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阴曼进了屋，在屋子正上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田程程默默地站到她身边，田老婆子苍白着脸，包着头，拄着拐杖坐在她下方。

“这个地方，以前老爹最爱坐了……”

看着田老婆子的位置，赢阴曼忽然有些感叹。 ”

田老婆子咳嗽了一声，似乎也被勾起了回忆，“你爹那个死鬼，走的也太早了，没福气……”

田厚的老爹李发财，跟姜灿鸿舅舅是一个村的，死了刚好有五年，当初是招赘进的田家。

他这人黝黑壮硕，不善言辞，总是沉默地站在田桂花身边，像一条听话的老狗一样。

事实上，狗也没有他过的幸苦。

他干活行，拿主意却轮不到他。

他们结婚当天，他还因为在酒席上惹田桂花不满，当晚就被田桂花赶到院子，在地上睡了一宿。

等赢阴曼真正成了田家媳妇，更不消说亲眼目睹的桩桩件件，田桂花与田厚对他的搓磨与虐待。

他是个极其沉默寡言的人，不爱张口，只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一样，拼命地忍耐和干活。

甚至在他患上癌症以后，还奄奄一息地坐到花生地里拔花生，一坐下就直不起身子，再起来时候，裤子后面已经湿了一片。

赢阴曼被吓坏了，焦急地拉住他，“我带你回去，别干了！”

李发财脸色青白地瞪向她，用尽力气嘲讽道，“懒婆娘！地里活不干完想等我们厚儿做！”

赢阴曼瞬间松开手，李发财哎呦一声跌坐在泥地里，叫起痛来。

赢阴曼讽刺地笑了，也就只有在田桂花的回忆里，李发财才是个好人。

毕竟给他们当牛做马了一辈子。

田桂花算是稍微有点良心，还记着些他的好，不像田厚，开口闭口就是偏心。

李发财尚且如此，她又能在这家人手里，讨个什么好呢？

“结婚是好事，离婚却丢人……”她有些惆怅道。

田老婆子心虚地耷拉着眼皮，没接话。

赢阴曼看向她继续说，“我在田家这么多年，抚养程程长大成人，家里地里操持里外团罗亲戚。你心脏病风湿病，我伺候你十多年。老爹癌症，我伺候老爹三年，为人母亲为人媳妇该尽的本分，我自认为都做尽了。”

“三十多年，我都撑过来了。”

赢阴曼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木头桌子，表情变得冷漠，“田厚他不做人事……弄出私生子的事情，我父母都没了，今天我只能把这话当你说，男人嫖人的不在少数，可谁又能把私生子带回家……”

“田厚这是没把我放眼里，没把程程放眼里……这日子，不过也罢。”

她说的决绝，田程程有些慌乱地抓住赢阴曼的手臂，“妈……”

田老婆子正经危坐，忙不迭劝说道，“这这这，他是有些糊涂，但他到底是没提离婚，我知道你辛苦，就是看在程程的份上，你也忍忍吧，好歹也等到程程成家立业……”

赢阴曼不说话，田老婆子焦急地冲田程程使了个眼色，“程程正是说亲的时候，你现在走了，让那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真要把那劳改犯说过来？！”

田程程愣住，不解看向赢阴曼，“什么劳改犯？”

赢阴曼垂着头，保持着沉默。

半晌，田程程怒气冲冲地从田老婆子屋里走了出来，赢阴曼面色疲惫地跟在后头。

田程程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在堂屋门口等赢阴曼。

赢阴曼还没走近，她就扬起眉毛质问她，“你宁愿帮着我爸逼建仁表态，也不管他给我说的是个劳改犯是不是？”

“我说了他说的不算，我保证不让你……”

她话还没说完，田程程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明明知道我对建仁哥的感情……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你却帮着他逼建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