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献帝也想到了，回宫的路上他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小安子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咹的额头磕破了，太医给她包扎好了，头顶围着一圈纱布，就跟死了人戴头巾似的。

她想了想，觉得不好跟郑十三说什么平等公平，只好教育他以后要做一个“有仁心施仁政”的好皇帝。

永献帝却觉得奇怪，按说小安子和小林子都是小太监，年纪相差不大，又都跟他关系最近，但是两人行事作风却完全不同。

小安子面上虽然尊敬这些礼教传统，但是骨子里根本不在意这些，晚上教他的时候还时时提醒他要保持本心，不仅对下人要宽容以待，对待老百姓亦该如此。

而小林子则十分看重礼教传统，在他看来，主子发怒就是下人的错，下人永远低人一等。

便是平日里小林子教俩人习武，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丝毫不敢伤及永献帝。还得永献帝自己主动挑衅命令他才会好好教学。

经过这次皇陵风波，永献帝更加深刻地了解到小安子平日里对他的嘱托，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虽然挂着天下之主的名头，却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做不了，只能静静等待。

六岁的小皇帝，原以为登基了之后自己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却没想到他虽然是皇帝，但是小小的孩子，谁又会信他有能力治理好这偌大的国家？

“小安子，朕到今天才理解你的话，才懂得平日你为什么一直叮嘱我徐徐图之。”

姜咹听他语气不太对，“陛下，不要灰心。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过吗，四个人四条心？”

“今天来看，何止四个人四条心？便是永安公主和其他大臣，谁又没有自己的心思呢？”

“他们都各有心思，哪会在意朕？又怎么会用心辅佐朕治理国家？怪不得李执那个老匹夫不希望朕好好读书呢！”想起这些人，郑十三就火大，可是他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陛下，如果真的憋得慌，就好好学习功夫，晚上咱们再加把劲。咱得这么想，即使一时半会儿不能扳倒他们，也不能折了自己。”

“陛下，您也看了很多治国的书，您且说说，这用人该如何用？”

“用人首先就得要秉持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态度，此外，用人唯贤。”

姜咹想了想，道：“唐太宗曾让封德彝举荐贤才，封德彝很久都没有推举一位。唐太宗便问他原因。他说没有找到合适的奇才。唐太宗便道：“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古之致治者，岂借才于异代乎？正患己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人！”陛下可知这句话的意思？”

永献帝重复了一遍唐太宗的话，想了想道：“唐太宗是想劝谏我们，用人当取人之长处，不看人之短处。是吗？”

姜咹点头，“不错！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此刻深感掣肘，无法随心所欲。但是为天下计为社稷安，此时都不是拔除四座大山佞臣F4的合适时机。”

“四座大山？佞臣F4？”永献帝对这个称呼很好奇。

“你想想，三位协理大臣和一位摄政王可不是总共四座大山吗？F4指的就是4个大坏人。”

“哈哈！小安子，你说得对！他们确实是挡在朕前面的四座大山。哈哈！”

“陛下，日后您再生四座大山的气，就想一想自己是移山的愚公，只要咱们拿出愚公的毅力和努力，咱们定能成功！”

“只是空有幻想还不行，咱们需要暗暗培养自己的实力。今日皇陵前一场争论，虽然陛下恼火，但是在小安子看来，咱们还是有一些功绩的。”

“其一，咱们清楚知道四座大山面和心不和，谢翎刚愎自用，李执笑面虎一只，孙传敏也是一只老狐狸，倒是摄政王不太好说。”摄政王看似只说了一句话，其他人却不可能不看他的脸色。

“其二，今日虽是小人临时起意要释放皇陵里的无辜百姓，但是也算是我们第一次对上佞臣F4，也是个小小的胜利，至少咱们也知道他们不是不可战胜的。”

“其三，便是个意外之喜了。陛下今日为了皇陵里的无辜百姓宁愿废弃掉祖宗习俗，在老百姓心中自然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陛下日后切不可忘记，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忘记老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姜咹觉得提醒一下永献帝很有必要。

今天要不是在场的那些百姓给四座大山施了压，情况到底会怎样可就不好说了。

“通过今日的争论，我发现谢尚匀和王谋这样的人可以拉拢过来。”

永献帝疑惑，“为什么是他们俩？”

“这两人是宫里的禁卫军统领副统领，若是把他们拉拢过来，至少宫里对我们来说就会相对安全不少。否则，我都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的眼线。”

姜咹一说，永献帝就明白了。想到今天谢尚匀和王谋的表现，觉得此二人有能培养的潜质。

“嗯，小安子你说得对。只是怎么拉拢过来呢？”

姜咹便又是那句，“徐徐图之。”

她今日瞧得清楚，谢尚匀对他的父亲谢翎怨气很大，若是能对他们的父子关系加以利用，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至于王谋，他本人倒是个憨厚的小子，还很善良，拉拢的话应该比谢尚匀容易点。

俩人在这边分析朝廷局势，那边各大臣回家亦很忙碌。

谢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摔了自己最爱的茶碗，这动静吓得谢尚匀谢尚文的母亲王氏都不敢说话了。

匆匆赶来的第一谋士徐景林略有些诧异，谢翎十几年没有发过火了，“谢大人今日为何发如此大的脾气？可是李丞相做了什么？”

谢翎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谁能想到他堂堂一介尚书令，竟然被个小太监气得发怒？“无事。不过一个跳梁小丑，明日还能不能活都不好说。”

徐景林到底跟了谢翎十几年，对他的理解超出常人，“那就是今日为先皇送葬出了事。怪不得我刚刚听到外面有人说今日有个小太监大大出了风头，劝着小皇帝废除了本朝几百年的殉葬习俗。”

“这个小太监就是大人口中的跳梁小丑吗？”

谢翎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好似不想让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双手却紧紧握住。

徐景林接着道：“这么看来，这个小太监还是有点能耐的。居然能在文武百官和数千百姓前逼得你们同意废除殉葬。听说是个只有八岁的孩童？”

谢翎这下连哼都不哼了，不理徐景林。

徐景林倒真的来了兴趣，“大人，您不会打算今天晚上就派人去杀了那个小太监吧？”

谢翎有此打算。这个小太监让他今日在全城百姓和文武百官前丢了脸，他不打算让他活过今晚。

他回来之前就已经吩咐自己手下的暗卫十一，今晚子时取那个小太监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