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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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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醒坐在一棵树下,抱着一方小石臼,用带叶的树枝轻轻搅动着石臼里的药草膏,很是满意地闻了又闻,浑然不管旁边正说得欢的两个人都在说些什么。

“天生万物,为母,地育众生,为父,是以天子以祭天代行神之道,百姓以祭地乞求五谷丰登,”寻觉话锋一转,“不过先帝有言,天地共生,缺一不可,遂设天地祭坛于皇都一北一南,自此,为君者每逢冬至祭天,每逢夏至祭地。”

寻熹仰在树干上,手枕在头下,不屑地说:“天子祭天,百姓祭土,一年下来本费不了多少功夫,现下祭天祭地皆由皇室操办,规模那般吓人,国库还够挥霍几年?”

巫清子听了一会儿,把手上一朵蔫蔫的小花塞到寻醒手里,略感惊奇地朝树上看去:“奇了,你还关心国库?”

“本是不关心的,可这太子殿下近些天老来找公子,我看着他,也只能想起些皇宫啊朝堂啊之类事儿了,”寻熹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脖颈,眼角瞟向山道,“今日来的香客这样多,太子殿下就不怕被人瞧见吗?”

寻醒嗅嗅那朵花,满意地眯起眼:“瞧见了也会觉得他是来找师父的呀,咦?”

他放下花,仰起脖子在空气中吸吸鼻子。

“怎么了?”寻觉问。

寻醒纳闷地往周围瞧瞧,说:“我刚刚闻到一股怪味儿,腥的,又有些香,像是……”

“吱呀。”

弈暮予将窗轻轻掩上,只留下一条极窄的缝隙。

茶壶咕噜作响,茶叶的香气顺着一缕缕白汽冒了出来,悠悠传遍整个厢房。

殷明道细细品茶,享受着沁人心脾的香,随后斟酌须臾,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殿下?”弈暮予唤道。

殷明道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对上弈暮予有些无奈的笑,他一愣,连忙低头去看棋盘,登时恍然大悟,他刚刚已经下过一子了,这回该轮到弈暮予下。

“对不住对不住,”殷明道忙不迭地把棋子收回来,“弈小友见谅。”

弈暮予笑笑,没有急着走棋:“殿下似是有所忧虑?”

殷明道今日一来,便有些心浮气躁,见到巫清子时也表现得犹犹豫豫,像是想问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

弈暮予直觉是宫内出了什么事。

“什么都瞒不过弈小友,”殷明道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相告,“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只是父皇平日里就头疼得厉害,近些日子更是夜夜难眠,太医们想了不少法子,都没派上用场,我有些担忧。”

心中有愧,自然难以入睡。

弈暮予举杯啜饮,掩去眼底的一丝冷漠,继而莞尔:“原来如此,殿下孝心天地可鉴,若是陛下知晓了,也定会深感欣慰。”

“为人子女,这是该的,”殷明道的神色稍稍缓和,“我本想询问老师父皇可有大碍,但老师像是不愿回答我。”

“想来是天机不可泄露,以在下之见,兴许是近期琐事繁多,让陛下操劳了。”

“是了,十日以后便是祭地仪式,父皇年年都为着祭天祭地之事多有烦忧,生怕一个不是惹恼了神明。”殷明道口气间对自己的父皇颇为推崇,但推崇中更显亲近。

想来启明帝当真是对殷明道极好,才能让殷明道用这种并非君臣而是父子的态度说起他。

弈暮予眼梢轻扫过窗檐,徐徐说:“既如此,殿下何不为陛下分忧?”

殷明道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眼前蓦地一亮:“还请弈小友指教。”

“天子祭天,百姓祭土是为常理,只是自先帝以来,祭天祭地皆由皇室操办,百姓祭土又从何祭起?”

殷明道一怔,他的确是知晓民间有一颇为大逆不道的传言:天神地神如今成了一家的神。

乍一听这话,殷明道觉得很没有道理,但现下仔细想起来,却品出几分奇特的滋味来,他思忖片刻,对弈暮予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先帝设天地坛,自是出于善心,只是祭地仪式于百姓而言,恰如上元节一般,他们曾也对祭地仪式趋之若鹜,纷纷愿在这一天讨个彩头——殿下可曾祈福过?”弈暮予忽然调转话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仿佛在描述一件很美好的事。

殷明道快速颔首:“自然。”

“无论期望之事实现与否,起码在许下期望的那一刻,人们是心怀希冀和欢喜的,”弈暮予稍一停顿,“然而这份一年难得一次的欢喜,他们却已经很久都没有拥有过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又说得那样真挚,殷明道不由得心里一揪:“弈小友的意思是重归百姓祭土?这恐怕……”

殷明道的脸色有些为难。

弈暮予为他添上茶,笑着摇摇头:“并非如此,陛下受万民爱戴,祭天祭地乃是众望所归,弈只是在想,若是天子与民同乐,岂非两全其美?”

“弈小友是说?”殷明道心中一动,前倾着身子,恨不得弈暮予立刻将话说完。

如他所愿,弈暮予款款道:“天子祭地于万民之前,随之,位于高台,一览子民祭土拜神,天子与民共沐天恩,如此景象,可算得上是贤君良民?”

殷明道先是怔愣,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狂喜。

是了,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不得民心,为君者做再多自以为是的好事也只是与百姓背道而驰,注定走不长远!而若是全然以百姓的心意为第一要务,又难免会对先帝所言有所违背,父皇断然不会同意。

但如果是这个法子……

殷明道压抑住内心的喜悦,斟酌着对弈暮予道:“弈小友所言甚是,只是此事终究是与礼法相左,若是出现乱民可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如果启明帝能被乱民所伤,那宫中的护卫都可以尽数被砍头了。

弈暮予像是看出了殷明道心中所想,说:“殿下思虑周全,此法确有不妥之处。”

听他这么坦坦荡荡的一句话,殷明道反而有些急了:“弈小友 ,我并非此意——”

“只是……”弈暮予饮了口茶,动作优雅,复而抬眸对殷明道微微一笑,“此事若成,便是殿下大功一件,若不成,不也是殿下为君分忧的一片孝心吗?”

殷明道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定定地看着他。

弈暮予轻拨茶沫,并不催促。

然而一口茶尚未入口,殷明道将茶一饮而尽,略重地搁在茶案上,站起身对他拱手道:“弈小友今日指点,本宫定当铭记于心。”

弈暮予放下茶盏,回以一礼,含笑着说:“殿下慢行。”

殷明道离开时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是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合上厢房的门后,房内又发出了一声吱呀的声音。

一个陌生的男子轻飘飘地从窗外跃进来,衣袂飞扬,又很快归于平静。

弈暮予沏了壶新茶,抬手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公子请坐。”

公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挥衣袍坐在蒲垫上:“多谢先生。”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几乎毫无特色,放在人群里几秒钟就能不见踪迹,唯独那双无法遮掩的眼眸,明亮如星,但那份明亮不知何时已经带上凌冽的气势,叫人不敢直视。

想必是为了避免太突兀,这张皮的肤色倒是与他本身的肤色较为接近。

弈暮予微觉新奇,多看了两眼。

公子没错过他的这两眼,扬眉笑道:“从前也没见先生对什么特别感兴趣,早知如此,我便早早这副样子来见你了。”

“现在见了也不迟,”弈暮予朝他推来一盏茶,打趣似的道,“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临羡啜了口茶,朝他弯弯眼睛:“双、珏。”

弈暮予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只是微抬唇角:“好字。”

“那先生,可否赏脸陪我下一局好棋?”临羡从身前的棋罐里捻起一粒黑子,放在手中抛了抛。

“何为好棋?”弈暮予笑问。

临羡就着残局,落下一子:“这恐怕要先生说与我听。”

“以万民为林,藏木其中,有信心吗?”弈暮予口吻温柔,走了一步棋。

临羡看向他,似叹似笑:“先生当真懂我。”

将那个人最丑陋的模样,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若不如此,怎称得上快意?

“只不过,先生当真如此笃定,太子会听从你的意见?”临羡转言道。

弈暮予不愠不怒,对他展开一个浅淡的笑:“将军,要赌赌看吗?”

厢房陷入短暂的静谧,唯独茶壶还在发出均匀的声音。

临羡一面看着他,一面玩着手里的棋子,慢悠悠地说:“先生帮我,为的是什么?”

“将军何必明知故问。”

黑子落盘,一声脆响,临羡单手支颐,看着对方:“并非明知故问,而是不解,若事成,太子继位对先生自是好事,但若事情败露,先生今日对太子殿下说的这番话,可讨不到好处。”

弈暮予轻柔一笑,眸光微转:“落子无悔,弈从来没有悔棋的习惯。”

“这便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临羡笑了一声,视线在他的脸上一点一点扫过,“先生,好赌啊。”

弈暮予呷了口茶,说:“所幸,我的运气一向很不错。”

“先生笃定我会同意,也是赌的吗?”临羡凑近了些,目光灼灼,“太子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好父亲做了什么,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我看着他们,便觉得恶心透顶,先生如何觉得我会答应这样借他们的力,便宜行事的做法?”

弈暮予不偏不倚地应上他的视线,徐徐说道:“舍鱼而取熊掌,正是将军说与我听的,况且,将军不也乐在其中吗?”

临羡注视他良久,最终喟叹似的发出一声笑:“先生,你这样了解我,若是放在了我摸不着的地方……”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旋即幽幽道:“我会很担心啊。”

弈暮予一笑未应。

“既然要赌,不如赌些更有趣的,”临羡单手支在棋盘上,身子朝弈暮予的方向倾了倾,“比如——我要几刀才会送掉他的狗命。”

临羡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亮,仿佛找准狩猎目标的豺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弈暮予唇边带笑,正欲啜茶,心里忽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怔忡。

他手上微滞,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而他每次有这种感觉时,直觉准得惊人,但他此刻却并不知道这股怔忡感的来源是什么,这让他感到尤为不安。

“此事风险尚存,双珏,”弈暮予放下杯盏,对上临羡亮得可怕的双眸,轻声道,“你要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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