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身后的舱门紧紧关闭，四面八方而来的轻柔触感包裹住了奈垩的全身，他慌乱一瞬，听到了舱外传来了宗承擎低沉的声音。

“奈垩，别紧张，转过身来，我就在你面前。”

奈垩照着男人的话，转过了身子，看见了隔着一道舱门的宗承擎。

“现在闭上眼睛，无论之后你感受到了什么，只要我没有开口，就一定不能随意睁开眼睛，明白吗？”宗承擎定定地看着小孩，目光深沉。

奈垩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肉眼外面的世界彻底消失，脑海里只剩下灰黑色的一片。

“求生欲望是一种本能，它会在你的身心状态到达极限之后，为你打开精神世界的大门，谋取一线生机。在这段会令你难受甚至绝望的时间内，你需要维持心中唯一的信念。”

“你必须时时刻刻想着一句话。”宗承擎语重心长道，“那就是你要活着进入自己的意识空间。”

奈垩在极其缓慢的时间流逝中，逐渐体会到了宗承擎所说的意思。

他沉浸在双眼的黑暗中，越发觉得身上的液体变得沉重起来，压制住了他的呼吸。随即脚下一空，仿佛踩入了无尽的深渊，直直坠落，没有停息，只有呼啸而上的逆风充斥在奈垩的身边，逼仄了空间。

奈垩身体发软，心口狂跳，在愈发难受的逼迫中，难得保持住了唯一的清明。他谨记着宗承擎的警告，闭紧了眼睛，用力到耳红面赤，青筋暴起，就是不敢有半点松懈。

随着呼吸到的空气逐渐稀薄，奈垩脑中唯一的意念被反复拉扯着，在他脑海里的画面也终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点，它慢慢扩散着，褪去了周遭一圈的色彩，逐渐扩大。直到白光吞噬了所有的黑暗，一颗墨黑色的小珠子显露在了奈垩的脑海里。

他紧闭双目，脸上有了明显的神情变化。

“奈垩，你看见了什么？”

[我好像……看见了因葛的核体。]

“好，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听到指令，奈垩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一时间，身上所有令他倍感压迫和窒息的感觉全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最初感受到的令人心安的存在。

舱门外，宗承擎轻声开口，唤回了奈垩的思绪。

“因葛核体存在于你的意识空间里，只有找到了它，你才能进一步动用意念操控它。不过在教导你进行这一步之前，你还需要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

“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人，会一直被动地释放感知力，所以必须要用到一样东西，封锁器。”宗承擎抬手，露出了手上的戒指。

“我手上的戒指以及你身上的那条项链，就是不同形制的封锁器。每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相应的封锁器种类，就像符颜选择了耳钉装饰左耳，星雨则选择了手环，还有瀚池，他的封锁器就是一枚袖扣。”

奈垩低头，借着微弱的照光看向了胸前的项链。

“封锁器一方面是为了限制感知力向外扩散，防止使用者感受到外界太多的暗面，导致身心崩溃。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使用者不被他人的感知力倾袭。”

“所有封锁器的最高限制都在十一个区域的范围内，只要你的成长范围没有超过它的阈值，它就能一直隐藏你的感知力。”

[叔叔。]奈垩眼神一闪，想起了沈瀚池说过的话。

[术者失去了感知力，也要佩戴封锁器吗？]

宗承擎神色微动，这是小孩第一次主动向他发问。他沉默一瞬，开口道：“除了没有办法使用封锁器的普通人以外，其他能够佩戴封锁器的异变体都需要抵御外界感知力的窥探。即便术者失去了感知力，也不希望被人看到那些痛苦的回忆。”

“不过这只适用于一些情况。如果对方觉醒的感知范围比你强大，那么他就能无视封锁器的保护，直接读取你的暗面。所以你只有越来越强大，才能抵御一切外力。而封锁器的原理在于，通过与使用者的必要接触来抑制因葛的种子，所以在释放感知力之前，使用者需要解开封锁器的束缚。”

“如果想要解开自己的封锁器，最直接的方法是摘除它，断绝接触，又或者是在触碰它的时候念出设定好的唯一指令，封锁器只会识别并且认定主人的接触。在熟练运用感知力后，使用者能够操控它们释放到需要的接触范围。”

宗承擎并没有将奈垩心脏里的芯片封锁器说出口，他还有自己的考量。

当初奈垩的项链在被改造的时候，就已经输入了奈垩的指纹和虹膜信息，因而声音并不是唯一的触发条件。

“奈垩，现在试着握住项链，念出你想要设定的一句话作为以后唯一的指令。”

奈垩隔着透明的舱门看向宗承擎，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

[叔叔……我不知道……]一时之间，他想不出要设定什么指令，脑袋一片空白。

“没事的，不用着急。”宗承擎放轻声音道，“一句话是太长了，不过你可以设定一个简单的词汇，或者为自己的封锁器取一个名字。”

他的后半句话提醒了奈垩，后者眼神一亮，习惯性地想到了怪物的名字。

那是他最熟悉的呼唤。

[那我能叫它帕木吗？]奈垩询问的对象显然不是舱外的宗承擎。

男人眼神一凝，抬手释放出耀黑色的微光在半空中写出了这两个字，出声问道：“奈垩，你说的是这个名字吗？”

奈垩没有犹豫地点头，他见过怪物写给他的名字，一模一样。

“这是研究基地里的人教给你的吗？”

奈垩不能暴露出怪物的身份，只能点头应下宗承擎的猜测。但他注意到了男人微皱的眉心，不禁迟疑了起来。

[叔叔，不能用这个吗？]

“不，倒不是不能。只是这个词……”宗承擎解释道，“在宙元古语里，是毁灭一切、失去希望的意思。”

奈垩微微一愣，意识到这两个字被赋予了不好的定义。他想不明白，这为什么会成为怪物的名字。只是没等他多想，宗承擎便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奈垩，如果你想好了呼唤封锁器的用词，就开始吧。记得在触碰它的时候，还要在心中默念解开限制。”

[好……]

奈垩记住了宗承擎的话，他伸手抓住胸前的项链，将它紧紧握住了。

[帕木。]

隐匿在角落里的怪物倏地睁开了所有眼睛，凝视着面前的积液舱。

就在转瞬间，黑色的感知力从奈垩的身体里释放了出来，与此同时，舱体闪过一道道亮光，将奈垩的感知力限制在了狭小的空间内。

它们只能盘绕在奈垩的身边，不安地躁动着。

奈垩惊奇地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与上一次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一回他能够静下心来细细地打量起这些奇异的黑色物质。

“没有了封锁器的限制，因葛核体就能恢复活力，释放出感知力了。奈垩，现在闭上眼睛，重复之前找寻意识空间的操作，去再一次找到因葛核体。”

奈垩对先前的感受心有余悸，但是他没有拒绝，暗自深吸一口气，再度阖上了双眼。

“这一次相比于之前，你会更加熟练，所以不要害怕，带着心中的意念去往熟悉的方向。”宗承擎一面说着，一面看了几眼手中的时间。

奈垩在第一次用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而这一次……

宗承擎抬眼，看见小孩的脸色又有了相似的变化。

看来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奈垩重复先前的操作，在意识空间里同样的方位上看到了目标，此刻的珠子正释放着源源不断的感知力。

“奈垩，找到因葛核体后，就想方设法接近它。它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可以动用意念命令它，让它慢慢靠近你。”

奈垩无意识地拧起了眉头，他就像在内心深处默念一样，想象自己在和因葛核体对话。他一面命令珠子过来，一面又在意识里步步靠近它。

不知不觉中，墨黑色的小珠子在画面里逐渐放大，变得清晰。

奈垩也终于看清了珠子表面闪着细碎的光点，仿佛能伸手触摸到它一样，近在咫尺。

随即，围绕在奈垩身边的感知力开始躁动。

宗承擎思索片刻，冷静说道：“感知力是一种虚无的精神力量，只有将它具象化后，才能进行操控，这是训练的第二步。奈垩，继续用意念向它传递想法，让它变成能够被你操控的东西，可以幻化成任意你想要的样子，让它的感知力量为你所用。”

在他说后，小孩皱着眉头，漂浮在药水中静止不动。

他在努力思考要让感知力变成什么样子，忽然想起沈瀚池所展示过的照片。那是年轻时候的权顾之为别人消除暗面的画面，那时权顾之的感知力似乎就是锁链模样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