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清冽的冷香涌入鼻腔,如新雪般,该是沁人心脾,可秦砚初却觉得浑身燥热,下意识扶住对方腰肢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理智告诉他应该松开手让这个骗子尝尝疼痛的滋味,可手掌却扣的很稳,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这人!
苏明雪抬眸,目光落在少年绯红的耳垂上,缓缓勾起嘴角,果然是个小孩,想什么都直接写在脸上。
可戏台子都搭上了,哪有那么容易拆的,依旧柔弱无力的依靠在少年的胸膛,他闭着眼嗅着对方熟悉的草药气息,是淡淡的苦涩夹杂着眸中花香的味道,细嗅下与莲花有些相似。
和前世相比,少了几分血腥味。
“你怎么了?”见人靠在自己身上闭上眼睛,少年的愤怒瞬间变化,单手扣住手腕,发觉没什么大事后松了口气,又暗骂了句骗子。
但他却将骗子往自己的位置揽了揽,朝着出现的戚管事开口,“哥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他,我就带走了。”
说完也不等别人回应,直接就着那个姿势将人单手抱起来。
苏明雪也是没想到秦砚初会这样,惊的睁开双眼,只来及用双臂揽住对方肩膀,等回过神时已经被秦砚初这样抱着出了门。
外面的侍从见着秦砚初,张口毕恭毕敬唤着小少主。
听见声音,苏明雪有种老脸丢尽的感觉,他竟然被人用小孩的姿势抱着,安稳的坐在少年的臂弯,幸好脸上还有面具。
尴尬过后,苏明雪没忘记自己答应了秦寻九寻人的事,张口提醒,“小少主,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我可是少宗主留下来的人。”
他不是还要留在阁中帮忙找人的吗?
听秦寻九的意思,这批不行还有下一批,不过对方那么着急,肯定时间有限。
然而秦砚初脚步不停,也没回答苏明雪的话,甚至是在几息后脚下速度快了不少,就跟后面有人在追一样。
苏明雪不由双臂揽的更紧,一偏头还真就看见后面有人在追,是一直照顾他的零九。
“小少主!你等等我啊!”
零九一边喊一边追,却不知他的喊声让秦砚初的越来越快,很快就见不到人影。
不得不说这内城大的离谱,各种匠筑机关糅杂,即便是被秦砚初带着,苏明雪都开始看花了眼,只能依稀记着一些路线。
他知道秦砚初这是要将他带回自己地盘,心里难免有些好奇。
片刻后,两人出现在一道窄门前,上面是精致繁琐的机关,看起来不下七八个,地面更是有刻意的藤蔓般的东西,看起来如玄铁般。
也不知秦砚初如何做到的,手掌贴上去门就打开,进门后身后就重新关上。
苏明雪暗自啧了一声,这么难进他想要偷偷溜出去可就有点难了。
再往里面就见着了侍从与女眷,但比起阁中就少的多,个个都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直到抵达一处寝殿,秦砚初才将他放在榻上。
清脆的铃声响动,是挂在屋檐上的风铃。
寝殿内的风……
苏明雪抬头望去,发现寝殿是中空,里面是一颗大树,树干笔直,直到房顶的位置才有枝丫蔓延,风一吹不仅有风铃的脆响,还有树叶传来的沙沙声。
因为离得远,沙沙声很轻,飘散来的味道带着几分清香,是草木气息。
“怎么?没见过吧?”
秦砚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明雪偏头望去,见人手里提着茶壶靠近,明明是茶壶飘散出来的却是一股苦涩的药味。
那味道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忍受,苏明雪不由偏过头。
可下一秒就被人捏住下巴转过去,药味也已经到了面前,茶杯就抵在唇边,只要稍微低头就会被里面看不清颜色的液体浸湿。
“喝了。”秦砚初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却也没有直接将药灌进去。
苏明雪眨了眨眼,他当然不觉得这是一杯毒药,可他是真的不太喜欢这些苦涩的东西,张口诓道:“其实我……”
然而刚开口,捏着下巴的手就往上,直接捏住了他的脸颊,让他脸话都说不出来,抬眸就见秦砚初得意哼道:“我看这样你还能如何哄骗我,自己喝,或者是我喂你喝。”
反正都要喝呗?
苏明雪认命的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愿意喝,秦砚初这才松手,将杯子往唇边的位置凑了凑,眼神还有些半信半疑。
直到面前的人真的主动凑到杯沿,用唇将其往下压了压,一点点将药喝掉。
秦砚初盯着被药浸湿的唇,尤其是因为他有些走神而往下压时闯入唇珠的褐色液体,格外吸引他的目光。
“好了吧?”杯底还有些,可苏明雪不想再喝,更何况对方也不愿意配合,于是退了退,察觉唇珠有液体就下意识舔了一下。
哐当。
茶杯掉在了榻上,染脏了苏明雪的衣摆,雪白的衣裳上溅起星星点点。
脏了。
秦砚初拳头紧握,猛地起身将苏明雪从榻上抱起来,走路间叮铃的声音似乎紧随其后,他用脚踢开一扇门,里面的摆设与阁中的房间没有太大区别。
布局和颜色都比较接近,尤其是角落的大床,雪白柔软,还有帐。
少年单手掀开帷将人放在边缘,用清洁术瞬间让雪白的衣裳恢复到之前模样,接着毫不怜惜的将人丢进大床。
苏明雪被这一系列动作搞的没回神,里面被褥很厚,他倒上去的瞬间就陷进去了大半,等他支撑着身体往外面看时,只瞧见朦胧的背影远去。
这小孩怎么还喜怒无常的。
他顺势躺了回去,回想着所有的细节,本来是想着秦寻九想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
但渐渐的思绪就飘到了秦砚初身上,苏明雪有些想不明白,前世或许是环境驱使下小孩才选择救自己,或许这张脸也占了大比例的原因。
那现在是为什么呢?
他没有露出这张脸,更不是唯一的活物,甚至是来寻七叶莲花的……
为什么呢?
风铃的声音有些远,落入耳中却刚刚好,也不知是不是那杯药的原因,苏明雪想着想着就陷入了睡梦中。
只是这个梦并不好。
叮铃声转换为妖兽的嘶吼,脸上是冰凉的水滴,一滴滴的落下,落在他的脸颊、眼皮、以及唇上。
不要哭了。
“不要哭了……”
帷帐内,美人轻蹙着眉,双眸紧闭,只能看见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可微张的唇却在不断轻声呢喃,即便表情被狐狸面具遮掩,也能轻易看出对方此刻的情绪。
秦砚初的手指落在冰凉的狐狸面具上,眼神满是犹豫,他想要知晓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脸,可每次想要用力捏碎面具时都会犹豫。
好像捏碎后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这个骗子说的话半真半假,总是真假掺半让人琢磨不透,明明带着狐狸面具,一言一行却格外吸引他。
上次这么吸引他的还是一张画卷,他从小与药草打交道,感兴趣的自然都是写稀世灵草,或是各种毒物。
秦砚初收回了手,刚起身就听见床上的人发出一声悲鸣,随即猛地呕出一口血……
怎么回事!
他急忙将人搀扶起来,用灵力去护住对方心脉,直到全然将体内的毒压制后才停止。
这毒居然这么霸道!
秦砚初用手帕将鲜血擦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他对这人这么大的兴趣,原来是这骗子说的是真话,这毒果然很难解!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他不能解的毒!
秦砚初取了苏明雪一些血,然后兴致勃勃的离开了房间,全然没发现待他离开后紧闭双眸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望着帐顶,苏明雪苦涩一笑,他就知道那难喝的东西不简单,居然让他陷入了梦魇中,幸好及时醒来,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缓缓呼吸着,心口的疼痛让他痛苦的蹙眉。
*
阁中。
十一人只剩下两人,明椿灵有些紧张的看着面前孟门宗少宗主,她还等着被淘汰,然后去找重明玉报仇,谁知她竟是连单独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而她身侧站着的是最后见面过的人,好像叫景羽。
她没有听过这人名号,多半是假的,也不知是敌是友,如今就她们被留下,倒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秦寻九脸色阴沉的盯着剩余的两人,听了戚管事的话后,抬手让人将明椿灵送到秦砚初的寝殿。
至于景羽……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仿佛要从对方的面容上看出点什么东西,可这人面无表情,甚至连惊慌都没有。
就像是个木偶,可他在对方的身上却找到了那晚的影子。
“你,留下。”秦寻九起身让明日再送来一批,然后起身离开。
听见这话,景羽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波动,但很快又恢复到一潭死水的状态,全然无所谓的神色。
另一边。
苏明雪是被饿醒的,吐血后他又迷迷糊糊的睡去,谁能想到会是饿醒。
他翻身而起,发现房间里有存放衣物,就拿了一件披在身上往外面走,出了房门后就能看见那棵大树。
风铃声也更响了。
四处都没有人,多半都不敢轻易进来打扰秦砚初,他只好开始一间间的推开房门找人,直到雪蝉突然飞到他的眼前,然后发出鸣叫。
这里?
苏明雪刚想推开门,身后就传来一声低喝,“你在干什么!”
声音格外凌厉,苏明雪有些被吓到,慌忙转身就见秦砚初端着吃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与厉色。
他想张口解释,却见秦砚初转身将东西放在靠围栏的桌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苏明雪愣住,他跑什么啊?
跑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