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炒米茶放哪儿了?”裴勋今天将晏长华从郡王府里捞出来,径直回了南斋,现在正是肚饿。
晏长华怯怯道:“都送给小郡王了。”
裴勋闻言狞笑道:“活该。”上赶着给江含臻送真心,也不看看人家缺不缺。
谢少寅跟韩昭说了一会儿话,只说晏长华今日在郡王府游船落了水受了惊,让韩昭等会儿好生哄哄他。
“元殊,走了。”谢少寅对裴勋说道,“去我房里,我屋里还有些酸枣卷。”
裴勋捏了捏眉心,谁要吃那酸不拉几的东西。
“元殊,若是不嫌弃,把这些拿去吧。”韩昭瞥了一眼晏长华的书案,上面放着一个挂着同心结的竹篾筐子。
“哟,唐记啊。”裴勋走过去,拿出两个系着红绳的纸包,闻了闻,是自己喜欢的牛乳糕和蜜糕,今晚的吃食总算有着落了。
“谢了。”裴勋拿着两包点心风一般地走了,谢少寅也略拱了拱手,后脚跟着裴勋出去了。
房中两人,相对无言。
谢少寅说他落了水,所以就换了江含臻的衣服吗?
雪青色的飞鸾锦服,整个王府除了江含臻,谁还能穿这样规制的华服。
“紫英,今日落水吓着了吧,我去给你煮碗安神汤吧,喝了好早些歇息吧。”
韩昭看着雪白脖颈上明晃晃的红痕,忍着胸中酸涩,将人扶到床上,轻柔地给他盖上夏被。
起身时被晏长华紧紧拽住了衣袖,只见泛粉的桃花眼盈着水光。
他不会游泳,贸然落水,肯定害怕。
韩昭看着那盈盈眼波,有些心疼。
这小郡王真是无用,连个人都看不好,好端端的怎么就让他落了水。
“好了,”韩昭掰开滑腻的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我只是去茶房,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养养神。”
晏长华这才松开手,乖乖待在被窝里。
韩昭出了门,转身就去了一房。
他哪里会煮什么安神汤,只好忝着脸来向苏襄求教。苏襄一听是晏长华落了水,赶紧撇了手中琴谱,跟韩昭去茶房煮汤去了。
韩昭端着加了薄姜的安神汤回房,晏长华已经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他将汤碗放到桌上,又帮着把被子掖紧了些。
等他再坐到书案前,翻开书卷却怎么都凝不了神,三不五时就要抬眼往对面看去。
床上之人如柔雾一般躺在凉簟上,轻盈无声。
收回目光时,那桌上张牙舞爪的红莲总是刺得他蹙眉,更聚不了心神温书了。
韩昭转身就背着书箱去了藏书阁。
杨勉和陆宾依旧坐在老位置看书,见他来了也不搭话,只点头示意。
三人总在藏书阁作伴,不说感情有多深厚,倒是有一些无名默契。
杨勉在旁边看着韩昭又露出思情之态,心中窃笑,他倒是个痴情种子,也不知道他这两月里的漫漫长夜是如何熬过去的。
“文进兄,你今日可是又想嫂嫂了?还是嫂嫂给你回了书信?”
韩昭撑着头,被杨勉的揶揄唤回神思,轻轻摇了摇头。
自己就是为了避开他才来了这藏书阁,想他做甚!
杨勉见他嘴硬,扔了书卷,猫到韩昭书案边,悄声道:“你给我说说,我也给你支两招讨嫂嫂欢心。”
韩昭无奈扶额,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支招?
他懒得搭理杨勉,重新捧起书来。
“诶,你小瞧我不是?”杨勉见他不睬自己,气呼呼道:“我家中堂表姊妹加起来十来个,若论猜女儿家的心思,只怕你得喊我一声先生。”
韩昭尴尬笑笑,更懒得理他了。
他又不是女儿家,你再懂也无济于事。
杨勉见韩昭还是不理他,但自己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听不到故事今晚是无法安眠了,便直哄闹着要韩昭讲。
安静看书的陆宾抬头看了一眼韩昭,韩昭也被咋呼得烦上加烦,索性就将自己的心事艺术加工了一番。
“我有一个朋友......”
杨勉听得津津有味,听完后直叹韩昭好友错付真心,怒骂那女子见异思迁。
“文进兄,你快些回信,那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要便罢,世间多的是好姑娘。”
韩昭淡淡驳道:“他不是水性杨花之人。”
杨勉却不同意,与他争辩起来。
“嗤——”沉默的陆宾冷笑出声:“你那友人不过是个暴殄天物的杀才,哪里有资格嫌弃人家姑娘。”
杨勉:“宜谦你怕是脑子坏了,明明是那女子见异思迁,文进兄的友人何错之有?”
韩昭闻陆宾之言,犹如当头一棒。
“还请宜谦指教。”韩昭拱手道。
陆宾索性合上书,坦然道:“你那好友若是在这,我势必喷他个狗血淋头。”
杨勉:“骂他做甚?他又没做错什么。”
“他错得多了,”陆宾看着韩昭,冷冷道:“其一,此人心冷狠毒。那姑娘一片真心待他,他却不回应,还暗自得意有女子倾慕于他,投桃报李乃是君子基本,便是不喜欢人家也说与人家,白白误了人家青春年华,糟蹋人家一片痴情。”
韩昭听完一怔。
“其二,此人贪得无厌,自私自利。他一没回应人家姑娘,二没给姑娘名分,却要姑娘为他守身如玉,不准找其他男子,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杨勉一听哑口无言,陆宾说的确实在理。
“其三,此人妒贤嫉能,心胸狭窄。我猜那姑娘找的新人才貌俱佳、家世优良,想来比文进兄的好友强上不少,说不定那人还知情识趣、温柔体贴,相形见绌,这才气不过给文进兄写信倾诉。”
“文进兄,那姑娘新找的人你认识吗?那人是何等品貌?”杨勉问道。
“认识。”韩昭苦笑,他怎么不认识啊,大家都认识,“那人长得好、家世好,比我那好友强上万倍。”
陆宾了然,果然如他所料,“文进兄,近墨者黑,你顾念旧情虽好,只是这等酸妒自私,胸襟狭窄之人莫要再与之相交了。”
陆宾与韩昭相处这些时日,知道韩昭的为人,不想这等杀才耽误了他。
韩昭略拱了拱手,只说立马与这人断了来往。
是啊,都是他的错。
是他洋洋得意,以为晏长华只钟情于他一人,便敢肆意挥霍践踏他的真心爱意;是他酸妒气窄,看不得江含臻处处高自己一头,晏长华对他温柔小意;是他贪得无厌,只想索取,不想付出。
陆宾一针见血,他骗不了自己,再看不下去一个字,背了书箱仓皇离去。
他也没有回南斋睡觉,只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看着天上明月。
清宵独坐,邀月言愁,良夜难眠,呼蛩语恨。
皓月当空,落落清辉,温柔美好。
韩昭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见一片乌云慢慢盖过了那柔柔月华。
是啊,自己这样的人,哪里配得到月亮。
等韩昭回南斋时,三更已过,李嬷嬷见他背着书箱晚归,只嗔了他两句就催他赶紧歇息去。
韩昭洗漱完,带着万般愁绪睡去。
午夜的南斋,只有清风鸣蝉和几盏微弱的灯火。
晏长华今日受了惊,从回来睡到半夜,现在倒是没了困意。
今天他失去了一个朋友,又受了那般屈辱,眼泪不自觉地就淌了下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赤脚走到对面床前,将那纱帐轻轻撩开。
晏长华用力擦了擦嘴唇,还是擦不掉江含臻的吻。他摩挲着寻到了书案上的灯烛,点燃如豆的油灯,又坐到床前。
床上人的眉间微微蹙起,似乎有说不尽的烦忧。
晏长华想要抚平,手却停在了半空,只怕将人扰醒。
那两片淡红的唇瓣有些干裂。
晏长华撩起垂落的发丝,附身轻轻贴在那两片淡红之上。
只要两个瞬息就好。
这样江含臻的吻就可以盖过。
晏长华闭着眼睛,沉湎于这瞬息的亲密。
刹那之间,唇上感到一阵痛意。
睁开眼,只见韩昭那双清明凤目死死盯着自己。
“紫英,事不过三的道理还要我告诉你吗!”韩昭心中苦恨,果然是杨勉说的水性杨花,既然选了小郡王,为何还要来撩拨自己。
晏长华惊愕,他竟然醒着。
他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偷偷亲过他两次。
“我......”晏长华颤颤巍巍起身,准备逃。
韩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
“我错了,我不该......”晏长华慌了,耷拉着头,不敢直视。他不知道韩昭是否好龙阳,若是他不爱男风,又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从而厌恶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你确实不该,不该选了小郡王,还来撩拨我。”
韩昭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用手卡住晏长华的脸颊,将人抬起来直视自己。
晏长华看着那双凤目,满是悲情。
“文进...我......”
韩昭看见那翕动的红唇,冷笑一声,猛地吻了上去。
既然已经糟蹋了他的真心,自己贪得无厌,自私自利,那便坐实了自己是个无耻小人吧。
韩昭将那嘴唇尝了个遍,才意犹未尽地松开,那手离了脸颊,却瞬间环住了纤细的腰肢,将人越搂越紧。
晏长华被吻得满脸通红,见他放开自己才敢抬眼看他。
他从那双凤目里看到了一丝危险的光,就跟江含臻在湖中抱着他时的眼神一样,这样侵略性十足的眼神让他心慌。
但是他却不害怕,韩昭越靠近,他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快。
韩昭对上那双水汪汪的迷濛双眼,温热的身体与自己紧紧相贴。
他早就丢了正人君子的束缚,全身燥热,他的本能驱赶了他的理智,他就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只想将人吃干抹尽。
两人紧抱在一起,相顾无言,却都不想松开对方。
今天下午受到的屈辱,让晏长华明白了男子之间如何欢好,他看得懂韩昭的眼神。
他平时最贪恋的温暖怀抱,现在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煎熬,
他在等,他在赌。
几个呼吸之后,韩昭慢慢凑了上来,再次含住了他的嘴唇。
晏长华颤抖地闭上眼,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双手环住韩昭的脖颈。
他等到了,他赌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呼~我终于写到这里了!本感情流废物写得手脚蜷缩。
下一章甜甜甜,我在考虑如何在不被锁的情况下开个儿童车,这有点子难度。
嘿嘿,我心中杀人诛心第一人终于出场了,我们宜谦宝贝以后会诛很多人的心,元殊跟他一比都是弟弟。
最后我要感谢一下离离原上草小天使,给我很多章节都留言了,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宝贝们的喜爱,也非常感谢你给我送来了我作者生涯的第一颗雷,这具有里程碑意义。我非常开心你能看我的文,还喜欢我塑造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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