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入道需与天地共感,只有无情道是“观我如苍天”。
那时候的江涷误是真准备用天材地宝把江客渡供起来的。
江家财大气粗,又出来个千年难遇的天才江涷误,养一个跋扈的纨绔子弟绰绰有余。
更何况那个纨绔子弟叫江客渡。
但直到江涷误为江客渡算了一卦。
卦像不必多言。
——无情非无劫。
***
北境。
少年一袭红衣,端坐在破烂的高塔顶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远方的浩浩荡荡。
狂风吹乱他如墨长发,露出少年精致昳丽的五官。
半晌,巨大灵船上走下一个白衣人。
离的太远,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少年默默的盯着那白衣人,眼神灼热,忽而一笑:“他怎么能这样。”
他旁边的立着的人呆呆的,听少年说话,也没什么反应,怪异极了。
少年手指微蜷,半晌若有所思:“他还会喜欢我这样吗?”
那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少年目光眷念的盯着那白色人影,直到他再也看不见。
空气似乎都寂静了一瞬。
“我真的好嫉妒那姓越的啊。”少年盯着白衣人离去的转角,才幽幽道:“哥哥消失三百年,出来第一件事,居然就是给他报仇。”
“我真烦他。”少年道:“哥哥还以为他多纯白无暇呢。”
“我可一直都记得那厮趁哥哥不在,跟我说什么,”少年阴阳怪气的模仿道:“‘逢扶,管好你的狗眼’~”
他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他,我又怎么要等哥哥三百年?还让我管好狗眼,那厮以为他是谁?”
逢扶冷冷的笑起来:“他可真能装。”
逢扶施舍一点眼光给了身边僵木的人,不满的啧了一声。
还是太粗糙了。
不过……
那位可能都已经布置好了。
少年恨恨的盯着那个拐角,真烦。
怎么有那么多人都要跟他抢!
少年站了起来,冷冷道:“走吧。”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现在偷偷看他模糊的背影有什么意思呢。
少年嘴角上扬,脚步轻快。
当然是看哥哥被拴在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那样子才有意思呢。
平日恶劣至极的哥哥乖乖的让自己把他下面被灌的都含不紧,大腿根无力的抽搐着,眼角红红的,全身都因为整日整夜的玩乐而发抖,双眸无神的看着自己,被浇的只能哭着求饶……
叮当响的金铃、被绳子勒的发红的雪肤、无时无刻都在震动的……还有,哥哥悬在半空,只能咬着自己,反而吃的更深……
***
闻人尽神色冷淡,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四周雪景。
纪洛澜抱手站在他身后瑟瑟发抖:“哇……擦。”
执岁居高临下的斜了他一眼。
江涷误在灵船上,纪洛澜上船后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他。
毕竟大佬嘛,那排场肯定不能跟自己这个小炮灰一样啊。
闻人尽剑尖朝下,全身紧绷,一寸一寸的铺神识。
终于,他发现了异常。
那是一个被雪埋住的大坑。
闻人尽记得是自己爆开的那个大坑。
于是便又炸开那厚厚的雪堆,看着那在细雪里炸成一块一块儿的白玉石,闻人尽一时心绪繁杂,似悲似喜,也不知从何说起,却也只轻声唤了句:“越罄。”
那声“越罄”一下子就吹散在风中,谁也没听到。
——此非归处,望君速回。
现在看来这句不清不楚的戒言也可能是越罄留给他的。
只不过……他又为什么要换笔迹呢?
闻人尽叹了口气:“把这里清出来。”
执岁立马:“尊令。”
不到半柱香,墓道就□□干净净的清了出来。
闻人尽又道:“周遭百里都去看看,特别是什么阵法、符纸什么的。”
执岁立马:“尊令。”
纪公子紧紧挨着闻人尽,看着那条狭窄的墓道黑黝黝的尽头,直觉不妙:“闻哥?那里面是什么啊……”
闻人尽觑了他一眼:“墓里能有什么?”
粽子?
纪洛澜讪讪,这不是修仙频道吗?怎么跳到了盗墓频道?
他是个不着调的,连此行来干什么都不知道。倒也不是他不着调,是没有人跟他说而已。
闻人尽也不跟他计较,当然也不怕他出什么意外,只道:“走吧,下去看看。”
纪洛澜看的新奇,他还是第一次下墓呢,而且还是墓穴。
纪洛澜目光一寸一寸的从简陋墓道的扒下来,问:“闻哥,这是谁的墓啊?”
闻哥笑了一声:“我的。”
纪洛澜不吭声了。
闻人尽逛完了墓穴也没发现什么,只好出来,还从那堆石块里找出了那句“此非归处,望君速回。”
纪洛澜不动声色的也跟着看完了整个墓穴。
狭而窄,看似匆匆建成,实际墙壁抹的很平整。还有那长明灯,也是个稀罕物,恐怕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纪洛澜并未多言,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只是大佬用来端茶倒水的小弟,况且他能看出来的东西闻人尽也一定能看出来。
别看他什么都没说,说不定一会儿就人来把这些东西搬走仔细检查了。
执岁来复命了,单膝跪地:“报告小师叔,我在东北方三十里处发现了一个阵法。”
闻人尽微妙抬眼:“走吧,带我去。”
闻人尽回头看了一眼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灵船,也不知在想什么。
纪洛澜却觉得冷起来。
他还是太怕寒了。
他紧跟着闻人尽低空御剑三十里,到了执岁说的“阵法”处。
闻人尽隐隐觉得不妙。
他皱眉,离那阵法远远的:“执岁,这是什么阵法?”
执岁浮在阵法上面,仔细检查,半晌道:“依属下愚见,恐怕是魔蜮的手笔。”
魔蜮?
魔蜮怎么会……
闻人尽皱眉。
一阵寒风吹来。
纪洛澜打了寒噤:“闻哥……”
他觉得不安。
闻人尽猛的抬首,望向执岁厉声喝道:“趴下!”
执岁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反应,双脚并拢勾住自己脚下的剑,身体下坠时,腰腹发力硬生生的把自己控制在一个与阵法横向平行的姿势。
嗖——
——嘭!
几枚冰针与执岁擦肩而过,凌厉的落在不远处,像是触发了什么似的嘭一声在雪地炸开几个大洞!
闻人尽哗的一声拔出剑,眼神杀意凌厉,厉声大呵:“我乃春云宗无妄子座下之徒,何人敢来造次?!”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纪洛澜觉得不妙,他迅速躲到闻人尽身后。
闻人尽随手给纪洛澜套了个护身符,执岁也飞快奔到闻人尽身前,神色凝重,警惕的盯着那个呼啸的北方。
这次北境之行说好听点是给越罄报仇,是给多年未归的江氏之子江客渡的扫尘宴,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江涷误给闻人尽去心魔的一次小历练而已。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历练有无妄子。
——那么问题来了,谁敢在无妄子眼皮子底下造反?
执岁全身紧绷,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那方向:“小师叔。”
闻人尽眼神凌冽,他自然知道这次北境之行是舅舅逼他放下那个叫“越罄”的执念心魔,他也知道这是场变相的历练,舅舅就在不远处看着,他能怕什么?
闻人尽又给纪洛澜套了几个护身阵法,反正这小子回船上去也无所事事,到不如跟他一起去见见世面。思至此,闻人尽道:“走!去看那杂种要干什么!”
纪洛澜见他往自己身上哐哐砸护身阵法时就知道自己此劫是避无可避了,心里默默叹气被迫跟上了两人。
执岁自然在前面开路。
还没到地方,就又有几根冰针直直的射来。闻人尽拽着手忙脚乱、欲哭无泪的纪洛澜堪堪避过,一边双手结印在此地结下只进不出的结界。
但那结界没过一会儿就被破了。闻人尽只当自己现在修为太低,并未多想。
纪洛澜皱眉,他看闻人尽和执岁追的上头,觉得那暗处的人恐怕……恐怕、是钓着这位不谙世事的江小公子的。
不到一会儿,执岁就看到前面飞奔着十几个虚无缥缈的白影。
他厉声道:“阁下何必装神弄鬼!倒不如直接来与我痛痛快快打一场!”
闻人尽恨恨朝着那白影掷去数十枚银针:“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
那群白袍人修为不下出窍!!
可怜如纪洛澜连气都喘不赢,只能专心致志提气死命跟着闻人尽,生怕脚下不稳,一朝不慎就丢了小命。
他心里默默吐槽,怎么这两位说的这么……槽。。。
闻人尽有多疵瑕必报,他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三人狂追半天,那十几个白影居然边跑边和闻人尽、执岁打的有来有回。
中途纪洛澜想跟闻人尽说这几个白影有问题,前面可能埋伏。但又看闻人尽杀红了眼,还把其中几个跑的慢的白影打死了,鲜红的血流了一地,还有一个抽搐几下后就没动静了。
纪洛澜看的毛骨悚然,头皮发麻,手中印法不停,却被这血淋淋的一幕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能察觉到的事,闻人尽也肯定察觉的到,就算闻人尽察觉不到,还有执岁。就算前面有埋伏,他俩肯定能解决,就算他俩解决不了,还有一直关注他们的无妄子呢。
无妄子什么人物,他在一切肯定没有问题的!
如果纪洛澜能预知未来,他肯定不会这样想。
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那地头蛇也不是常物,他为今天这局布置了不知多久,恐怕来的是无妄子江涷误也……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跑了多久,反正纪洛澜光是结飞行印都结的双手发抖。
飞的那么远,纪洛澜都怀疑会不会飞里了无妄子的监视范围。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十几个白影猛的停了下来。
闻人尽也追的累了,正想放弃丢个追踪器然后找舅舅的时候,那十几个白影却停下了。
纪洛澜心里卧擦了一声,他觉得这场景有点……
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闻人尽也咯噔一声。
他下意识的站到二人面前,警惕的盯着那十几个一身白衣人。
他们站的位置……似乎是一个奇特的阵法。
身材欣长,白袍把他们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的,只有为首的那个露出一双血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闻人尽。
闻人尽瞳孔一缩,这眼睛,的确像是魔蜮中人,高声道:“阁下造访人界作什么?”
白袍血眸人没说话,只是平举起被白布严实包裹的左手,他身后跟着的白袍人们也纷纷平举起左手。
执岁和闻人尽一下就明白了,闻人尽跟纪洛澜解释道:“他们在献祭。”
纪洛澜:“……?”
他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恐惧来。
既然是献祭……那祭品是谁?
你告诉我祭品是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刚摆脱“祭品”的身份,你告诉我祭品是谁?!
你□□告诉我祭品是谁?!
闻人尽知道他心里难受,于是头也不回的安慰道:“你不用紧张,还有我。”
纪洛澜和闻人尽挨的更紧了。
但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为首的白袍血眸人变戏法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
然后,狠狠的往自己左手手腕割去!
纪洛澜瞳孔一缩,结结巴巴,震惊的语言功能直接丧失:“我、哇……擦……”
他终于意识到,或许那些白袍人才是……祭品。
这场景着实诡异。
闻人尽顿了一下,干巴巴的安慰纪洛澜:“不要怕。”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