了吧！”

“没迟。”叶辞迈进电梯，想到门口那俩人一身酒气勾肩搭背那一幕，厌恶地补上一句，“甚至到早了。”

吴言一看叶辞这个表情，心里默默叹口气，暗道叶辞最烦这个地方，偏偏《双城》的制作公司要在这里签合同。

“辞哥，所有事儿都谈妥了，就差签合同。”

吴言安慰道：“签完咱就走，你不用跟他们喝酒。”

叶辞冷淡地一点头，推开包厢大门。

叶辞是演职员最后一个签约的，合同签完，休息不了几天就要进组准备拍摄。

时间不早了，公事办完，大家都归心似箭，叶辞趁着局散的间隙出门透气。

“看样子已经喝过好几轮，我看他们也快不行了，我打个招呼，咱赶紧撤。”

吴言松了一口气，为叶辞躲过一场酒局感到庆幸：“饿死我了，吃点东西去？”

叶辞应着，快走到阳台时余光瞥到走廊拐角处的身影，有些意外，想了一下：“稍等我一下。”

“好嘞，我去开车来！”

吴言返回包厢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初秋深夜，又喝了酒，冷风一吹一身鸡皮疙瘩。

唐司月和陈年一一起嘴完叶辞，心情重新转晴，神清气爽准备回家，刚走两步便是两个大喷嚏。

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尖，酒彻底醒了，这才想起来外套落在包厢。

三步并作两步重新迈进南月北楼，恰好和甩着钥匙出门的吴言撞了个对面。

娱乐圈是个圈，唐司月红得发紫，谁见了都得打声招呼。

吴言展出一个见同行标准笑脸，热情扬手：“唐老师，有酒局？”

唐司月看吴言只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谁，原来是叶辞的经纪人兼助理。

正常来说经纪人是隶属于公司的，但到叶辞这却不同。

叶辞有自己的公司，他的团队人很少，大小事务都由吴言一个人负责，这二人像双节棍一样走到哪都绑在一起。

唐司月向来觉得叶辞是个无趣至极的顶级Bking，都说他是演技天才，他倒觉得是个装逼天才还差不多。

还是越看越欠打那种。

想到这里他还有点同情吴言的工作环境，投过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浅黄色的光将整条走廊照成暖色，唐司月抱着外套站着等电梯，摸出手机打字。

电梯旁边便是阳台，等对面回复的空档儿，他眼睛随意一抬，就看到叶辞和一个衣着相当大胆的女生站在阳台上。

女的没看到正脸，背影有些眼熟，绯闻女友？

唐司月好奇着，眼睛随着人影跟着晃动。

阳台门掩着一条缝，细碎的风吹过来，除了凉爽还恰到好处地带来了几句私人交谈。

“……不考虑续约了，我想自己单干试试。”

“嗯，新悦没什么好的，以你的能力能有更好的发展。”

叶辞冷淡地声音传来，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讽刺：“从上到下，一群玩咖。”

唐司月：？

本来没什么，玩咖两个字一出瞬间给他气的不轻。

说谁玩咖呢，脏水一泼泼了一整个公司的人。

谁不知道他唐司月是新悦的风向标。

从上到下，意思是他唐司月上梁不正呗？

唐司月气得原地转了一个圈，还没人敢这么给他下定论，他抬手就要推门给这人一个大惊喜，然而叶辞忽然一个转身拉开门。

——二人就眼对眼地撞了个照面。

唐司月惊吓间，首先注意到的竟然是叶辞手中夹着的烟。

一只细长的爆珠香烟，已经燃了半截，淡淡的烟草味儿飘过来，平白的减轻了他气质上的冷冽，添了一分截然不同的烟火气。

他眯起眼，正要故作虚伪地打个招呼，便发现叶辞压根儿没看他。

叶辞看得是唐司月手里一直亮着的手机，然后皱眉抬眼，眼神中强烈的不信任和厌恶不加任何掩饰。

唐司月从小跟着他爸参加宴会应酬，见过各界无数有头有脸的人物。

后来进娱乐圈又红了这么多年，凭着一张脸蛋和能力，走到哪都是夸赞和吹捧。

他很少当面见过这么纯粹的厌恶，说实话，他甚至就没见过！

叶辞这不加掩饰的恶意一下给唐司月看愣了，茫然之余还有点无措，一时间连应对的方法都没想出来，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还能再下作一点吗？”

叶辞如冰窟一样的声音冷冷传来：“删了。”

唐司月：……？

唐司月直接没听懂叶辞在放什么屁。

但叶辞这恶意一开口就更明显了，恨不得喷他脸上，唐司月大脑直接空了几秒，被这没由来的恶意激起斗志：“你欠揍？”

“咦？”恰好叶辞用身体一直挡着的人听到声音探出上半身，“司月？来玩啊？”

唐司月慢半拍地看过去。

夏晚晚一张精致的脸带着淡妆，一眼看过去美得触目惊心，只见她白皙的手指间也夹着一只烟，一看就是刚点燃。

她看到唐司月在看她的烟，像是意识到什么了一样，忙扔到地上踩灭。

夏晚晚把灭掉的香烟捡起来：“对不住。这里是不是不能抽烟？”

三个人面面相觑好一阵，直到夏晚晚的视线也后知后觉地、顺着叶辞落到唐司月的手机上。

“我靠，叶辞你什么意思啊？！”

唐司月这才明白叶辞怎么想的，顿时一通火堵在胸口，马上就要冲昏头脑。

这一晚上先是在门口无视他，然后背着人说他玩咖，最后还误会他拍女演员抽烟照片。

士可杀不可辱！

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短短两面受了一整年的气，唐司月气得小脸发白，幸亏没法接这个剧本，要不然跟这个瘟星同组生活三个多月，他俩早晚要死一个。

他撸起袖子上前一步，眼睛瞪得浑圆。

“好了好了。”夏晚晚忙站在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摆着手，“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辞哥你不是还要去吃饭？”

她赶着打圆场：“别让吴小言等急了。”

“你脑子有病吧。”

唐司月还没被这么误会过，扒开夏晚晚的手，把屏幕翻转，恨不得直接怼到叶辞鼻梁上，怼塌最好。

“你也配让我拍照。”

屏幕闪亮，露出硕大的微信页面，999+的消息一闪而过，叶辞一个字儿也没看清。

叶辞冷静下来，脸色缓了缓，似乎是明白这是个误会，但仍是一幅大写的“你能不能爬”的态度。

半点歉意没有。

“对不起三个字烫嘴啊？”

唐司月得理不饶人，讥讽道。

夏晚晚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憋一声笑。

唐司月敏感地看她一眼，夏晚晚立刻低下头捋了一下头发。

“这次是误会。”

明明似乎是解释，可说得像是警告。连句抱歉也没有，陌生得像是在对路边随便的一条流浪小狗说话。

说罢叶辞再一次无视唐司月，连招呼都没跟夏晚晚打，越过他直接走了。

唐司月看向叶辞的背影：？

他有点被气麻了，冷呵一声，怒极反笑。

妈的，真是把“没礼貌”三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影帝就这素质？

影视圈是不是要完蛋了。

夏晚晚跟着唐司月一起看叶辞的背影，撑起手肘挠挠下巴，若有所思半晌，她问：“很少见辞哥这样失态，你俩有过节？”

唐司月桀骜不驯地扬起下巴，一声“嗯”含在牙缝里：“现在过节更深了。”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想到这，唐司月又把视线转到夏晚晚身上：“你俩怎么这么熟？”

——甚至熟到能知晓彼此的处事习惯。

叶辞从来不跟娱乐圈的人有过多交集，综艺广告一概不接，身上除了两个顶奢代言，就是一心扑在演戏上面。

作品成箩筐，却没见过他跟圈内哪个人有过什么过深的交流。

整个娱乐圈都没见过他这么不近人情的逼王，偏偏还火的一塌糊涂。

娱乐圈果然要完。

夏晚晚耸耸肩，冲他神秘一笑：“他命里水旺，我命里火旺，我俩多少有点互补。”

唐司月：……

傻子，水火不容，你俩克不死对方都算命好。

果然能跟叶辞关系好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吴言刚把车停到门口打开微信，我到门口了五个字刚打了一个我，就看见叶辞大步从大门出来，脸色比刚刚分开时还差。

叶辞拉开车门的瞬间，吴言条件反射地伸手把空调调高两度，然后也不开车，细细地琢磨起叶辞的微表情。

叶辞把衬衫最靠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深深地喘了口气，指尖空着不舒服，他摸出一支烟盒。

“我脸上有饭？”

他叼着一根烟，打火机嚓地一声点亮，照亮半张脸。

“你秀色可餐，看你一眼能少吃二两米。”吴言无语了，启动车，“少抽点烟，我这昨天刚提的新车。”

发动机轰的一声消失在江城的夜色中。

晚上车很少，叶辞将车窗降下一点，深呼一口气。

吴言一看叶辞放松下来，一张嘴又忍不住了：“辞哥，刚什么情况？”

“看到夏晚晚，打个招呼。”叶辞淡淡地说。

“嗷。晚晚姐合同快到期，是不是想提前解约啊。”吴言担忧道：“不过就怕新悦不放人。”

叶辞转头看着窗外，语气中藏着阴郁的情绪道：“不奇怪。”

二人随便找地方吃了点夜宵，叶辞心情不好，吴言过于激动，导致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略显疲惫。

吴言打着哈欠，生无可恋道：“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拍定妆照，晚上和制作方吃饭，我八点来接你。”

叶辞靠着窗户眯着眼睛休息，晚风顺着窗户缝吹乱他额前的头发。

他看着车窗外的灯火远去，低声说了句：“不用，送我回玉堇园，我明天自己过去。”

玉堇园三个字一出，吴言猛地一踩刹车，车的惯性将二人双双往前一甩，积攒一晚上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吴言震惊地看着叶辞：“是今天吗？”

时针指向凌晨一点，叶辞转过脸，沉默半晌才道：“就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