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浩没说什么，只是把车停到路边，在许诺诧异的目光中，给她拦住了一辆回警队的出租车。

“去吧。”

邢浩对她说，含蓄的眼神里酝酿着一抹许诺能清楚看清的鼓励，“查个水落石出。”

许诺得到肯定，点头下车，忍不住道谢：“谢谢你，刑队。”

邢浩把她塞进车里，关上车门，稍稍弯腰，刚好和许诺平视。

“谢什么？”

邢浩说：“想查案子，带伤查，敬业有什么可指摘的。”

“但……”

他顿了下，语气放的更缓和了一点，“还受着伤，适度。”

“不然你师父回来，我不好交代。”

说完，他让出租车司机开车。

没什么比有人能懂自己更让许诺觉得幸福了。

当年教她反抗，告诉她上学的重要性，为她说明人生的意义，如今他又成了她事业上面的引路人。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让她进入警队后，遇到了这么多和刑队一样好的人。

所以，她不可以放弃，她得查案。

好好查，查个水落石出，找到过往，揭开真相。

她要冷静，要睿智，要更勇敢一点，更努力一点，也能成为别人生命里的光。

……

许诺回到队里的时候，薛余温等人都在加班加点的查范水林犯过的案子。

整整一晚上，他们队里的人都熬红了眼睛。

监控的警员嘟囔着把监控拉回到了开头，揉了揉冒着泪花的眼睛，打个了呵欠，拉慢镜头，一点点的继续看。

安城抓着弄泡面的叉子，上面的红烧牛肉面独有的红油和零星的几根面条动也没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另外一只手的手指从上面划过。

最后叉子放回到还有大半盒的泡面桶里，拿着手机拨打电话。

许诺听到他在问一些关于范水林的情况。

那边几个警员躺在椅子上直接睡，头歪着，身上盖着一件衣服，明显熬不住了才去休息。

许诺去和薛余温打了招呼，要了范水林的资料，自己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翻看。

范水林，33岁，出生在隔壁安市 ，二十岁搬到本市，在本地一个三本院校读临床医学，毕业后自己办了一家中规模私人医院，之后因为骚扰病人被吊销执照，加上后续经营不善倒闭，之后政府重新规划城市建设，范水林和附近的居民都得到了相应的补偿款，安置到了其他地方，居民大面积搬迁，医院也彻底废弃。

许诺看了地址，就是她被绑架的地方。

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有所依仗。

在废弃城区，自己原来的地盘上做事，大概他也没想到，许诺能反击吧。

许诺翻到最后，有些奇怪的问旁边打完电话就颓了的安城，“怎么不见他现在的住址？”

“他就住在那个废弃医院。”

安城捂着脸半躺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回答，“我们在旁边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他的生活用品，这家伙欠了赌债，拆迁后家里的房子被抵押了赌债，就做点零工养活自己。”

许诺沉默。

就靠这种拮据的生活，还买了无人机，制作麻醉剂害人？

这是对她这张脸有多大的执念。

“这些都是我们找到的关于范水林的照片。”

安城把照片给许诺。

大多都是范水林早年间的照片，和现在的他完全不同，看着阳光帅气，笑的开朗，手里还拿着篮球，面容白净，五官端正。

现在的他眼神带着几分凶狠，皮肤大约是因为常年做各种零工，有些粗糙，许诺记得他的手上有细致的小伤口。

“我们走访了他的同学，这个人性格很好，谁都不信他杀了人，还说他平时特别阳光开朗，做事情却很稳重。”

“安哥，能找到他同学的联系方式吗？”

许诺问安城。

“你有什么发现？”

安城疑惑。

“也没有，我就是想确定下，他有没有谈过恋爱。”

“应该没有。”

安城想也不想的回答，“之前问话的时候我们也了解过这个问题，几个人都说他没谈过恋爱。”

“他没结婚史，没恋爱，却尾随并强迫杀害了这么多女性。”

许诺勾唇，抓到了一点线索，“他还有骚扰病人的经历。”

“说他没谈过恋爱，安哥，你觉得可能吗？”

“对啊！”

安城跟上了许诺的思路，也觉得不对劲了。

“他长得也不差，之前能开医院，说明经济条件也不错，各方面都具备，却没有他的恋爱史。”

“不是隐疾就是他谈了，只是身边人都不知道而已。”

能侵犯那么多女孩，说明这个人没隐疾。

那只有……

许诺放下资料，看向安城，她觉得，应该去多拜访下那些认识范水林的人。

这样的调查持续了整整两天，许诺在征求了薛余温的同意之后，和安城一起前往。

开始接触的是范水林的室友。

对方现在在本地最出名的一家211院校读博，许诺和安城去的时候，对方刚好在。

宿舍里还有另外一个看上去年龄相仿的男人。

“这是我的同学。”

室友介绍。

听说许诺和安城的来意，他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还是摇头道：“我的印象里，他真的没女朋友，他应该是挺受女同学欢迎的，可也没见到和谁亲近。”

“你确定？”

许诺抬头，停下手中记录的笔，“那他有什么特别亲近的男同学吗？”

博士室友似乎明白了什么，惊讶的看向许诺，头摇晃的和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这个我们以前猜测过，但没看出他和谁亲近来。”

除了许诺的这个别开生面的问题，其他线索和之前采集的没什么区别。

从宿舍楼里出来，许诺抓着圆珠笔，手指在上面无意识的按动着，“挺奇怪的，你发现没，安哥。”

安城还准备安慰许诺，毕竟他也真的以为能找到什么新线索，这种想要尽快找到线索，结果发现都是无用的感觉，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面，如同钻进了一个迷宫，当你仿佛以为自己走的方向是对的，结果却发现进了死胡同。

这种感觉，是每个警员都会经历的。

安城也是一样，所以他明白许诺可能会有的沮丧。

她忽然这样，安城的安慰梗在喉咙里。

“什么？”

安城下意识问。

“我看过证词。”

许诺若有所思，目光放空了一些，显然在回忆什么。

“大学时期的范水林是个开朗的人，而且他的室友形容他家境不错，性格开朗阳光，还喜欢打篮球，而且很惹女生喜欢。”

“对啊。”

安城点头，“没错啊。”

“那就奇怪了。”

许诺说，声音忽然扫过面颊的微风吹散了一些，正如她发散的思绪，“他的室友，说他没有特别要好的男性朋友。”

一个性格好的男生，甚至可以用开朗和阳光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他却没什么朋友。

明明受到女生欢迎，后续还骚扰女性，还施行了连环犯罪，手段残忍。

有恋爱存在的前提，却没有恋爱的实质。

对女性充满了欲念，却从未结婚和恋爱过。

这基本上，就是想吃沙拉，有钱，有食材，结果却非要到沙拉店里去吃霸王餐。

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好。”

旁边宿舍楼大门方向响起一道男声，许诺回头，认出他是刚刚那个博士生的同学。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和犹豫。

许诺主动询问，“你有事吗？”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刚刚多少听到了你们说的，其实，水林应该有女朋友。”

这个同学分明是以为他们误会了范水林，想给对方摆脱嫌疑。

“他人不错，就是读书的时候比较忙，我和他是高中同学，所以清楚他家的情况。”

男生解释，“他家里前几年生意出了点问题，我有次看到他做家教兼职。”

范家的情况，在资料上有写，但因为范家夫妻出了车祸过世，所以并没有人知道范水林家里甚至还需要靠他兼职读完大学的事情。

“那他恋爱的事情？”

许诺没忘记让她最关注的事情。

“恋爱也是我猜测的，他平时早出晚归，和同学们关系虽然不错，可也说不上几句话，我是有次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他，看到他和一个女孩牵手去电影院。”

男生回答完，又补充道：“我觉得他挺不容易的，我也不清楚他到底牵扯到了什么事情，但他人真的不错。”

“你没有听说过他被吊销医生执照的事情？”

安城觉得多少有点荒唐，一个骚扰病人，医德败坏，如今又袭击警察，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孩，认识他的人，竟然都说他是个好人？

简直实在不太离谱！

他干脆直接问，“是因为骚扰女病人，图谋不轨。”

“怎么可能？”

男同学震惊，“他不是那种人。”

“他那样的相貌，那么多姑娘追，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许诺没回答，又问了几个问题，特别是那个女孩的特征。

“我……”

男生仔细回忆，“黑长直发，特别白，穿的很简单，但样子长得特别好看，瓷白瓷白的。”

“五官……”

他看向低头正在做记录的许诺，目光落在她同样精致的五官上。

他短暂的沉默吸引了安城的注意。

安城随着他目光落在了许诺身上，想起了那张被技术拼凑起来的五官。

“怎么了？”

他咽了下口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诺似有所感抬头，正对上安城和男同学的目光。

她抓着笔的手停顿。

“是不是和我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