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公主是在科举考试的第一天搬进皇宫的，住在建章宫旁边的建福宫，说是方便照顾永献帝。

永献帝一开始对她有点抵触，但到底有着血缘关系，隔了两天便皇姐长皇姐短的追着她跑了。

姜咹心里有点发酸，有种自己养大的孩子跟着亲生父母跑了的悲凉感。不过好在郑十三晚上还是要跟着姜咹睡，她到底心里还是舒服了点。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故意道——

“陛下，你近日总是缠着长公主，可不能耽误学习了。”

郑十三倒没有多想，坦白道：“这个我知道的，小安子，你就放心吧。现在每日下午的课上，高夫子总是要点名夸奖我一番，他还说以后我可以慢慢学着看奏折了。”

“你每日晚间布置的额外作业，我也都认真完成。就是最近武术上有点懈怠了，我看前几日小林子来找你，就是向你抱怨我的吧？”

姜咹想到前两天小林子哭丧着脸来找自己，说陛下已经好几天没练他教的拳，之前学的轻功也飞不上建章宫的高墙，这样下去，只怕武艺会退步到啥也不会。

姜咹好一番安慰他，想着，郑十三算是他第一个徒弟，他自然用心。可郑十三每日的时间就那么多，她也只能尽量给他挤点零碎时间。

“不错。他还说陛下的根骨也不错，好好学下去，将来也会是个像蒋师傅一样的高手。陛下，我看要不这样，咱们给小林子多找几个孩子，让他跟蒋师傅一样，多为你带几个会武术的高手出来，一来可以专门保护你，二来也可以充作锦衣卫人手。”

“锦衣卫现在都还只是个秘密的部门，等到公之于众的时候，怕是会引来群臣的激烈反对，多些人手，到时候也多点成算。你觉得呢？”

“唔，我看挺好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小安子。”

姜咹听着说话声音不对劲，坐起身来一看，他果然已经睡着了。姜咹又躺下，心里不禁感叹，这聪明孩子就是聪明孩子，只要家长把规矩习惯建立好，就再也不用担心他会偷工减料，甚至于连监督都不用，人家的执行力领悟力坚持力那真是杠杠的！

可以毫不夸张毫不犹豫地说，比她这个成人都好太多了！她就胜在自己还有前面30年的积累，否则真是拍马都追不上郑十三这样原装正版的高智商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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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永安公主出嫁后再次回宫住的第三晚，她的内心还有些激动，一时无法入眠。其他宫女已经睡了，只有守夜的采薇还陪着她。

抬头看着窗外的下弦月，雾蒙蒙的月光下，永安公主觉得有点恍惚，好像下一秒父皇母后就会向她走来，笑着听她撒娇抱怨。

“采薇，我怎么好像看见父皇和母后了？”

采薇知道这是公主又想起了先皇先皇后，只好安慰道：“公主，先皇他们早就入土为安了，您为着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早些睡吧。”

“入土为安？父皇母后怎么可能入土为安呢？现在建康城里文魁之死的案子闹得人心惶惶，老百姓都说这是父皇死后生怨，要人陪葬！”

“这怎么可能呢？父皇生前是多仁慈的一个人，便是宫里犯了错的太监宫女们，他也从不打骂为难。现在这帮人居然如此污蔑他，本宫真是恨不得，恨不得立刻揪出凶手以正视听！”

“公主快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先皇是怎样的人，宫里的、朝堂上的，谁又不知道呢？”

“是啊！他们谁不知道呢？不过是想着利用此事打击陛下的威望，彻底摧毁陛下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哼！真是龌龊！一群卑鄙小人！打量着这天下都是没长眼的人，看不出来他们的险恶用心！”

听到公主越说越不像话，采薇只好打断了她，“公主，小心隔墙有耳。”这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陛下不知道，难道公主还能不清楚？

说的好听点，这里是郑朝最尊贵的地方；说的难听点，这里现在就是个大筛子，什么人都有，连陛下的安全都无法保障。

采薇一直没想明白公主为什么要进宫，她明明已经出嫁，又何必再趟这浑水？她跟普通的侍女不一样，一直跟在公主身边，永安跟端木阆讨论政事的时候也从没有避讳过她。

所以她才看得这么清楚。“公主，再有两晚，咱们就可以回公主府了。您再忍忍。”

永安也不是不识好歹，她知道采薇是为自己好，也不怪她以下犯上，反倒跟她解释，“采薇，你不懂。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就是嫁的再远，只要这里需要我，我就会回来。”

“我知道你想不明白，可能你还会想，不管他们谁当皇帝，我总归是个公主，碍不着他们的事。可这公主也是不一样。”

“现在陛下是皇帝，那我就是咱大郑朝唯一的一个长公主，即使我跟陛下闹别扭，可谁见到我不得恭恭敬敬的？可若是陛下换了人，比如我的皇叔，那我又算得上是哪门子公主呢？皇叔有他自己的女儿，到时候玉安郡主就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公主，而我什么都不是。你明白吗？”

采薇点点头，这道理她自然懂。永安又道：“其实现在我跟陛下就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维护他，就是维护我自己。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进宫陪他？还不是为了我和端木的以后。”

“咱们陛下到底是有福的。不仅有一个能干的帮手小安子，还有我这么个一心为他的姐姐。不过本宫倒也想瞧瞧，咱们陛下到底能走多远。”

话虽如此，可永安公主内心也很不安，毕竟一个是陛下太年幼，小安子虽然聪明能干，但俩人加起来不过弱冠的年纪，仍旧不能给旁人信心；还有一个便是对手太庞大，四个老妖精加起来180多岁，其后还有追随者无数。

这是一场硬仗。

永安知道想打赢很难，可她还是想试试，一为她死去的父皇母后，她想，父皇肯定不愿意自己的江山落入其他人的手里；一为她的尊严和自豪，她自幼千娇万宠娇生惯养的长大，骨子里就有一种不可一世的霸道，凭什么该她兄弟的东西要拱手让人？

所以她放下身段主动找小安子合作，她知道小安子是聪明人，她也不傻，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小安子比她想得还要聪明，不仅知道要拉拢朝堂上的挺皇党，拉拢那些年轻的拥有赤诚之心的年轻一辈，还知道权力和金钱不可分割，知道让陛下掌握自己的财政大权的重要性。

她不在意被当成幌子做成筏子，合作嘛，合在一起才能有所作为。

饶是永安公主已经知道小安子的能耐了，在他来邀请她一起去听听万侍郎有什么可说的时候，还是大大的被震动了。

“这么说，你已经破了文魁的案子。”永安诧异地问道。

姜咹道：“其实咱们都知道，这案子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就是要找证据证人，普通随意的证人证据还不行，需得有分量的大人物才行。”

“小安子，你果然了得。本宫倒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姜咹苦笑道：“公主，你这话言之过早啦。就算咱们现在抓住了万侍郎，可要想拉下李执他们，这还远远不够。而且就怕到时候万侍郎反咬一口，咱们可得小心了。”

永安没说话，带着姜咹登上了她的豪华马车。

要说跟永安公主合作的头一好，就是姜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出宫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永安的马车里，堂而皇之地出宫。

出了宫，两人又换了辆普通的马车，这才来到关押万东的宅子前。

万东已经被折磨地不像人样，一脸青黑气，姜咹都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猝死。

永安公主也吓了一跳，望着万东问姜咹，“你到底用的是什么刑罚？看上去这么吓人。”

姜咹便让王谋给永安公主解释了一下，“公主，可不能这么说啊。咱们一没打二没骂，只是连着几天没让他睡觉罢了。”

万东奄奄一息地看着姜咹，“安公公，有什么要问的，你快问，问完了我要眯一会儿，或者我先眯一会儿你再问？”

那怎么可能？姜咹吩咐王谋准备好笔墨纸砚，直接让万东说完了就签字画押。

据万东交代，他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孙传敏为了讨好谢翎，挽回他在皇陵前丢失的颜面，专门吩咐他为尚书令大人“解忧”，他一时鬼迷了心窍，听信手下人的建议，这才动手杀了几个文魁，但是不知怎地城里传起了谣言，但这些他就不知道了。

“我确实吩咐手下杀了三个文魁，可是后面的几个，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我那杀手也就被你们给抓住。说起来，这个杀手还是孙大人介绍给我的。不信，你们去问那个杀手好了！”

姜咹看了看王谋，王谋道：“那个杀手已经问过很多遍了，只说自己做的是□□的生意，当初找他的人自称是侍郎大人，没听过什么尚书。”

姜咹想了想，“这几日孙大人可有异样？万大人消失了好几天，有没有人找他？”

王谋还没回话，永安公主却突然道：“前几日本宫进宫前，驸马跟我说，孙大人生病了，连着好几天没有上朝。”

姜咹心里一咯噔，看向王谋和永安，三人顿觉不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