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姜意”这癫狂的模样,在场的几位长老都是面色凝重,对于问登峰峰主的话都没有反驳。
晏闻照往前迈了一步,把“姜意”护在身后,即使眼前的姜意并非真正的姜意,只要他还在,就不会允许谁去伤害她。
见晏闻照的动作,问登峰峰主的面色显然难看起来,他声音沉了下来,“她已堕魔,就不再是我师门弟子,岂能留她一条命让她出去作乱!”
他说的话义愤填膺,字字铿锵有力,没有方才受伤的惨弱模样。
晏闻照丝毫未动,他开口道:“姜意并非堕魔,只是上次大战时留在身体里的魔气发作了,只要把魔脉清除,就能让她恢复正常。”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周围死寂一片,只能听见簌簌作响的树叶声,狂风卷起,漫天乌云滚动,似是要下起大雨。
变天了。
晏闻照故意提起了那场仙魔大战,无人不知,姜意之所以灵脉尽断,全是因为她救了自己师尊一命。
而今,她以命相护的师尊,却要当着各位长老的面,迫不及待地致她于死地。
原主也许并不知道,她尊敬有加的师尊,原是这副心肠,对于没用多余的弟子向来不闻不问,她死在竹元,正是合了他的意。
堂堂应山派的一峰之主,心也比天高,为了不被他人指责嘲笑,要亲手解决了自己的亲传弟子。
问登峰峰主敛了一下袖袍,将腰身挺得更直了,如今的他,虽然受了重伤,但长久居于高位的气势依然不落。
“你是要拦我?”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在责问。
晏闻照不答,目视着他,眼神里无悲无喜,谁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天鉴峰峰主有些急了,晏闻照毕竟是他的亲亲徒弟,要是因为一个废物弟子和应山派的师长撕破脸皮,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
天鉴峰峰主的白胡子在风中摇曳,他的思绪有点混乱,自家这位徒弟整天不是修习就是修习,什么时候也没见过他和别的弟子有过交流,为何偏偏护着一个入魔弟子。
他瞟了一眼问登峰峰主,急急开口,“闻照,不得顶撞师长,退回来。”
听到天鉴峰峰主开口,问登峰峰主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笃定了晏闻照会乖乖让开。
可没等他把胡子捋开,就听见晏闻照道,“师尊,此事弟子自有抉择。”
晏闻照顿了一下,手里的佩剑收紧,缓缓说出了几个字,“弟子不退。”
“你……”天鉴峰峰主看似急怒,平时乖顺的弟子竟然学会顶撞他了,还真是……头一遭啊。
天鉴峰峰主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指着晏闻照“你,你你……”,完了又看看问登峰峰主,来回几次,就被问登峰峰主打断了。
“莫言!我峰的事是你这小儿能插手的吗!你看看你教得什么好徒弟?!”问登峰主气得要命,这师徒两个人一个像只倔驴,一个和稀泥,没一个中用的,就是合起伙来欺负人!
被问登峰峰主这么一指责,天鉴峰峰主的暴脾气也上来了,他踏出一步,站到问登峰峰主面前,“什么叫做我教得好徒弟?我徒弟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不比你徒弟好一千倍一万倍?”
天鉴峰峰主平日只管修炼,武夫一个,可掺和到自己弟子的事,这会嘴皮子也厉害起来。
若是说他的弟子不行,那找遍全应山派也找不出比晏闻照还厉害的了。
问登峰峰主自知自家弟子在仙门试炼大会上输给了晏闻照,面色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跳动着,气疯了。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他该怎么办?
正当问登峰峰主准备说话时,一位长老从中间把他俩分开了,一只手搭住一个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别吵了。”
天鉴峰峰主和问登峰峰主两个人同时将搭在肩膀上的手甩开,齐道,“你别管。”
那位长老默默后退一步,无奈摊开手,暗骂了一句有病。
问登峰峰主大喊,“把你徒弟带走,别来多管闲事。”
“要带也是你带走你的弟子,你凭什么命令我?”天鉴峰峰主也大叫起来。
两个人指着晏闻照站立之处,又都傻了眼了。
刚才还站着人的地方,也会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的小草还在空中晃着脑袋,像是在嘲笑两人。
晏闻照带着“姜意”离开山谷,他现在要去找林束,他必须清楚林束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及姜意身上的魔脉该怎么清除。
这件事一刻也拖不得,魔脉受到姜意身体的限制,现在还没有完全苏醒,力量也小,如果拖得时间久,那变化就会增多,到时候他再想解决可就难了。
晏闻照倒是不担心师门其他人的去向,那几位长老自然会去,他们不会允许应山派的精英弟子都丧命于此,这种打击,应山派可担不起。
在出发之前,晏闻照曾经找过林束,让他去解决了藏匿在城主府中的那些疆魔。
那些疆魔不是真正的疆魔,由凡人异变而来的疆魔力量要比千年幻化的弱很多倍,但也不能放任着不管,越早解决越好。
他拿给林束很多符纸,那些符纸是他改进过的,比传统符咒的力量大很多,因为林束没有法力,晏闻照还特地将自己的法力储备在了符纸中,只需林束照着咒语念出,系在符纸上的灵力就会牵引着磅礴力量击出。
足以覆灭那座地窟,以及藏在地窟中的疆魔。
可观黑洞外面的场景,那些疆魔并没有死去,反而被放了出来。
晏闻照来到城主府,没有掩饰自身法力,直入府门。
城主府中一片静悄悄,没有任何人留守。
府中的所有仆人都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染了一地,诡异的红色,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晏闻照迅速离开,又回到陆云约的那座宅子。
除了城主府,就只剩下这宅子了。
晏闻照推开宅子的大门,同样的寂静,“姜意”在法术的束缚下,只能跟着晏闻照走。
院子里的那棵巨大的银杏树后面传来异响,小不点颤颤巍巍地探出了脑袋。
小小的身体在发抖,晏闻照走了过去,弯下腰摸了摸头,轻声细语道,“发生了何事?可见到林束了?”
小不点摇了摇头,它在看着姜意,只看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明显是畏惧。
从前他在姜意面前可没有这样,他也认出来了,姜意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尽管这个人也是魔族中人。
“爱哭鬼逃,逃走了。”小不点藏在晏闻照身后,声音小小的,竟然害怕成这样。
晏闻照立刻就明白过来他口中的爱哭鬼是谁了。
徐时令,那个只会放大话的显眼包。
可是他怎么会逃走了?
昨天他和楼疏星亲自带着徐时令去到几位长老面前,也是亲眼看见徐时令被应山派的高等密术困住于暗室。
他虽然会点法力,但远远不可能破开这密术。
除非……是有人帮他。
而且,这个人就在他的身边。
晏闻照的眸光暗了几分,手指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泛白,有人偷偷放走了徐时令,徐时令阻止了前去毁掉疆魔的林束。
导致他们所有人的努力功亏一篑。
高大的银杏树将阳光全部遮挡住,只有他一个人了,孤单而决绝的背影。
晏闻照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知道该去哪里了。
梵静山上。
林束被扔在地上,徐时令还狠狠地补了两脚,嘴里骂骂咧咧的,让这小子前几天敢欺负他。
难道他不知道风水轮流转吗?!今天他徐时令就要把仇报回来。
踹了两脚还啐了几口,仍旧觉得不过瘾,徐时令还想继续,却被眼前的黑衣男子拦住了。
“够了。”
声音明明是平淡的,却带着震慑人心的作用,徐时令立马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
“大人,这人我帮您处理了吧。”徐时令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就差把头埋进土里了。
“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依旧平淡如水的声音。
徐时令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连连磕起了头,“我错了我错了大人,小人只是怕他坏了大人的计划。”
数不清的闷响声,徐时令的额头早就磕出血了,他跟丧失了痛觉一般,还在砰砰继续。
“把那些没用的东西看好就行了,滚下去。”
说完这句话,眼前之人便消失了。
徐时令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双腿已经跪麻了,差点没站起来。
他将林束拖了起来,走向山洞里。
山洞之内,黑而空旷。
里面歪歪斜斜地躺着很多人,全是应山派的那些弟子。
徐时令把林束丢了进去,然后就在洞口处守着。
大人的计划就快要完成了,只要成功了,他就彻底自由了,以后有享不完的福气。
想到这,徐时令嘿嘿地笑了起来,完全没注意洞内的情况。
林束已经醒了过来,其实早在徐时令打他的时候,他就有意识了,不过一直没睁眼,直到进了这山洞,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