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将螳虫寄生在灵兽上,等待一段时间后,螳虫获得足够多的营养孕育螂虫。
这些螂虫又分散寄居于其他灵兽上,灵兽身上的每一处血液都被螂虫污染。
她原本只是想做个试验,却正赶上张平举办盛晏,她已经等得太久,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这些虫子的厉害。
宴会那日,她撤出了所有螂虫,期待着张平和晏席上众人吃下那些灵兽肉。
手里的琵琶弦是她故意挑断,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出所料,她被关在冷房弹奏肠衣琵琶时,宴会上的人都吃下了灵兽肉。
她假死,又用秘法召出了所有螂虫,那些螂虫和灵兽肉如同有着感应,不用她指挥,就迅速爬上了那些人的身体。
螂虫先是咬开一道血口,然后钻进皮肉,最后和它们选中的宿主同生同灭。
这些人都被阿灵所控制,为了泄愤,她将张平和刘管家以及平日作弄她的人全部尸解,泡在木桶里。
这下,她彻底自由了。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螂虫的繁殖速度太快,她必须为新生螂虫找到属于它们的宿主,不然,自己也极有可能被反噬。
阿灵盯上了城中的军队士兵,那些人身强体壮,拿来作螂虫的养料最合适不过。
后来螂虫逐渐长大,它们不断异变,起初她还能勉强控制,到后来,她的秘术也失灵了。
城中的士兵和将领失去了之前的记忆,甚至会机械地重复某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例如他们忘记了张平和张府众人。
例如三日一次的城外巡逻,明明昨天已经去过,第二天所有人都不记得了,他们还会再次出城。
例如他们在城外遇见的过路人都会带来她这里。
这样的事持续了很多年,凡是被秋生送来的人,最后都会成为一堆白骨。
不过,她没想到晏闻照会这么强,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子和男子,都是没有灵力的凡人。
晏闻照故意隐藏了身上的灵力,是她轻视了。
林束赶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晏闻照带着一个浑身捆满金链的人。
“这……是?”林束看了看这粗暴的捆法,除了嘴巴和鼻子没缠上链子,其他的地方捆得像个粽子。
“给你。”晏闻照将手里的链子往林束手里一放。
林束掂了掂手里沉沉的金链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他才刚到,怎么就要回去了?
姜意在房中等得昏昏欲睡,怀里被她叠起来的画却忽明忽灭。
小不点好奇地将那画给抽了出来,这下姜意也清醒了。
姜意把画卷展开,她拿的是那副仕女图。
仕女图中的琵琶乐女,其中一位刻画得最为鲜明,神态活灵活现,姜意能认出来,那是阿灵。
此刻,周身都散发着点点异光,一会亮起来,一会暗下去的画中人,却不是阿灵。
姜意将它卷了起来,看来她拿对了,这幅画是阿灵最后的秘密。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晏闻照布下的结界没有损坏,应当是他们二人回来了。
姜意起身去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蹦跶不停的金粽子。
“这个是……?”姜意扶着门框问道。
晏闻照抬手,那金锁链便变回了佩剑模样回到了他的手中,姜意也就将面前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阿灵被定在原地,看着三人朝她投来奇异的目光,她的双目似是要喷火。
她奋力挣扎着,无奈嘴巴被晏闻照施诀封上,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姜意看了一眼晏闻照,努努嘴,示意他解开法术,她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阿灵。
术法被解开的一瞬,阿灵便破口大骂,“你们三个一伙打我一个,有本事把我放了……”
姜意朝她走了两步,又好整以暇的站定,真是血口喷人,她哪里打她了?她想干的事还没开始做呢。
姜意笑了一下,缓缓开口,“是你把我们引入画中的?”
阿灵不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将目光偏向一边,就是不肯和姜意对视。
“你若是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的放过她。”姜意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林束压根没听明白姜意口中的她是谁。
姜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阿灵的表情,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转瞬即逝的慌乱。
她掩饰得极好,表情上几乎没有破绽,眼睫却在很短很短的时间内眨了两次,这很明显是阿灵心理情绪的反映。
姜意一点也不着急,就慢慢的等她回答。
良久,阿灵将视线移向了姜意脸上,声音冷冷的,“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姜意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死鸭子嘴硬。
姜意从怀中拿出一沓叠得皱皱巴巴的纸卷,在几人的注视下迅速展开。
林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原来是那张仕女图。
这次,姜意不用观察,也知道阿灵会是什么反应。
姜意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距离刚刚好,可以让阿灵将画上的每一处都看得明明白白。
姜意将仕女图举起来,原本忽明忽暗处已经消失了,只留一片寂静。
“这里。”姜意指了指仕女画卷中的某一处,那也是一位琵琶女,只是位置靠后,且占幅很小,如同鲜花下的绿叶,陪衬罢了。
“是涂涂吧。”姜意将话说得明白,也不再和她兜圈子。
阿灵想要拿回那幅画,可惜她被晏闻照的术法牢牢控制,根本动弹不得。
她恨恨道:“你怎么知道?”
阿灵的这句话,问的不是姜意为何知道画中仕女是涂涂,而是问她为何会拿来这幅画。
姜意洞悉她的所有心思。
“你恨张平,恨刘管家,恨凤翘,恨那里的每一个人,但只有一个人你还留有一丝善意,那人是涂涂。”
“因为只有她是真心待你好,她愿意将她所拥有的一切和你分享,所以,屠杀张府众人时,你唯独放了她一马。”
“但是你晚了一步,螂虫肆虐时,涂涂早已被螂虫感染,螂虫选择寄生宿主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离开宿主。”
“而你,强行将螂虫从她身上撤离,她身死魂却未灭,你将她的魂魄留在这幅画中,以中堂隔间的那些木桶里的残尸怨念供养她。”
“可是,你知不知道,涂涂一直在看着你犯下这些错,她将你当做真正的好朋友,你却在杀戮的路上越走越远,远到她无法叫你回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深陷泥沼。”
“你回来之前,涂涂的灵魂一直浮荡于画中。”姜意将画举得更近了,几乎要贴着阿灵的脸。
她又道,“她让我问你一句。”
阿灵的双目瞪得很大,似是迫切,又像是害怕。
“她说,你将她囚禁在这画中时,为何不问问她的意思?”
姜意说完这句话,仕女图中涂涂的画像又开始闪烁,亮着光,想要破画而出。
姜意面无表情地将画卷了起来,那句话当然不是涂涂问的,那只是她想要击溃阿灵内心防线的一种方式。
阿灵对情感关系淡漠,她于听风楼长大,除了她的阿娘无人对她好。
她自小便明白人世间的人情冷暖,虽然她从未将她和涂涂的友情宣之于口,但她内心认可涂涂,涂涂是除了阿娘以外,不求她的回报,无条件对她好的人。
她在意涂涂的看法,她报仇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寻找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将涂涂的魂魄承载到他人身上,借此实现涂涂的复活。
姜意是在中堂时,无意间看到了仕女图上的异样。
凄凉夜幕中,画像上涂涂的眼角,似乎是要坠泪。
姜意原本只是想取下来仔细观察,但拿下来后端详片刻,那种似有若无的感觉全都不见了。
鬼使神差,她将画带回寝室,又在小不点的提醒下发现了忽明忽暗的画。
她认出了涂涂,大胆地进行猜测。
“她不会怪我,她不会!”阿灵大喊,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想通过这去问寄于画中的涂涂。
“她怪你,怪你害了城里所有的人,怪你将这里变得不复往昔,成了一座彻彻底底的死城。”姜意一字一顿。
阿灵的脸上痛苦极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姜意所说的话。
“把螳虫交出来,我们会帮你。”姜意在不断的诱她。
只要阿灵将螳虫交出来,新城的情况不会再糟糕下去,或许,他们还有办法救一救城里的人。
“不,不行,不行的……”阿灵喃喃自语,她将头垂了下去,不断地摇着。
她在害怕她身后的那个人,那个教她控制螳虫和螂虫秘术的人。
姜意的声音带着安抚,循循善诱,“没关系的,只要你把螳虫交给我们,我们有办法对付你身后的那个人。”她顿了一下,补充道,“难道你想看到涂涂再次对你失望吗?”
姜意又拿出了杀手锏。
她确信,阿灵吃这一套。
阿灵沉默,她的脑子里面很乱,却在姜意的引诱下逐渐迷失,最后,她轻声开口,“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