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初皓大她三岁，这在国内是个很尴尬的年龄差，因为这往往代表着宫尘刚刚踏入人生中的一个阶段时商初皓也踏入了另一个阶段。

初一时的宫尘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她有些天然卷，没发育的身材跟棵豆芽菜一样，低眉耷眼时很像只小型犬类。

艳光四射美艳绝伦这些词和她关联起来都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如果说那会儿的宫尘是空气里细小的一粒尘埃，那么商初皓就是当空的明明皓月。

本来宫尘也不认识商初皓，偏偏无论是做操还是去食堂吃饭，她总能一遍遍地听到这个名字。

看呐，那是高一的商初皓。

初皓学姐好漂亮啊。

初皓学姐又拿年纪第一了。

宫尘抬起眼，过长的刘海让她抬眼看人时有些费劲，商初皓，到底谁才是商初皓。

不过在宫尘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确认了。

商初皓和同学路过，校服被洗得雪白干净，白皙漂亮的脸连扎马尾都像校园剧里的女主角。

她像在人群中发着光，见过她后，商初皓不可能是别人。

只是宫尘第一眼见到商初皓的第一眼并不是爱慕，从心底生起的嫉妒。

嫉妒她被欢迎，嫉妒她的美丽，连食堂阿姨都疼惜地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多吃两块肉。

宫尘的目光被她紧紧吸引住，没有留神前面疯狗一样的教导主任。

“这个学生！你的刘海是怎么回事？！”男人的声音大得整个食堂都能听见。

商初皓似乎也看了过来。

宫尘低着头，丢人丢得心慌意乱。

她觉得如果商初皓不在这个食堂，那么或许她会没有难过，尽管人家都不认识她。

武春中学大得堪比一所大学，从小学到初高中部一应俱全。

过早寄宿的孩子们无师自通不知其名地学会了丛林法则。

身材过度瘦弱又是转学来的宫尘成为了新一个被剥食的对象，当时这样被剥食的对象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转学，要么熬到下一个新生来。

宫尘选了第三条路。

她人小，可她打起架来跟只不要命一样，打不过就用嘴咬，拳头也知道一下一下往人脸上砸。

她们打架的动静太大，闹来了学生会。

宫尘记得那天就是初冬，窗外飘着小雪，推门进来的商初皓眉眼严肃清丽，漂亮得不像真人：

“你们在干什么？”

窗外风雪簌簌，光亮落在了商初皓一个人的身上。

宫尘被人压在地上，眼睛被打肿了半只，龇牙咧嘴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学生会拉开压住宫尘的人，商初皓蹲下身，像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物品一样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

“还好吗？”

宫尘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便呆呆地看着商初皓。

商初皓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湿巾，轻柔地宫尘擦去脸上的灰尘和血迹。

伤口火辣辣地疼，商初皓从风雪中赶来，微凉的指尖像止痛药般消弭了那股疼痛。

“没事了，没事了，别哭。”

宫尘愣怔着被揽入了一个柔软清新的怀抱。

她觉得自己没有哭，但脸上有滚烫的液体坠落，于是宫尘抽抽鼻子，放声大哭起来，将商初皓雪白的校服染得五颜六色。

十六岁的商初皓，和初冬的雪，月。

那是宫尘的青春，不是商初皓的。

商初皓一直，从来，都没必要记得她。

那些珍贵的记忆终究随着另外一人的遗忘而变得晦涩陈旧，而困于回忆中的宫尘永将兵荒马乱患得患失。

*

宫尘站起身，她已经长高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人压在地上揍的小姑娘了。

女人在她面前站定，冷淡倦怠的眉眼间已经找不到当年的踪迹，可她仍将伞向宫尘倾了倾。

宫尘顺势钻进了商初皓伞里，拖长了音撒娇道：“好-冷-啊-姐姐。”

商初皓无奈道：“你又不是小孩子，冷就多穿衣服。”

宫尘美目微怔，满脸受伤的神色：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出去一趟姐姐怎么对我比陌生人还不如，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好妹妹了？”

商初皓一皱眉，手往宫尘额上一探：“没病怎么说起胡话了。”

隐隐约约地，商初皓觉得宫尘好像胆子变大了，人也更骚包了。

宫尘笑了笑，将商初皓放在自己额上的手拿下来，轻声道：“我只是想你了，姐姐。”

有时太过直白和太过迂回所达到的都是一个效果，商初皓微怔，拿不准宫尘是什么意思。

宫尘垂眸，转头看向前路，唇角还弯着：

“人家都约会回家了，我像个留守儿童一样，姐姐你今晚上不来接我，我肯定要被剧组说是孤寡王。”

商初皓嗓音清淡，终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地笑意：

“早知道就不来了。”

宫尘回身，不可置信，商初皓居然和她开了个玩笑。

“太坏了姐姐。”宫尘凑近过去，蹙眉撇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商初皓轻咳一声，适时地移开了话题：“不是说吃火锅吗，你订在哪里？”

...

两人点了鸳鸯锅，商初皓坚决要坐在红汤锅那边，半途被辣得落泪，最后还是宫尘收拾残局替商初皓吃完了红汤锅里的菜。

驱车回家，浓重的火锅味让商初皓决定在雪天毅然开窗透气。

宫尘大呼小叫地说好冷，将头靠着窗边看着细密的雪花时却想她的心情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好过。

等红灯时，商初皓看着昏昏欲睡的宫尘，忽然心头一动拿出手机给宫尘拍了一张照。

昏黄的灯映的宫尘的发丝都在发光一般，睡着后少了那一点极具侵略性的艳气，让宫尘看起来软乎乎的。

都用不着修图，光是宫尘的脸摆在就氛围感拉满。

商初皓安静地看着宫尘，直到绿灯过了一个又一个。

光是自己看还不够，商初皓用自己私人号发了个朋友圈：初雪。

她的表妹，见证两人合约结婚的林大律师在评论下面打了个问号，紧接着就来轰炸商初皓的私聊：

“你们合约对象，在初冬天约着去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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