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简，这是你的孩子，你真的忍心伤害他吗？”

“我的孩子？”林博简扭转着手掌，刀刃在林沅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细微的血口。

谢善心中一惊：“林博简！”

“如果真的是我的孩子，那么他就应该知道他的父亲需要什么。”林博简捏住了林沅的肩膀，“你说对吗，沅沅？”

【帕木，我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吧。】

林博简的小刀就抵在林沅重要的地方，稍有不慎，后者就会出现生命危险。

这就是谢善处处受限的原因。

正当两方对峙时，楼底下传来了警铃声。

林博简脸色微变。

谢善抓住机会，极力劝说：“外面的人不是我喊来的，你现在逃跑还有机会，但是带着孩子不方便，只要你把他放开，我承诺不会去追你。”

“但是你敢伤害他，我一定会把你逮捕归案。林博简，你好好想想吧，时间对你来说不多了。”

“你真的会放我走？”

“会。”谢善肯定道。

“好。”

听到答复，谢善和奈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林博简重重地捏了捏林沅的肩膀，另一只手缓缓放下了小刀，谢善伸手示意孩子过来，但他时刻还紧绷着，眼睛盯着林博简不放，生怕男人会突然反悔下手。

林沅一步步走向了谢善，朝他伸出了一只手，谢善微微弯腰，一把将他护在了怀里，但是注意力全在林博简身上的他没有注意到林沅的小动作。

奈垩也没有发现。

只有怪物猛地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出声提醒奈垩。

变故突发，随着林沅的一抬手，谢善眼前闪过锋利的刀光，刹那间，双目被火辣的剧痛感侵袭，他承受不住地捂住血流成河的眼睛，向后倒去。

“啊——”

一声痛喊，让奈垩的心脏瞬间麻痹。

[哥哥！]

他狼狈地冲了过去。

原来林博简在放下手的时候，借着遮挡的动作把小刀塞进了林沅的手里，后者领悟了父亲的意思。

他示弱而乖巧地走向谢善，趁对方不注意，抬手划伤了谢善的眼睛。

听到奈垩的声音，谢善强忍着疼痛，将他护在了身后，可是双目染血的他睁不开眼睛，失去了行动的优势。

谢善本身就是治愈系术者，他瞬间释放出暗红色的治愈力治疗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另一只手死死地把奈垩护在身后。

林博简微笑着松了口气，觉得谢善不成危险了，他转头朝林沅伸出了手。

“沅沅，跟爸爸走吧。”

“爸爸，你不生气了吗？”

“当然了。”林博简嘲弄地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谢善，十分满意儿子的杰作，“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的。”

“走吧，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爸爸，妈妈怎么办？”

“她没有用了，我们不需要她。走吧，我不说第三遍。”

林沅点点头，握住了父亲的手。

两人转身离开。

奈垩愤恨地将他们的背影烙印进了眼睛里，心口发痛，但是他没有将时间浪费在他们的身上，他绝对不能让谢善出事。

[哥哥！我们快去医院！]奈垩等不及医疗救援的到来了。

机械声传递不出奈垩焦躁和恐慌的情绪，谢善却能从男孩颤抖的双手察觉出变化，他笑了笑，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安慰小孩。

“好，我听你的，我们走。”失血和剧痛交替，让谢善唇色发白，声音也有强装镇定的微颤。

“别怕，奈垩，会没事的，我一点都不疼，我以前受过的伤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在奈垩的搀扶下，谢善走下了楼梯，警备厅的人终于冲了上来，见到他的惨状，立刻派人送他去医院。

其余人则立刻按照奈垩提供的住址和方向，搜查书房，追捕逃离的两人。

一路上，谢善强打着精神逗弄着奈垩，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感到绝望和恐慌。

受伤对于谢善而言是家常便饭，他能凭借直觉感受出轻重缓急。如果是身上的其他地方受了重创，他还能有重新归队的机会，可是这一次是他的眼睛受了重伤。

直觉告诉了谢善，连他自己都无法治愈好伤口，他可能以后再也看不见光明了。

失去了视觉，他就会成为一个废人，再也回不到防卫部了。

渐渐地，躺在后座上的谢善失去了气力，没有心思再回应身旁的奈垩，他在纷乱思绪中陷入了沉默。

奈垩握着他的手，眼角越来越红，直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这次案件在宗承擎得知后，便从东三区警备厅手里被正式接管了过来。

防卫部要亲自彻查这次的事情。

林博简和林沅双双不知去向，被留下来的潘晴对此一无所知。

唯一的进展便是通过排查，找到了提供给林博简婴儿来源的人。

崔富，在十多年前就因为拐卖婴儿事件被抓捕归案，出狱后又赶上了老本行。

据他交代，从前是为了照顾病重的孙女，为她筹集医药费，现如今孙女早已病逝，老伴也相继离世，他的心态就此发生转变，以报复为主，残害那些本应该有着美好家庭的孩子。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防卫部对于林博简两人的抓捕还在行动中，没有放弃。

可是谢善是真的回不来了。

他双眼眼球损伤程度极为严重，无法进行修补，身心重创下，他失去了往日的激情和活力，甚至不再和曾经的队友见面。

就连奈垩，他也不见。

等奈垩再听到关于谢善消息的时候，是宗承擎当面告诉他谢善已经申请离队，去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修养了。

也是在这一天，奈垩破天荒地和宗承擎爆发了争论，显露出了违逆的苗头。

“之所以在你身边安排人员，不仅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更是为了你和患者在治疗过程中不受意外牵连。所以你没有权利拒绝这个安排，除非你想看到那些求助者受到伤害，甚至死在你面前。”

“说到底，要怪就怪你们没有能力，如果你和谢善再聪明点，再警惕一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

奈垩低垂着眼睛，抿嘴不语。

[那我不要做寤师了。我不想再靠别人的保护了，叔叔，我也想变得强大，不想看到再有人受到伤害了。]

他抬头，眼眶泛红。

[如果拯救他人的代价，是需要牺牲更多的人，那我宁愿不去做这样的事情。比起成为一名寤师，我更想成为一个术者，我想靠自己的能力亲手抓住林博简和林沅。]

宗承擎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好，但愿你是真的想清楚一切了。”

“从现在开始，所有任务暂停，你只需要接收学习安排好的课程。我只给你几年的时间，等你到了十六岁，我会把你送到联邦学院。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术者，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努力成果了。”

奈垩点头，接受了为期八年的考验。

几年时光，在弹指之间转瞬即逝。

四月初，天色晴朗，刚满十六岁的奈垩穿着一身白色银边运动服，跨出了宗家大门。他的身边紧跟着同样“长大”了的阿宝。

两个个头高挑的少年并排走着，其中奈垩的发色极为显目。

他提着小型行李箱，抬眼望向天边的云布，灰色瞳孔里倒映出了如画一般的美景。

八年前，他被人带离了研究基地，八年后，又要离开防卫部前往新的地方了。

似乎总在奔波的路上。

“奈垩。”阿宝停下了脚步，“我是家政机器人，不能离开居住的范围，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等你到了学院以后，记得时常联系我，不要把坏事情都憋在心里头。如果那里的饭菜不如我做的好吃，也要告诉我，我会寄一些东西给你的。”

“还有今早，主人在出门前特意叮嘱我，他临时有了急事不能亲自送你，不过会让乌队长他们送你一程的。”

阿宝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的话，脸上满是担忧和不舍的情绪。

奈垩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拥抱住了对方。

[阿宝，别担心，我会记住你说的每件事情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阿宝感受到了少年有力而温暖的怀抱，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你真的长大了……好，该走了，他们应该就在外面等着你了。”

[嗯。]

奈垩放开阿宝，又露出了笑容，双眼明亮如同曾经。

[阿宝，我走了，我会想你的。]

【走吧，帕木。】

怪物沉默着回应，跟随在少年的身后走了出去，一眼看见了一辆锋芒毕露的漆黑色车子停靠在外面，正是蝰蛇。

副驾驶上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一张温柔静美的面庞，正是虞萱，她的身后露出了乌星雨的半个身子，正温和地注视着车外的少年。

多年过去，两人的样貌变化不大，却更为成熟稳重了。

“奈垩，上车吧。”虞萱温柔一笑，轻声说道。

[好的，虞萱姐。]

奈垩熟练地放置好行李，上了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