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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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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将男人的脸映得澄黄,太过灼眼的光让他不得不移开视线。

但那光穷追不舍,寻熹半蹲在他面前,饶有兴趣地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灯盏。

“名字。”寻觉问道。

“李彻,二十五岁,皇都人士,”男人无法忍受似的闭上眼睛,“家中无父无母无子嗣,十年前在赌坊使诈遭人追杀,凌烟台替我搞定仇家,我就归他们管了。”

沉默须臾,一声轻笑传入李彻耳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眼前的光逐渐减弱。

李彻试探着睁开一只眼,朝上看去,寻熹已经提着灯在一把稍远的椅子坐下了,光均匀地在房间铺开,将弈暮予的脸庞浸得宛如温玉。

“你倒是实诚。”弈暮予倚着木椅,神色有些慵懒,仿佛近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

李彻说:“我这人向来识时务,现如今落在你手里,只想求个活命罢了。”

弈暮予挑起眼帘,说:“那可得让我看看,为了活命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李彻从下而上地打量他,有一瞬的失神,不得不说,这个人实在长了一张能够轻易让人失神的脸。李彻问:“你想知道什么?”

“柳婉这个名字,你可听过?”

寻熹坐直了身,紧盯着李彻,不放过他任何一点表情。

“自然听过,云想坊的掌柜,”李彻回忆了一下,补充道,“她是明溯王的人,时常替明溯王来肆里走动。”

弈暮予眯缝了一下眼睛,说:“明溯王的人…你莫非想要告诉我,明溯王掌管着整个凌烟台吗?”

“公子既然有能耐对朝夕肆了如指掌,想必对凌烟台也知之不少,就算我这么说了,公子也不会信吧。”

寻觉眉头一皱,厉声道:“扯什么闲篇,公子问什么,你答什么。”

李彻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从善如流地道:“明溯王不过是凌烟台的一颗棋子,柳婉自然也是。”

在说出棋子二字时,他神情倨傲得不似作假。弈暮予眼波流转,食指在茶案上慢慢地敲击。

柳婉是殷明安的人。

这个结论与弈暮予先前预料的截然不同,当真是他想错了吗?

云想坊与殷明安的关联、李彻的说词,每一条线索似乎都在指向柳婉和殷明安关系匪浅。

但如果柳婉当真是为殷明安效力,她对巫清子说的那些话,难道是殷明安的意思吗?殷明安早已北上,如何能在临羡返回皇都的第一时间就派柳婉上云衔观?

排除这个选项,那么又回到了柳婉是站在谁的立场行事的问题。

“你方才说,柳掌柜时常替明溯王在肆里走动,那么,其他地方呢?”弈暮予问。

比如枕雨班。

弈暮予正是因为想到之前在枕雨班内发生的事,才想到凌烟台极有可能在各间私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他们可以在枕雨班安插耳目,欺瞒殷明安,那么为什么不能在朝夕肆故技重施呢?

李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揪出来的,他也并不关心,他想了想,说:“其他地方?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公子指的是云想坊、枕雨班和凌烟台,那是当然的,明溯王身份何其尊贵,哪能自己到处跑。”

“这么说,凌烟台与明溯王之间的联系,很有可能是通过柳掌柜进行的了?”

“的确如此。”

弈暮予的神色慢慢淡下去。

如果是这样,柳婉想要对殷明安隐瞒一些事,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枕雨班一行后,弈暮予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殷明安是如何取得凌烟台所传递的信息的。正如李彻所说,堂堂皇子,时常出入凌烟台未免太过招摇,那么他就一定有一个联络人,这个人同时跟殷明安、凌烟台关系密切。

有一个人符合所有条件,她在殷明安和凌烟台之间,选择了后者。

弈暮予更倾向于这样一种可能,柳婉根本不是殷明安的人,或者说实际上不是,她为凌烟台效力,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取得了殷明安的信任,让殷明安自然而然介入云想坊,向他透露凌烟台的事。

但殷明安不是傻子,她会告诉殷明安很多事,给他足够多的真实讯息,让他相信凌烟台愿意效命于他,甚至让他都以为自己是凌烟台的主人,就这样一步一步,把殷明安变成凌烟台的棋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弈暮予收起手指,掩在袖里微微蜷缩。

柳婉站在谁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她自始自终都是凌烟台的人,听命于凌烟台的主人。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弈暮予微不可查地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跟自己做斗争,“你所听命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在礼部,他什么都没查出来,秦意是受何人保举,整个礼部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弈暮予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庆幸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巫清子的线索,还是该懊恼断了一条分外重要的线,无法查出谁保举了秦意,就难以确定殷向的帮凶究竟是谁。

但越是无法证明的,他越是想要查得清楚,一条线断了,那就转向另一条线。

“两个人?”李彻疑惑地道,“怎么可能,凌烟台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主人,当今的国舅爷,谢相国。”

不等弈暮予说话,寻觉上前一步,他语气急切:“那国师呢?”

李彻更疑惑了,看看寻觉,又看看寻熹,最后目光落在弈暮予的脸上:“国师?这跟国师有什么关系?”

寻觉慢慢挎下肩膀,白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知道柳婉是云想坊的人后,他心里就惴惴不安,不由得开始怀疑巫清子跟凌烟台有所关联,凌烟台在他心里从来不做好,他因为这事儿已经一整天都板着脸了,现下总算可以安心了。

“公子。”寻觉侧过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喜悦。

弈暮予回了他一个笑,虽然还不能完全摒除巫清子的嫌疑,但起码能真正确定巫清子与凌烟台没关系,这总是一件好事。

寻熹倒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只是发觉柳婉身份不简单,想弄个清楚才坐下来好好听那男人说话的,见弈暮予起了身,她也连忙起身跟着朝门口走去。

寻觉对李彻道:“今日起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别想着能跑出去,有的是人看着你。”

“是是是。”李彻平躺在地上,浑然是一副死鱼的样子。

寻觉素来厌恶礼数不端的人,李彻却是把这条占了个十成十。寻觉皱皱眉,说:“若是我们今日没揭露你,你待如何?”

“能藏就藏呗,不过嘛雁过留痕,我也没指望能藏一辈子,”李彻翻了个身,匍匐在地上,对着弈暮予的背影龇牙一笑,“弈公子,我以后就跟你混了,别的不说,管管饭总可以吧?”

弈暮予行至门旁,听言脚步猛地一滞。

李彻隐约觉得不妙,改口道:“其实,留一条命就行……”

弈暮予却根本没听见这句话,他的耳朵嗡嗡发响,不停地重复着四个字。

雁过留痕。

只要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为什么有人保举了秦意,却没有在礼部留下丝毫痕迹?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谢温眠位高权重,让礼部听命不是难事,如果他一直是这样热衷于以权势迫人之人倒也好说,要保举一个人根本不会叫人怀疑,毕竟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可偏偏他不是。

谢温眠清廉之名远扬,莫名其妙干了这样一件不轻不重、但绝对上不得台面的事,就像一潭清水有了一个污点,所有人都会对此产生浓厚的兴趣。

礼部素来跟谢温眠井水不犯河水,见他突然保举一个籍籍无名之徒,难道不会有人起疑心吗?难道不会有人把此事当作他的把柄,留下痕迹吗?

但是事实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因为谢温眠没有做过,他不需要自己去做,做这件事对他来说风险太大。

有没有更简单的方式?

弈暮予反复询问自己。

“公子,不舒服吗?”寻觉走过来,担心地问道。

他雪白的道袍晃进弈暮予的眼中,弈暮予全身血液倏地冲进头颅,所以线索在这瞬间汇聚成一条清晰无比的线。

当然有。

如果保举秦意这件事就是礼部自己的人做的呢?

他们不会为谢温眠消除痕迹,不会为其他任何一个朝臣消除痕迹,因为即使那些证据被发现,礼部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是受人胁迫,但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的人留下任何证据,因为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些证据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没有证据,就是最大的证据。

礼部,礼部……能够让礼部为他抹掉一切痕迹的人。

“这、这不是寻家的三个孩子吗?”肖泰的话犹如闪电般窜过弈暮予的脑海。

“四面均设格扇窗,明亮通达,意喻教化流于四方,寻醒,这个国师该是教过你的吧?”

弈暮予手脚发冷,他站在屋檐之下,怔怔地朝云衔山的方向看去。

一切都是黝黑的,一点小小的光淌在他的瞳孔里。

他竟然忘记了。

“我乃是当朝国师,兼任礼部尚书,小友管我叫寻宁就行了,我三天前掐指一算就算到你会来,这不,果真来了,哈哈哈哈!”

弈暮予一动不动,僵硬得像只被雷暴声惊吓住的猫。

他把最重要的痕迹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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