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王悦今年27岁，研究生毕业刚满两年，此时英俊的脸上脱了不少青涩，原本刚毅的眉眼也多了一些柔和，但笑起来还是一脸的单纯。不笑的时候，是英俊刚毅的人民警察，笑起来就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两年来他见过的命案不少，几乎都是意外。

此时的他，虽然没有对这类案子无动于衷，但确实多了一些些的愤怒。那些意外的被夺去生命的案例中，有很多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

可是人生中哪有那么多只要呢？

他的搭档张孟，刚过完39岁的生日，是个非常沉稳的中年男人，局里的人都喊他老张。老张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长相虽然很周正，但却因为有一股北方男人特有的憨厚像，以至于人们常常忽略掉他实际上的精明细致。

或许，是他那略窄的额头误导了人们。

老张不仅细致，情绪也非常稳定，并且还有他这个年龄阶段难得的智慧和老练，他的心智如同他的长相一样，一向属于长得比较着急型的。更重要的是，他心胸宽广，为人大度。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两人赶到现场之后，发现一名老太太倒在血泊中，早已经没有了呼吸。老太太倒在的地方，破碎的花盆，泥土，还有玻璃碎片等等，混乱一片。

旁边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怀里嚎叫咒骂，此时已经是声嘶力竭，估计已经哭骂了多时了，王悦猜测他们估计是死者家属。那个女人长相高大肥胖，一脸横肉增添了凶相，两眼哭得又红又肿。最令人难忘的是她的牙齿，门牙中间有一条很大的缝隙，让人很不舒服。她其实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六七岁，但因为不修边幅，看上去挺显老。

在那胖大身躯的对比下，那个男人则显得有些瘦小，虽则瘦小些，但给人的感觉却文质彬彬，很有一股书生气质，极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穿在他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干净清爽。他此刻很安静地抱着女人，眉头蹙成一团，但细看他的样子又好像是灵魂出窍、早已神游远方。

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男人怀里哭泣、嚎叫，这样的景象看上去很不协调。不协调，但是互补。

花盆里的植物老张一时间叫不出名字来，就是那种很常见的植物，叫马蹄莲还是什么的，几朵红色的花开得又瘦又小，像是营养不良的孩子，绿中带黄的叶子也很瘦弱，病殃殃的，像是被长期疏于照顾的样子。

花土是潮湿的，老张搓了搓花土：潮湿的花土增加了花盆的重量，所以会一击毙命。

一击毙命！这样的花盆，从三楼以上就可以砸死人了。可是......老张又抬头看了看那些紧闭的窗户。一到四楼的窗户，都统一安装了防盗栏，花盆掉不下来。但是五楼以上的窗户，都是裸露的，估计是房屋出租商图省钱才略去的。

此刻，每一家的窗户都紧闭着，只有八楼的那扇窗户开着，此时只剩下窗框，在大风中咣当咣当作响。

这样的天气任由窗户这样开着，里面没有人吗？这个老太太，这么大风在这窗户底下跳舞，不觉得危险吗？老张轻轻蹙起眉头。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老张此时还不知道这老太太是语文老师，否则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感受呢。

“我知道这个法律，物业要赔，社区要赔！”那个女人边哭边嚎，然后抬起身，用手指着站在旁边人群里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骂道：“要你们物业干嘛吃的？你们得赔！你们把我妈赔给我......”陈曦柔骂得气急败坏，最后骂声变成了悲切的哭声，令人动容。

只是她的妈妈要是知道她当众骂人时都是句式杂糅的，不死也要被活活气死了--语文老师的脸往哪里搁？

小男人似乎从神游的远处被拉了回来，不得不面对这混乱的现实。此时他尴尬而无力地一会儿看看妻子，一会儿看看旁边的其他人，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切。

他倒是长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王悦心想，他们夫妻俩这长相可不配，按照杨笠的说法--估计这女的得有点啥。

有人告诉他们这是死者的女儿和女婿。还很容易动感情的王悦自然对他们心生同情，但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无法安慰他们，最终也只是对他们点点头。

那个被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中年男人，一边用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纸巾擦汗，一边陪着笑脸安抚他们。他自知事情重大，虽然是在大风中，脑门上依然汗流不止，那张他用来擦汗的纸巾已经被揉搓地不成样子，在擦过的脸上留下一条条细微的纸絮，更显得无比的狼狈。

看这情形应该是物业的某个小管理者。

“但是，现在还不确定是哪个房间掉下来的花盆。等我们查清楚了，等警察同志查清楚了，该赔的肯定赔。”

“什么叫不知道从哪个房间掉下来的花盆呀？明明就是开着窗户的那个，应该是806吧。”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中年女性说。王悦循声望去，那个女人的长相令他非常印象深刻：矮胖的身材，仅有的一点点的脖子还是歪着的，看上去像是一个胖胖的脑袋斜插在肩膀上，为了撑起这颗大脑袋，肩膀也必须要倾斜着才行。

再细看这张脸，和这身材倒也十分协调，本来细小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咪咪的缝隙，塌鼻子，肥厚的嘴巴成紫绀色，估计这个时候还没来得及化妆。

她刚说完，后面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说：“就是！大家都看到了，就是806房间掉的花盆。”

由于他躲在人群后面，王悦没有看清他的脸。

接着人群中有陆续的声音支持他们的说法。

确实，一眼望去，明摆着花盆就是从八楼掉下的，如果那个房间是806的话。

等收集完证物，与法医沟通完毕，老张对着王悦说：“我们上去看看。”

“是806，我带你们去。”小王殷勤地说。他早已从惊吓的状态中恢复，心中那看热闹的好奇心被燃起，还没有等警察答应，就带头跑进了13号楼。

看着快速走入13号楼的小王，大胖喊到：“你不去物业取钥匙吗？”

“哦--对！”小王赶紧快速转身，一溜烟儿地消失在物业所在的大楼里，只留下大胖无奈的摇摇头。

物业孙经理的因为担着干系，刚刚又被李老太太的女儿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肚子怒火正没处发泄，偏偏又等小王拿钥匙等得不耐烦，不自主地骂道，“他妈的小王八犊子，这速度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然后又对大胖说：“你也是，走几步路都喘，还能指望你干啥？废--”“物”字还没有骂出口，他一回头对上了王悦的眼睛，赶紧闭了嘴。

一行人进了806，看到靠近阳台的客厅里一片狼藉，阳台的窗户大开着，被风吹得咯吱咯吱的乱响，其中一面窗户的玻璃几乎完全破碎掉了。

物业的工作人员，也有几个跟了进来的，其中一个穿着正装的姑娘介绍说：“这个房子，上一家租户八月初就已经搬走了。”

那姑娘圆圆的脸上一脸的胶原蛋白宣告着她的年轻，皮肤白里透红，显出健康而美丽的光泽，乌黑的大眼睛，忽闪的长睫毛，增添了不少年轻人的灵动。

孙经理一听，瞪着眼睛说：“搬走有一个月了！房子交接的时候你们就不检查吗？就不打扫吗？门窗就不关吗？你们工作就这样糊弄吗？”

那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地责骂吓住了，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王悦粗略地看了看房子后，说：“这房子看样子是打扫干净的，你们看其他地方，都非常干净。”说着顺便看了一下卫生间：这似乎也太干净了，像是最近还有人住过一样。

老张查看了一下窗户的插销，是完好的，估计是上家租户走时忘记关窗了。

见有警察在，小王知道经理也不敢过分地骂他，于是开始嘚不嘚地说：“8月份的天气，忘记关窗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容易被忽视掉的。平时风也没这么大，也就没有人注意。”说着他往外伸了伸头，又赶紧躲回来，像是被风吹回来的一样：“我天！今天风太大了！”

退回来几步之后，又用手比划着对两名警察说：“这风吹开了窗户，碰落了花盆，偏巧不巧的，砸到了老太太头上，酿成了悲剧。这就是个意外！”

孙经理虽然当着警察的面不好骂人，但却不妨碍他用他那双三角眼狠狠地瞪小王，小王被经理瞪了之后，吓得赶紧住了声，吐了吐舌头。

“像是个意外。”老张仔细地检查了阳台。阳台边缘上还放着一个花盆，和刚才那个花盆是一样的，里面的植物也是一样的，连病态的样子都很相似。他想起来了，这种植物好像叫作红掌，非常好养，能养成这样，看来主人要么是非常粗心，要么是非常不擅长。

旁边还有一个花盆的痕迹，非常淡，老张用手轻轻一擦，痕迹全无，看样子这花盆是最近才放过来的。

上户人家搬走一个月了，整个八月呀，这么热的天，老张想到了花盆中潮湿的泥土，说明近期有人给植物浇水呀。老张想到了刚才查看淋浴间时，那可不像是一个月没有使用的样子，很奇怪。

“早段时间，606的那个人不是说要搬上来吗？您还给他降了租金。”那个刚刚被骂的姑娘反应过来了，提醒孙经理说。

这解开了老张刚才的困惑，但又增加了新的困惑：难不成这个人在这里洗澡？他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还不是很熟练，请大家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