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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春日迟迟(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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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自幼便有些洁癖,看到乞儿双手乌黑,眨眼睛闪到一旁,躲了过去。姜咹不如她身形灵活,被小乞儿抱了个实实在在!

小兰一看,柳眉倒竖,“哪里来的乞丐,什么人都敢冲撞?!你是不要命了吗?”上前一步就要扒开那小孩。

第一下并没有扒开,拉扯间姜咹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低头一看,三只虱子滚作一团,就藏在那孩子打结的一缕缕的头发间,他动作再大一点它们就往下掉了。

她没忍住,拨开那孩子,在门口泛起恶心来。

小兰以为她出事了,立马大喝道:“来人!快将他抓起来!”又回头检查姜咹的情况,姜咹没吐出什么,对着她摇摇头,让她不要怪这孩子。

王澍连忙让手下将孩子拉开,训斥道:“我们这是要办正事的,没功夫跟你掰扯。拿上这点东西便走吧。”说完从怀里掏了锭银子给他,打发了他。

赵锦慢慢悠悠地上前,看着姜咹打趣道:“果然是金尊玉贵的,怎么,这小乞儿污了你的眼?”

姜咹白了她一眼,“那你躲什么?人家本来是冲着你去的!哎呀,快快!王队长快派人去把那孩子追回来!”

王澍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姜咹,慢吞吞地不愿意行动。

姜咹气急道:“哎呀!王队长你以为我是舍不得那点银子吗?那孩子这么小,拿着那么多银子,只怕留不住!”

王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派人去追。半盏茶后,姜咹他们都在客栈里安顿好了,那两个人才回来,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没有找到那孩子。

姜咹叹了口气,“算了吧。都是缘分。也许那孩子能留住那钱也不一定。”

派去的两个人名唤姜凯和王左琅,都是人高马大勇武不凡的模样,可听了姜咹这话,你看我我看你,神情有异。王澍了解自己的兄弟,便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就直说。”

眼睛圆溜些的姜凯便大胆道:“队长,我们兄弟刚去乌程转了一圈,这城里跟他一般大的乞儿倒是不少。”

小兰想着姜咹身上的衣服被那孩子弄得很脏洗不出来了,没好气的道:“你们兄弟想必没见过灾荒吧?如今这年岁,哪里没有乞儿?今年虽说比去岁好点,不打仗了。但是江南洪水,湖广干旱,粮食歉收的地方很多。受影响的地方,乞儿多了也正常。”

姜咹心头一紧,眉头皱了起来,这天下到底穷苦人家多,“既然我们今日不走了,就去看看那些乞儿吧。”

赵锦刚踏入院中,听到这话,便道:“你是想帮他们?可是数量太多的话,你又能做什么呢?”

姜咹没说话,举步迈出了客栈。王澍一看,赶紧带了刚刚的两个人跟上,吩咐其他人留守客栈。小兰见姜咹出去了,想也不想就跟上了她。

赵锦若有深意地看了眼姜咹的背影,想了想,落后了几步,也跟着去了。

乌程并不大,东西不到五里的小镇。没多久姜咹就找到了□□队员们说的乞儿窝,是一座破旧的院子,矗立在镇子最西边。

远远未到,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有人尖叫,有人在笑。王澍看了眼姜咹,立马叫姜凯和王左琅上前去看看。

两人来过此地,知道院子大门虽然好看,但里面就是一个废屋,只剩院墙高耸,门窗屋顶早就破败不堪,想必主人正是因为修缮不起,才荒了这院子,使之沦为乞丐们的落脚处。

驾轻就熟地近前,他们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躲了起来,这才发现里面十几个乞丐正在围殴一个乞丐,王左琅定睛一看,那被打的不正是王澍给银子的那个小孩吗!?

带头围殴的是个中年汉子,虽然瘦弱不堪,一双眼睛全是暴烈,身材明显比周围的孩子们强大多了,他狰狞着一边踢那乞丐的背,一边叫道:“奶奶的!大爷我看见那几个有钱人掏了锭银子给你!小兔崽子,你还想糊弄我?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快说!你到底把那银子藏哪儿了!”说罢连着踢了好几脚。

那小乞儿倒也嘴紧的很,愣是一句话不说。很快,其他人又都蜂拥而上,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很快,他嘴角鼻子里都流出血来。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乞儿平日里跟他玩得挺好,心里不忍,凑到那汉子身边,“老大,其实我之前看到过这憨货老是往城东去,你说他会不会把银子藏到那里了?”

那汉子乞丐眯了眯眼,“好了,先别打了!”说完拨开人群,蹲到那小乞儿跟前,贼兮兮的笑道:“小家伙,别跟我作对。你听我的,老老实实地跟我讲银子在哪儿,以后我保你吃喝不愁。干不干?”

那小乞儿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仍旧是不说话。

汉子乞丐老羞成怒,站起来后退一步,“打!给我死命地打!打死了就直接扔去乱葬岗!我倒要看看,死到临头你是不是还这么嘴硬!?”

小乞儿似是知道今日自己凶多吉少,眼里到底流露出一丝惧意。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院门突然倒塌,惊到了里面一众的乞丐。汉子乞丐吃了一惊,抬头往外看去,就再次见到了刚刚在客栈门前见到的那几个有钱人。

“放开那个孩子!”那个最年轻的小公子怒视着他道。

汉子乞丐看了看来的几人,倒也不惧,一个眼神递给旁边的小乞儿,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半息的功夫去而又返,低声说到:“外面没人。”

“呵呵,你们来的倒好,省得晚上我们还要去找你们了。”汉子乞丐望着姜咹几人贼笑道,“乌程头一次来这么金贵的人,自然要给咱们兄弟多留下些好东西了。大家伙儿,你们说对不对?”

“哈哈哈哈!”

破屋里传出哄堂大笑。那些乞丐们纷纷附和道:“不错!不错!老大说得对!咱们兄弟们多久没吃饱了?今日一定要大餐一顿!”

乞丐们的动作,王澍全看在眼里,他不知姜咹的意思,便忍着没说话。

姜咹看着眼前这群乞丐,里面大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最小的不过几岁,最老的头发花白,个个面黄肌瘦,几乎就是皮包骨头,一瞬间,她的眼睛就花了,轻轻咳了几下掩饰自己的失态,道:“你们想大吃一顿?”

汉子乞丐一愣,没明白姜咹的意思。其他人也懵了,赵锦诧异地看向姜咹,他是要请他们吃饭?

那个头发花白缩在角落的老乞丐忽然道:“是呢!他们就是群饿坏了的孩子,想吃顿饱饭。好心人,能给他们口饭吃吗?”

汉子乞丐面色剧变,恶狠狠地回头盯着那老头,“你少说话!老不死的!”

姜咹点头道:“今晚我请你们吃饭,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只是有一点,你们得放过那个孩子!”说完手指向还被几个乞丐摁在地上的小乞儿。

其他的乞丐互相望了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汉子乞丐哼了一声,“你可知道,我们一共有多少个兄弟?说出来,怕吃穷了你!”

姜咹其实并没想后果,比如她今晚让他们吃饱了以后又该怎么办;比如她是不是能让这些孩子全都吃饱。她只是看着眼前这么多饿得两眼冒光面无菜色的孩子,眼睛花了鼻子酸了,“没关系,有多少人都没关系。”

王澍这才着急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拉了拉姜咹的衣袖,想劝她冷静冷静。

众乞丐便聚到了一起,原先还摁着小乞儿的也松开了手,显然对即将要来的饱饭很感兴趣。汉子乞丐头一次眼露疑惑,这有钱贵公子难道是看到他们的惨样心有不忍?

有人凑到他跟前,指了指姜咹道:“老大,这人说的咱们能信吗?他会不会跟刘县令一样,在饭菜里下毒,想毒死我们?”

汉子乞丐也不知道,想了想,回头走到那个老乞丐跟前蹲下,低声道:“七叔,你看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跟他们拼命?”

那老乞丐仔细打量了一番姜咹,和蔼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事儿,去吧。老头我好久没吃口热乎的了,我也想吃了。”

“行!七叔说去咱就去!”

姜咹便连忙派小兰回客栈,叫老板准备起来。赵锦和王澍想拦都拦不住。

那客栈老板倒也有点手段,慌乱之间竟也备足鸡鸭鱼肉各色蔬菜,在客栈的后院支了五张桌子才坐下所有人。

众乞丐们见到梦寐以求的大鱼大肉哪还管有毒没毒,一个个上手就是啃,抢到就是赚到,菜一上桌就光盘!就连跟姜咹他们坐在一起的老乞丐和汉子乞丐也不管不顾地吃起来,那模样让姜咹等人都没敢动筷!

赵锦没来,王澍坐在姜咹旁边,看了眼姜咹,恍惚间竟然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怜悯和慈爱,他诧异地挑眉问姜咹,“你难道真的就只想让他们吃顿饱饭吗?”

姜咹点点头,看着王澍,“你看他们吃的多开心啊!想来他们有些人这辈子都还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王澍知道这是实情,正想问姜咹以后,忽然有人大叫道:“哎呀,我的肚子好疼!”

“不好了!我的肚子也好疼!他......他在饭菜里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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