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天教的太上长老也笑得和气，同魔女是一脉相承的黑衣金纹，看上去却并不霸气，反而像一位有学问的老人：“老天人这话就太客气了，我来的也突然。”

“如果不是路上遇见了人皇，教主也不会托我来此，终究是我先失礼，老天人可别揽在自己身上了。”

老天人连连摆手，说太上长老客气了，又连忙先邀请人皇与太上长老入座。石昊与戚拓两人来得早，旁观了几人的交谈，石昊全程停下来只觉得这三人大抵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一番谈话下来什么东西都没有透露。

三人刚落座，正准备好好聊上一聊，不曾想钟声又响，这一次是二十四声。

有贵客，人数多。老天人面上的笑容随着钟声的连续响起而收敛，待到钟声结束后才轻叹一声：“今日甚是热闹。”

“不知来的又有哪些人物。”人皇说得意味深长，侧头对太上长老道：“截天教不是得了消息吗？”

太上长老摇头，长叹一声道：“谁又敢保证一人的消息便为真呢？”

两人交谈间，第二波钟声迎来的客人已经入了主殿。不老山的长老、仙殿的传话人，补天教、冥族、龙宫、战族、西方教长老。

各方齐聚啊。石昊真想问问天演，他们是做了什么，怎么看这架势像是把这些大教的祖坟掘了。

“哎呀，你也来了啊。”截天教的太上长老朝补天教长老打招呼：“你这么大年纪了，他们怎么还让你出来呢？你有问题直接来问我就行了啊。”

补天教长老脾气好，听言情绪平静，问截天教太上长老：“前辈长我千岁，怎么能打扰前辈呢？”

太上长老轻笑一声：“帮扶后辈嘛，好说，好说。”

这两教当真死对头，从上到下都在掐。石昊旁听得起劲，以前魔女告诉他两教是死对头，他没这么认为，现在可算有了些感觉。

“两位的恩怨暂且放下。”人皇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情况，开口叫停后扭头去看老天人：“天人族云曦可在？”

老天人颔首，让人将云曦带进了主殿，而后扬声对殿内众人道：“诸位来意老朽自然明白，这便让云曦告知众人。”

云曦有些不安，但她面上稳得住，唯独在看见石昊的时候泄露出一丝慌乱。

石昊不做反应，他沉默旁观着一切。

“当日混元赌场，天演将心头血滴于天心石上，这证明所言皆为天道承认的真实，他说了三个问题的答案。”云曦的声音很镇定，在这种场面她不会露怯，举止从容，像王族的贵女。

……不过她的确是天人族的贵女。石昊听着云曦将天演的三个答案复述了一遍，琢磨着这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现在的情况是幸存者只有三人，难不成有谁改了答案，各自对不上才有今天的场景？

云曦复述完当日的情况后便退到了老天人身旁，一时间没有人出声。云曦在沉默中看向石昊，不动声色的眨了两下眼，不知是在传达什么意思，石昊看不懂，索性无视。

“他为什么会说这三个答案？”补天教长老显然不信云曦给出的回答，他看向人皇：“三殿下什么消息都没留下？”

无人关心三殿下的死活，这是各教要皇族入局的手段。但人皇没有回答，她沉默着旁观。眼见人皇不说话，龙宫的人反而接过话：“这三个答案龙宫可以接受，只是想不明白，诸位兴师动众，目的为何？”

“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先生’手中诸多传承，神凰与真龙宝术早已坐实被魔尊习得。”冥土长老冷笑：“你们龙宫不就是为了真龙宝术吗？”

谈话有了些火药味，西方教长老连连摆手：“诸位莫急。”

人皇忽然抬手，示意众人暂停争论，问补天教长老：“补天教得到的答案不是如此吗？”

补天教长老摇头，直接回答：“不是。”

截天教长老疑惑道：“我教圣女给的回答同这女娃娃可是一样。”

两种答案？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意识到他们这是被天演摆了一道。

人皇皱眉，抛出了新的消息：“我儿留下消息，混元赌场存活者不止三人。”

众人心里一沉，确定混元赌场反过来成了天演布下的局。战族长老将目光落在了石昊身上，突然出声问老天人：“他是谁？”

“他名魔曦，是护送云曦回归天人族之人。”戚拓出声回答。天人族与战族关系不好，战族的问题无需老天人来回答。

冥土长老起了好奇：“护送？怎么个护送法？”

“小兄弟，你护送她之前，知不知道她是什么处境？”龙宫长老紧接着问。

在这儿等着我呢？石昊挑眉：“我是个佣兵，给钱就做生意。”

“什么生意都做？”冥土长老笑了笑，没等石昊回答，竟扭头对老天人道：“他对你们天人族而言也算恩人，我这样问不合情理。”

这是要逼老天人对石昊定位的表态。云曦抬头去看老天人，希望老天人能给出有利于石昊的回答。

石昊护送她万里路，虽然是交易，但对她终究有恩，更何况此人心性不坏，又天资过人，折翼于此实在可惜。

“三殿下留下的消息说明幸存者不止三人，那还有几人？他们相互认识吗？又是否采取了合作？”老天人平静道：“诸位都想这些问题的答案，老朽同样。”

“但魔曦终究有恩天人族，诸位，且给老朽一个薄面。”

冥土长老咋舌，摇头叹气：“又是我来做恶人。”

“我们都是恶人。”龙宫长老哼笑一声。

一直沉默的仙殿传话人此时却忽然有了动作，他上前几步走到石昊面前。

“神凰宝术有一招名曰：‘凰鸟天目’，可勘破一切迷障。”他低声道：“是你自己坦白身份，还是我帮你。”

这话真是说得巧妙，既化解了老天人和冥土、龙宫的尴尬，还顺便给大家递了台阶，不论这位“魔曦”是否在身份上有隐瞒，他们都可以有理由动手逼问了。

毕竟仙殿说魔曦在伪装，那魔曦就在伪装。

仙殿可没有骗人的理由。

老狐狸们各自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应和道：“仙殿何出此言？”

西方教长老道：“切莫冤枉了无辜之人。”

这让石昊听得想要发笑，“冤枉”？仙殿之人说出了这番话，那接下来的行为便不会存在冤枉。

隐瞒下去不是个办法，与其让仙殿他们给自己按个假身份，不如他自己坦陈。天演说的那三个答案，再加上七殿下透露出的一些信息，胡编乱造一下，想来唬人不成问题。

于是石昊笑了一下，眸光清澈坦然：“天目如果真的神奇，你怎么会认不出我呢？”

仙殿传话人挑眉，直觉石昊话有所指：“哦？你是很重要的角色吗？”

“我不算重要，那你的主子又算什么东西？”石昊笑着反问。

没有想到石昊会这样冒犯仙殿，仙殿传话人呵斥他：“放肆！”

放肆？什么是放肆？这些大教是不是有毛病？石昊歪头反问：“怎么？你认不出我？”

殿内一片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石昊那张脸上，反而是截天教太上长老轻咳两声，抬手遥遥一指石昊：“我似乎认得你。”

“你就是前不久震动十州，引得天衡亲自出面的奇才，荒。”

不老山长老冷笑一声：“他就是荒？！”

众人相互对视，心思各异。仙殿传话人更是眸光一冷，五指弯曲隐隐露出龙爪的虚影，朝着石昊抓去。

“既然如此，那你活该受罚！”

龙爪碎星，石昊觉得自己的脑袋未必能受这么一下，身子往后一倾便准备躲，旁观的战族长老却突然出手，凝出大道锁链将石昊锁在原地。

无法躲闪，石昊被迫接了一击真龙爪，好在他肉身出奇强大。仙殿传话人的五指虽然嵌进了他的头皮，但无法再进一步。

鲜血用发丝间流淌而出，从石昊额头眉心滑过，滴落在大殿地砖上绽放。石昊不曾低头，顶着巨大的压力，漠然看着面前杀气纵横却又神情漠然的仙殿传话人：“连你主子都只能挨我的打，凭你也想为你的主人讨公道？”

石昊的目光里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连愤恨都没有，仙殿传话人只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反手就想给石昊一巴掌杀杀锐气。

但他这一巴掌却没能落下去。

石昊身边出现了一条龙的虚影，真龙金色的眸俯视着凡尘的人，祥云似的龙尾将石昊笼罩，不仅挡住了仙殿传话人的手，还崩碎了他嵌入石昊头顶的五指。

真龙摆尾游动，崩开石昊周身所有的阻碍与人，而后垂首，吐息间吹散石昊周身的血气，来到石昊脸侧时唯有清香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