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大门的只有一幢二层楼高的建筑物，每层楼里至少排列着十个房间。

左侧看上去全是花草树木，似乎是个后院，而右侧的小路向内延伸，一路上伫立着几间分散的房子。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后，大楼里的部分房门被打开，冲出了不少孩子出来玩耍打闹。

他们的年龄看上去大不相同，但几乎都是较为年幼的孩子，偶有几个看着和奈垩差不多大，身上的衣服虽然陈旧，却干净清爽。

而一身黑色运动服、满头白发的奈垩便成为了孩子们的视线焦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和同伴们展开了兴奋的讨论。

望着眼前的一切，奈垩突然对怪物说道。

【帕木，如果我没有被联邦收养，就会成为这里的一员吧。】

怪物听后，眼神十分平静。

【既然是假设，为什么不设定最初的开头，如果你的父母没有出事，你恐怕不需要任何人的收养，也不会被送到福利院。】

少年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一阵失落。

【好吧，你说得对……】

忽然间，怪物眼神一凝，飞快抬眼望去，就见一个小男孩正站在二楼的窗户上，注视着奈垩。

小孩的眼睛始终漆黑深邃，毫无光彩。

怪物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联系，说不清道不明。

奈垩也注意到了这道奇怪的视线，他正要去看得分明，接到信息的院长大叔终于赶到了大门口。他从大爷手里接过信件，戴上了老花镜仔细查阅了起来，确认信件真实无误。

于是让门卫大爷打开了大门。

院长为人长相亲和，一见到奈垩便扬起和善的笑意。

此时铃声又响起了，不少孩子三三俩俩地结伴回了教室，只有几个大孩子还趴在柱子上偷看门口的几个人，最后被老师亲自叫了回去。

喧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奈垩同学，十分抱歉，我刚才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你在来的路上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吧？”院长说起了客套话，不等奈垩拒绝，拿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

“来，我带你去宿舍。”

他带着奈垩走上了右侧的小路。

身后的大爷默默无声地阖上了大门。

“奈垩同学，你不需要和这里的孩子们保持一样的作息和行动。在你离开这里之前，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也可以外出走走，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

[谢谢院长。]

院长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这么客气。

“晚饭点就在一个小时后，食堂的位置你也清楚了。不过我们这里的宿舍没有单独的淋浴间，奈垩同学要想洗漱的话，还得去公共浴室。”

[好的，我明白。]

“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刚才的事情还没做完，要接着回去忙了。如果有事情，你可以找门口的保卫大爷，或者教师楼里的任何老师帮忙。”

[好，我会的，院长再见。]

和院长分开后，奈垩慢悠悠地在院内闲逛起来，怪物一面暗中思索着方才的小孩，一面陪着少年消磨时间。

到了说好的饭点，奈垩便去了食堂。

福利院的餐饭定时定量，奈垩排队领取了自己的晚饭，餐盘上已经打好了固定搭配的饭菜，还有一碗蛋花汤。

他物欲极低，一顿没有多少油水和滋味的饭菜，也能吃得非常认真，没有浪费。

当夜，初次入住陌生地方的奈垩，并没有遇到别的事情。

月色朦胧中，他的宿舍内悄无声息。

微光从窗帘留着的一道缝隙中渗进，照在了床上的少年身上。他侧躺入睡，呼吸平缓，沉入了梦乡中。

怪物一如既往地伫立在角落里，守护着他。

霎时间，它猛地睁开了所有的眼睛，目光警惕，一只巨大的兽形魇体从天花板上穿了下来，一跃落在了帕木的跟前。

这是一只睁开了十三只眼睛的魇体，在两方无声对峙中，它们彼此领悟到了对方的信息。

原来如此……

怪物感受到了眼前的兽形魇体和它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原来，初代魇体就是你。】诺蛟微眯眼睛，打量着怪物，目光玩味。

没有进行过意识连接，对方的意念却能成功传递给自己，怪物以此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按照人类定义的关系，你，就是我的父亲了。】诺蛟绕着怪物庞大的身躯，在跟前来回走动，甩了甩尾巴，继续说道。

【亲爱的老爸，别这么严肃，我们难得相聚，你不应该为我的诞生而感到欣喜若狂吗？】

怪物没有预料到会有类似于自己一样的魇体存在。看来眼前的诺蛟正如它一样，在某一次爆体中分离存活了下来。

这件事令它感到意外，也有一丝惊喜之意。

如果以这样的方式能够诞生出更多的特殊魇体，那么它的计划似乎就更有实现的保障了。

不过诺蛟的表现和性子，并没有得怪物的认可。它神色不变，却隐隐有了一丝嫌弃。

【你是如何出现的？】

【我？】

得到了怪物的理会，诺蛟更加激动起来，甩动着尾巴原地转了个圈。它看上去就像一只巨型野犬，在喜爱的对方面前尽力展示自己。

【亲爱的老爸，你还记得在宙元3781那一年，你在南五区制造了一场动乱吗？那时候，你所挑选的容器爆体了，我就从分体中诞生了。】

诺蛟是从怪物体内分裂而出的魇体，没有随着那场爆炸消亡，反而成为了像怪物一样的存在。它不仅拥有了独立意识，还受到了怪物思想的影响，漂浮在人类世界中，遵循着本能的使命，寻找人类中最合适的容器。

怪物闻言，陷入了沉思，随着诺蛟的提示回想起了当年的场面。

【那一年，人类开启培养天生异变体的实验计划。而我在随意漂流中，就来到了北一区的研究基地，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暂时留了下来，想要看看人类会怎么做。】

【两年后，其中一对参与了实验的人类夫妻生下了一个男孩，他虽然不是天生异变体，但是体质非常强大，我决定选择他成为我的容器，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诺蛟一想起自己最初选择的人类，就有些不满和失望。

【他明明就在我的刺激下，觉醒成为了一个强者，却最后宁愿选择守在妻子身边，也要放弃报仇。我一气之下离开了他，继续找寻合适的人选。】

【这也让我彻底明白，那种情感丰富的人类根本没有能力承担进化的重任，只有摒弃感情的人，才能成为最终的强者，成为最厉害的武器。】

【就这样，我又寻觅了很多个人选，最终找到了现在的容器。】

怪物终于明白那孩子为什么令它感到奇怪了，原来他就是诺蛟选定的目标。

【你知道我的计划？】

【那是当然了！】诺蛟飞快地回应了怪物，满眼自傲。

【不然我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寻找容器。老爸，虽然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和我一样的弟弟妹妹在动乱中诞生，但是只有我绝对会成为你未来计划中的最大助力。】

【我会帮助你培养出最强大的人类，让那些弱小无能的存在彻底消失。】

怪物掩饰了自己眼中的失望神色，它不想和愚蠢的东西扯上关系。

【你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不必向我汇报，在这里过后，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这是显而易见的逐客令。

但是诺蛟没有反应，它甚至还不想离开，竟然一跃凑到了奈垩的床上，幸好它的身躯没有实体，爪子踩在被子上也轻如空气。

怪物眼神一凝，面露不悦。

诺蛟丝毫没有听进怪物方才的话，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床上的少年。

【老爸，这就是你这一次挑选的容器吗？】诺蛟说着，突然竖起了瞳孔，低头凝视着奈垩的脸。

忽然间，诺蛟变了脸色，冷冷道。

【这可真糟糕啊，老爸。他长得真像我见过的一个人类，是一个令我感到讨厌的女人。你为什么要选择他？】

怪物没有回答，它隐隐约约察觉到诺蛟的第一任宿主是谁了。

得不到回应，诺蛟便自言自语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老爸，我会向你证明我的挑选目光没有错的，我培养出来的人类一定会比你的更加强大。】

【随便你要做什么吧。】怪物敷衍回应，语气淡漠。

诺蛟动了动耳朵，咧起嘴巴笑了。它向上一跳，庞大的身躯融进了天花板里，消失不见了。

【再见，老爸！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沉沉入睡中的奈垩对怪物之间的交谈一无所知。

翌日，奈垩仍旧是在食堂里独自吃饭，只是分心之下注意起了其中一个坐在角落的小孩子，正低着头吃饭，看不清面容。

怪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对方果然就是昨天盯着他们的那个孩子，也是诺蛟选中的容器。

或许是魇体选中的容器之间有一些联系，让奈垩无意识地在意起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