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3712”四个数字的输入，日记本叮的一声解开了所有的锁扣。

遒劲端正的字迹就此映入了奈垩的眼中。

（我无法预料未来的发展，只能暂时记录所知和所想，等待变数的出现。

幼时起，便有一只兽形魇体出现在我身边，旁人都看不见它。）

奈垩的目光扫视下来，看后一惊。

（它自称是从初代魇体身上分裂而出的二代魇体，名叫诺蛟。）

奈垩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怪物，难掩惊诧的神色，但一想到怪物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只能忍耐下来，继续看下去。

（诺蛟一味地向我灌输强者为大的信念，教导我如何集聚心中的恶意，吸取力量。可我总觉得不安。

我学过魇体的历史，并不认为以此方式获得异能是一件好事。我也曾问过诺蛟选中我的原因和目的。

它告诉我，它出生的目的极为简单，就是为了帮助人类形成最终进化。

它自从诞生以来，就一直在找寻最强大的人类体质。它认为只有能承受住它强大力量的人类才能进化成最厉害的人。

这就是诺蛟选中我的原因。

它希望我在它的培育下成为引领人类进化方向的先驱者。

为了说服我，诺蛟一再向我承诺它永远不会伤害我，希望我能相信它。）

（诺蛟一直认为，初代魇体以及它的诞生，就是为了赐予人类强大的因葛种子。而人类确实抓住了机遇，开始主动寻求因葛细胞的植入。

它告诉我，除了所谓的科技这种外界力量以外，人类还需要内在自我的力量，这才是唯一不会背叛自身的宝藏。

因葛释放出来的感知能力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类的性命，反而为他们消除了一切负面东西。体质特殊的人类自然能抓住这样的机会，成功翻身。

不论是寤师，还是术者，这都是魇体进化的成功结果，是人类应该追求的方向。

并且人类没有拒绝魇体带来的进化，他们从历代异变体身上提取炼化了适合植入人类体内的新型因葛，这才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寤师和术者。

诺蛟坚信，那些处于底层的可怜人需要它赐予他们翻身的机会，是他们无穷无尽的欲望造就了它强大的力量。

至于魇体的进化之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保持清醒沉睡七天，自我蜕变。

只有那些失败的、低级的魇体才会失去应有的意识，凭借着贪婪的本能吸取外界的力量。所以吞噬过头，爆体消亡就是这类魇体付出的代价。）

（诺蛟想要我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强者，带领其他人类继续深入探索因葛进化的秘密，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任何人，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奈垩按住了太阳穴，他的脑袋有些抽疼，难受得厉害。

（我很难用简单的词汇去固化我和诺蛟之间的关系，但因为它是陪伴我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存在，我一度无比信任以及依赖它。

直到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好友们，先后背叛了联邦，逃离到了罚组织。为了查明真相，我开始着手调查这一切的变故缘由。

却没想到，挖掘出了联邦深埋多年的秘密。

这也是我附着在日记本最后一页上的芯片中的内容，里面详细记录了我所收集到的隐秘资料。）

奈垩立刻翻到最后一页纸张，果然发现了一枚微小的芯片，轻如鸿毛。

（芯片中，罗列了所有被联邦高层假借叛乱者名义而抓走的人员信息。

这些事情，一再打破我对联邦的信仰和追求，我陷入了迷茫中。

我想要揭露一切，却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还背负着应有的责任，我不能让云心和爸妈他们陷入险境。）

（可是诺蛟唾弃于我的懦弱，它希望我加入罚组织，反抗联邦。）

（那时候，我想到了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奈垩并不知道宿正青所写的老师，正是阎泰清。

是曾经未被现实扭曲心态的阎泰清。

（在我多次上了战场，血染双手时，老师告诫我，死亡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要对生命永远保持敬畏之心。

没有人有权利随意夺取他人的生命，强者手中的力量绝对不能被情感所左右。

如果每个人都借助自身的特殊力量，随心所欲地操控他人的性命，那么世界迟早会陷入绝望和黑暗中，人人自危，一片混乱。）

（而这番话，与诺蛟给予我的教导全然相反。）

（自此，我看清了诺蛟内心深处隐含的恶念，它也终于放弃了我，选择离开。）

关于因葛和魇体的所有信息，宿正青只记录到了这里，余下都是零零散散的无关的内容，却足以让奈垩探触到了父母的内心。

原来宿正青和桑云心早已为孩子们取好了名字。

女孩们叫做桑千叶和桑寻南，男孩们叫做桑榷和桑槐。

奈垩抚摸着笔迹，目光复杂，或许“桑榷”就是他原本的名字。

他是宿正青和桑云心的孩子，名叫桑榷，姐姐是桑千叶。

一时间，奈垩的头越发地疼痛了。

此时的少年，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外界发生了什么。

……

会议上，阎泰清铁青着一张脸，怒目而视着宗承擎。

“宗部长，这就是你八年来教导出的成果吗？纵容他勾结叛乱者，将研究基地毁得一干二净！”

匡霆坐于首位，沉着脸色目视下方的众人，没有言语。

“我当年就警告过你们。”宗承擎面不改色，淡然开口道：“既然你们敢利用桑云心和宿正青进行实验，就该明白万事都有变数。”

“他们的孩子在得知真相后，即便再忠诚于联邦，也会做出自己的决断。而现在的局面，就是那孩子的回答。”

一时间，高位上的人们互相传递眼神，低声密语。

暨闳昌此时也没有了往日里温和慈祥的神色，他还在排查学院内卧底的嫌疑名单，尚未发现是谁带走了奈垩，留下一个复制体。

片刻后，匡霆收回目光看向全场，轻敲桌面，几声轻微的敲击却使得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虚拟空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我想各位都不必互相推卸责任了。你们都先后接管了奈垩一段时间，但是仍旧没能阻止他现在的行为。”匡霆扶了扶眼镜，神色在镜片的反光下模糊不清。

宗承擎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既然结果都是失败，那么过程如何都不重要了。我想知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理他？”

“司长，我们不能再留着奈垩的性命了——”

怒火之中的阎泰清话还未说完，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压制在原地，就像一把无形的铁爪生生扼住了他的喉咙，难以呼吸。

“承擎。”匡霆微微抬眼，出声警告。

宗承擎神色微动，解开了精神力的压制，看着面色有些惨白的阎泰清，冷声道：“我不同意。奈垩是我们用心栽培出来的，他是世上唯一的天生异变体，非常重要。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宗承擎——”阎泰清怒道：“你不要太嚣张了！”

因葛基地被毁，他一辈子的心血都被宿正青父子毁于一旦，恨得他心头滴血，只想让奈垩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宗承擎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同他作对。

“阎泰清，你们自以为能比罚组织更快破解天生异变体的秘密，可是多年来，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济于事。”

宗承擎直视对方，眼神锐利。

“多年来无数的实验一次次证明了造神计划的可笑，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天生异变体。这孩子的诞生也仅仅只是偶然，而非必然。”

“可你们为了一个虚无的结果，残害了多少人！最初，我也说过，如果实验不会危害这孩子的性命和人身权利，我不反对。可是，你们从来没有做到。”

“奈垩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你的罪责无可推卸！”

“你——”

见势不对，暨闳昌立刻出声打了圆场：“年轻人们，少点火气吧。”

阎泰清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宗承擎更是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匡霆收敛了神色，看向众人缓缓说道：“当初我们以为罚组织是彻底掌握了造神技术才敢抛弃实验体，所以为了阻止他们因为一次成功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残害民众的安危，联邦才同意你们收养那孩子。”

“但是现如今，事情的初衷已经变了。既然造神计划无法实现，也不会再出现下一个天生异变体，那么背离联邦的奈垩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宗承擎神色一沉，握紧了拳头。

“虽然不清楚奈垩是如何屏蔽了身上的定位器，但是据我所知，他体内的自毁程序不会受此影响。”

“承擎，就派你带人去追捕奈垩，当场击杀。”

匡霆话音刚落，在场不少曾经受到过宗承擎威胁的人纷纷站了出来，附和联邦的决策。

宗承擎眼中晦暗的神色越来越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