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处心积虑的女孩
向晚兀自坐在李南栖身边的座位，说道：“他们说Jenna和Matthew在约会，好像ins上发了他们两亲密的照片。”
“我取关他们了。”李南栖边埋头写作业边说。
向晚看着她问：“物理作业没写？”
“我完全搞忘了。”李南栖说。
“山本先生说截止到周五。”
李南栖抬头，瞥一眼不紧不慢的向晚，“但你肯定写完了。”
向晚点头，然后问：“上学期高考预备考，你物理考了多少？”
“不太好，差一分到80分的band5。”李南栖埋头继续写，“山本先生找过我了，说我如果达不到band5，他建议我高考不要选这门。”
“应该只是偶尔一次没发挥好。”向晚说。
山本先生进了教室，李南栖收起没写完的作业，然后听到山本先生问：“上次的习题有没有人已经写完了。”
山本先生个头不高，英语口音浓厚，说话的时候喜欢用狭长的眼睛看着你，笑起来露出不整齐的牙齿。
只有包括向晚的寥寥几人回答肯定，向晚在山本的示意下把作业拿给了他，山本看了一遍，然后笑着夸了她几句。
李南栖瞥见最后一排的Claire和Jason嬉笑着说了什么，然后眼神时不时看向自己。
向晚回到座位上，也看到了Claire的表情，“有时候我都替他们感到无聊。你又是什么时候惹到了他们？”
“为什么非要是我惹到了谁？”李南栖问道。
“你说的对。”向晚说，“当一个人想要欺压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她的理由。”
“为了合理化自己的不合理。”李南栖补充说。
向晚不置可否，又说：“但是只要对融入他人没有兴趣，他人就没办法让你觉得不舒服。”
“人真的可以做到吗？——在人群中却不试图去融入。”李南栖好似自言自语地说着。
“很难。但是可以。”向晚回答她不知问向谁的疑问。
李南栖没有说话。
“你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了。”向晚说，“有时候他们只看自己愿意看的，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根本不在意事实。”
李南栖回看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别对我说教。”
她面上神情冷淡，“在意的事情不一样，不代表谁就更正确。”
向晚愣了愣，没再说话。
*
下课午休，李南栖在物理教室门口看到了在等她的陆深。
陆深看到走在她身前的向晚，问她：“你中午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向晚摆着手走开，“不了，我才不吃学校餐厅的饭。”
“她很少吃餐厅的饭，不用管她。”李南栖对陆深说。
陆深随意地点点头。
他们两人一起去餐厅，找到了一角的空座。
“我去拿餐，你在这等我。”陆深说。
李南栖看着陆深走开，然后转头看向正看着她的Jenna，Jenna则转过头去，伸手攀住Matthew的肩膀，亲昵地凑近，而Matthew却并不看李南栖，也不回应Jenna。
陆深看到李南栖的视线从Matthew和Jenna的身上移开，然后转过身来垂着目，面上表情不明。
周身的目光逐渐聚集在独坐座位的李南栖，又同时看向亲密地拥在一起的Jenna和Matthew。
充满戏剧性的关系，配合周围人群手机里传阅的信息，说着故事真真假假的另一面。
细碎的流言从不是戏剧性浮夸呈现，却也绝不会悄无声息。总是巧合地、不经意地，或者有意地，落入当事人的耳中。
却又无法亲自开口反驳——因为那便成了小题大作。
“嘿！Lianna。”学校的问题男生Luke坐在挨着她的桌子，他扯着耐人寻味的笑，眼神从手机里移开，然后声音响亮地问李南栖：“所以，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目光被聚集在他们二人之间。
李南栖看到他举起手机上的一张图片，上面有她的名字，底下细细密密的文字图片看不清晰，最后写了一个大写字母的W-H-O-R-E。
陆深拿着打包好的餐，站在李南栖和Luke中间，他对李南栖说：“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吵了。”
李南栖顿了顿，然后点头，她站起身跟着他朝外走，但很快因人群的往来而与他间隔开距离，这时候，陆深转过身来，伸手牵住她的手，带她绕开身后餐厅来去攒动的人群，然后，从Matthew和Jenna的身旁走过。
他们走到了餐厅外露天的座位，那边人群稀少，只有些许低年级的学生在跑闹。
“可以了。”李南栖挣了挣陆深的手。
陆深松开手，“抱歉。”
“不论如何，他们都不能那样说你。”陆深说。
“我知道。”李南栖说，她伸手打开苹果汁的玻璃瓶，然后喝了一口。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跟学校说吗？”
李南栖顿了顿，“你一定是那种生活得顺风顺水，不怎么遭遇人生不公的人吧。”
陆深没听懂她的话。
“这样只会让事情闹大，也不可能改变别人对我的看法。所以我何必自寻烦恼。”李南栖说。
陆深还要说什么，却被李南栖打断：“如果你也要对我进行说教的话，我想午饭可以到此为止了。”
“不是。”陆深顿了顿，“我不是想对你说教。”
“安慰和建议，也不需要。”李南栖说。
“你这个人...”陆深说了一半又停顿住。
李南栖看向他，他接着说：“浑身是刺，好像不做那个攻击者，就生怕受伤害。”
陆深说的中文，李南栖听懂了。
“别一副很懂我的样子。”
“可是被我说中了，不是吗？”陆深说。
李南栖站起身要走，却又被陆深站起身抓住了手。
她挣了挣，陆深松开她，然后说：“对不起。”
李南栖转过头看到他脸上认真的歉意。
“我没有恶意。”陆深说。
“没有恶意，也不代表可以说别人不想听的话。”
“对不起，你说的对。”陆深再次道歉，李南栖却因此觉得自己被凸显出刻薄蛮横。
她顿了顿，然后坐回刚才的位置，“不管怎么样，喝了你的果汁，该做我答应你的事。”
她又说：“你想换哪些课？如果我了解的我可以直接回答你，不了解的我可以帮你问问。”
“其实没什么。”陆深说，他拿出三明治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着，久久没有下一句。
李南栖疑惑地看向他。
他喝一口水，“我其实只是想找借口跟你一起吃饭而已。”
李南栖蹙了蹙眉，有些被戏耍的恼意。
“真的。”陆深忙解释，“我在说实话。”
陆深笑起来，“如果实话你不喜欢听，是不是也不能说。”
李南栖却突然慌了神，她看着陆深干净明朗的笑，一瞬间分不清是慌张还是无奈的气恼。
“不过，我需要英文作业的辅导。”陆深翻出笔记本，对李南栖认真地说：“真的，我对写作毫无头绪，今天的作业得了一个很大的C-。”
“你们的课程和我们不一样。”李南栖说。
“我知道。”陆深说，“但是写作方法，文章结构应当差不多吧。”
“这个倒是可以帮你。”李南栖说。
“我可以辅导你中文，如果你改修中文课的话。”陆深说。
李南栖愣了愣，“向晚说的？”
“嗯，她大概提过。”陆深说。
“怎么个大概。”李南栖较真地问。
陆深面上显得有些为难，尴尬地笑了笑，“只是说你的意大利语课上得很艰难。”
“多管闲事。”李南栖说。
她又看向往来的时不时窃窃私语看向她的同年级同学，“可能换课是个好选择，意大利课上人本来就不多，除了Jenna和Matthew，就是和他们走得近的朋友。”
“不过。”陆深说，“你在英文课怎么办，那是必修，不是所有同级学生都在一起吗。”
“嗯。是啊。”李南栖叹气，“不过至少没有意大利语课那么明显。”
话说完，她仰头看露天餐厅抬头可望的天。
这里的十月是冷暖无常的春，今天不是什么晴朗的好天气，春日阴霾，仿佛只是冬日褪色。
“但是，总不能一直逃避。”李南栖好似自言自语地说。
“所以，英文辅导可以吗？”陆深说，“我可以每天请你吃午饭。”
李南栖皱了皱眉，虚着眼睛看他：“你这个人，真话说得像假话，假话说得像真话。”
陆深顿了顿，“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你把你的作文给我，我先帮你修改吧。”李南栖岔开话题。
陆深笑了笑，“那你是答应了？”
“嗯，快点拿给我，趁我没反悔以前。”李南栖看着他说，心里觉得这张好看的笑有种令人讨厌的恃靓行凶。
*
“你还好吧。”向晚在手机里打出文字，拿给李南栖看。
“你干嘛不说话。”李南栖问。
向晚指了指图书馆里禁止说话的标语，然后用手摆出封锁嘴巴的姿势示意她安静。
“声音不要太大就好了，干嘛装聋作哑。”李南栖说。
“上次我在这里打电话，被图书馆的老师盯上，成了重点观察的黑名单。”向晚打字说。
李南栖狐疑地看向她，然后越过她，看到图书馆的老师正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盯视着向晚的一举一动。
“看来你没事。”向晚又打字。
“我为什么要有事？”李南栖写在本子上，传给向晚。
“大家都在看那张图，甚至连我都看到了。”向晚写字说。
“哦，说我是W-H-O-R-E?”李南栖写。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先跟Matthew约会，你倒成了第三者。”
“Matthew跟我约会以前，先与Jenna在一起了。”李南栖说道。
“那不是该怪Matthew吗？”向晚写完不解地看向李南栖，又写下:“他是那个脚踏两只船的人！”
“大概他们都认同，男孩总是更蠢一点，会被处心积虑的女孩勾引。”李南栖张口说。
向晚踌躇着，没再在本子上写下任何话。
“如果我说，我也不是百分百的无辜呢？”李南栖又说。
向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口：“又不是犯罪了。”
李南栖看着向晚表情滞了滞。
“女孩们，安静一点——”图书馆的老师语气夸张地喊道。
向晚看着李南栖，耸耸肩。
李南栖收好书包，站起身说：“Mrs.William，你喊我们的声音好像还更大一点。”
她转身走开，也不理会身后支支吾吾的反驳，而她抬头，就看到陆深正笑着看向她。
李南栖越过他径直走出图书馆，而陆深也跟着她离开，一直跟在她身后，“所以，William女士不止针对了我一个留学生，她也经常让我安静，却根本不管其他说话声更大的本地生。”
李南栖停下步，差点撞上身后的陆深，她转过头说：“你怎么阴魂不散。”
“明明是我去哪，你就去哪。”陆深故意说。
“那你现在去哪？”李南栖问。
陆深顿了顿，“去电脑室。”
“哦，真不巧，我是要去找物理老师。”李南栖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她说：“这样好了吗？我们谁也不跟着谁。”
陆深笑起来，“太较真了，一点也不可爱。”
李南栖听见了他的话，只是加快了步伐，不再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