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周末的开放时间会比平日要长一点，樊以栖和乔铭过去时，食堂还有零散的学生在吃饭，不算冷清。

乔铭和樊以栖是来加餐的，仗着在后厨有关系，直接去了隔壁员工食堂。

“樊老师，兔子刚烤好，你先来尝尝。”

乔铭忙前忙后的，殷勤地端来两只烤兔，用刀割下一直兔腿，递到樊以栖跟前。

樊以栖接过兔腿：“坐回去，自己吃。”

“好嘞。”

乔铭笑嘻嘻地坐到隔壁座位。

食堂大厨的手艺是一流的。

烤兔外皮烤得金黄酥脆，皮下的肉却鲜嫩多汁，口味绝佳。

乔铭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

“好吃。”

对于美食，樊以栖从不吝称赞。

自可取代食物营养液面世以来，很长一段时间，资本都用“便捷、营养、效率、健康”等口号给人们洗脑，导致传统美食日渐式微，餐饮行业也遭到重创。

后来人们发现长期服用营养液，会导致牙齿、肠胃机能退化，健康生活还是需要保证适当的食物摄入，加上人类的基因里就刻有对美食的追求，于是这些年来各种美食重回餐桌，餐饮行业得以迅速发展，甚至还出现了一批专门为满足舌尖幻想而四处冒险寻觅食材的“美食猎人”。

樊以栖当初跟梁时之说，被学校辞退后就去当美食猎人，不算假话。

“一直忘了问你，”樊以栖吃着兔腿，话锋一转，“两个月前，中央军区第七特战旅不是想收你吗，你考虑好了没有？”

乔铭说：“考虑好了。”

樊以栖问：“去？”

眉眼耷拉下来，乔铭犹豫半天，小声问：“我说不去，你会生气吗？”

“又不是我的人生，我生什么气？”樊以栖虽有些意外，但并未责怪，“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在那边好好干，发展应该不错。”

乔铭舒了口气：“我跟家里人商量过了，毕业后不去军区，可能留校教书，或者转行做别的……美食猎人就很不错嘛。”

樊以栖疑惑：“你以前不是这么想的吧？”

樊以栖来贝斯塔时，第一个接触到的学生，就是班长乔铭。

这少年性格阳光开朗，跟班里同学关系都搞得好，没一个说他的不是。

正是因为有他牵线，樊以栖才能迅速跟机甲二班打成一片，减少了很多没必要的工作。

因此，樊以栖对乔铭的想法，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记得两个月前，乔铭还有进军区的想法，收到第七特战旅的邀请也很兴奋。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

家人么？

乔铭打哈哈：“我们年轻人想法一天一个样。”

“那你毕业前再好好想想。”

“哦。”

乔铭低下头，眼帘半垂着，遮了一闪而过的落寞。

烤兔吃到一半，隔壁的学生食堂响起喧哗声，敲桌子拖椅子的动静颇为刺耳。

两个食堂中间就隔着一堵墙。

樊以栖和乔铭坐在门附近，可看到隔壁食堂的局部。樊以栖循声看去，瞧见几个学生围在一起吃饭，其中的拾支柱最为扎眼。

拾支柱脸色黑得可以滴出水来。

“嚯，他还能吃得下饭呢。”

乔铭瞥见拾支柱，有些幸灾乐祸。

很明显，乔铭在让拾支柱食不下咽的事上，做了点努力。

樊以栖习以为常，随意问：“怎么了？”

“我们今天轮着赢了他一天。”乔铭拿起桌上的肉包咬了一口，“十一局，我们全胜。他心理素质不行，连输三局后心态就崩了，要不是我们激他，让他下不来台，不得不比，他顶多撑到第五局。”

樊以栖问：“他能力如何？”

乔铭说：“我们班精神力A级的学生能吊打他的水平。”

“……那确实挺拉。”

樊以栖真情实意地评价。

不知什么时候起，精神力成了检测一名机甲驾驶员能力的标准，战斗技巧反而成了其次。

事实上，除了绝对碾压的实力差距，利用作战技巧、敌人弱点、环境优势、心理素质等因素，取得胜利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

所以帮甄滢赢拾支柱这事，樊以栖一点都不担心。

想什么，来什么。

虽然是周末，但甄滢的体能训练依旧，只是今天结束的比较早，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来食堂吃饭，结果却被拾支柱拦住了。

拾支柱站在甄滢跟前，不屑冷笑：“你不会那么天真吧，真以为在樊以栖手里努力个两周，就能赢过我？”

“让开。”

甄滢站得笔直，冷眼剜他。

“认个错，我让你回去。”拾支柱仿佛听不懂人话，自顾自地说，“你的赌约，也可以不作数。”

甄滢不卑不亢：“不稀罕。真输了，我说到做到，退学回家。”

“哈，退学。”拾支柱冷嘲热讽，眸中闪着冷光，“你本来就没想毕业吧？真够有心机的，你退完学回家，再把锅甩我头上，你妈就有理由找我家里施压，借机促成我们的婚事，是吧？甄滢，你有这聪明劲儿，怎么不用在学习上？为什么非得缠着我？”

甄滢压着眉眼的怒火：“谁缠着你了？明明是你非跟我过不去。”

“你装什么装？”拾支柱烦躁地皱眉，抬手捏住甄滢的下巴，“你来贝斯塔读书，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吗？”

甄滢吸了口气。

她眸中映着拾支柱那张高傲自信的脸，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给了拾支柱一巴掌。

“啪”的一声，非常响亮。

这一巴掌，不仅引来周围的目光，还把拾支柱给打懵了。

他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甄滢。

“你有病吧？”甄滢张口就骂，“我跟你进同一所军校，就是缠着你了？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你的狗腿子说多了，你还真信了？”

“你烦婚约，我还烦呢，谁想跟你这种自恋嚣张不懂得尊重人的垃圾过一辈子？”

“没事就多照照镜子吧，自己几斤几两都看不清楚！长得还没我好看，成天妄想着有美女追着自己跑，害不害臊！”

被甄滢劈头盖脸一顿骂，拾支柱渐渐回过神，顿时怒火中烧：“甄滢，你——”

“想打我？来啊，”甄滢气上头了，直接撸袖子，“今天你要不敢动手，你就是孬种！”

“咣！”

拾支柱一脚踹飞了旁边的椅子。

他额头青筋突起，紧握拳头却没动手，只能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不敢？”甄滢瞥了眼斜上方的摄像头，“哦对，你要进中央军区的，不能留下打架斗殴的记录。只能耍阴招，是吧？”

“……”

拾支柱被甄滢说中了软肋，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孬种！”

扔下这两个字，甄滢长长地吐出口气，扬起头颅，骄傲地走了。

大庭广众之下，拾支柱只能眼睁睁看着，强行咽下这口气。

隔壁员工食堂。

看完这场戏的樊以栖，有些惊喜道：“原来只是看着像菟丝花。”

“你说甄滢吗？”乔铭道，“拾支柱爱玩阴的，她没那么多心眼，被整怕了才收敛着。现在有你庇护，胆又肥了吧。”

樊以栖问：“你们俩很熟？”

“没有，这半年才认识的，就接触过几次。她经常免费帮人修理、改造各种东西，对我们这种穷学生很友好。”乔铭说完，粲然一笑。

“免费？”

“是啊，她不缺钱，又很爱机甲。别人的机甲什么的若有损坏，她还会自己添零件帮忙修。”

这一周来，樊以栖对甄滢的印象很简单：爱哭、坚韧、单纯。

她还没深入了解过甄滢。

眼下既然提到了，她难免多问一句：“拾支柱对甄滢的态度，有什么内情吗？”

“听过一点。”乔铭说，“他们俩属于家族联姻，但拾支柱心里有个白月光，爱而不得，就把愤怒转嫁到甄滢身上。后来甄滢考进贝斯塔，他以为甄滢是冲着他来的，对甄滢更是瞧不上，所以对甄滢百般刁难。甄滢尝试解释过，可他就是不信，当甄滢在欲擒故纵……”

乔铭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他脑回路怎么长的。”

樊以栖笑了下：“明显大脑发育不完全。”

“……你说的对。”

乔铭无比赞同。

*

吃完饭后，樊以栖跟乔铭在食堂门口告别。

她踱步往宿舍走。

走到宿舍楼附近时，她视线忽然被树下一人一狗吸引，偏头望去，赫然见到梁时之和石头站在树下，四只眼睛紧紧盯着她。

树影婆娑，梁时之长身玉立，隐在阴影里，却有极强存在感。

樊以栖走近了，看清了他俊朗的脸，一缕碎发懒懒搭在眉骨，而下一双眼睛，是清冷的，隐约间夹杂着怒火。

怎么了？

她今天可没招他。

“不会是在等我吧？”樊以栖试探地问。

梁时之语调清凉：“你的光脑成摆设了？”

“白天进模拟舱，开了免打扰。”

樊以栖解释着，打开光脑，结果看到梁时之发来数条消息，有几件事还挺重要的。

对上梁时之愠怒的眼神，樊以栖忽然有些底气不足。

顿了顿，樊以栖问：“都处理好了吗？”

“嗯。”

梁时之冷硬道。

“不愧是我们梁助教，办事就是靠谱——”

“马屁少拍。”梁时之打断她，“你先想想怎么应付教官团队吧。”

樊以栖不解：“他们怎么了？”

“今天贝斯塔出了一批为校争光的学生，但神奇的是，没一个人站出来亮明身份。”梁时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刚刚会上商讨了两个小时，阴谋论都讨论出七八个，最终决定不把事情闹大，打算偷偷展开一场‘查验行动’。”

樊以栖：“查呗。”

查到她身上，也没啥要紧的。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这是一个烂摊子，所有人都不想担，所以……”梁时之停顿了下。

樊以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梁时之眉一扬，一字一顿地说：“没到场的你，成了这场行动的组长。”

樊以栖：“……”

好家伙。

我查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