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的?”阿拉斯托躺在病床上,虚弱地看着坐在病床旁的柏里斯。
柏里斯怔怔地盯着他:“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乖,我现在没法哄你。”阿拉斯托的头部神经还被血块压迫着,胳膊还根本抬不起来,连带着声音都很虚弱。
柏里斯到了现在已经很镇定了:“快点康复。”
阿拉斯托轻眨了一下眼睛,牵动嘴角给他一个很轻的微笑:“好。”虽然声音不大,只有一个字,但是语气里的安慰意味很足。
探视时间并不长,又考虑到阿拉斯托的身体状况,柏里斯并没有和他说很多话。只是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就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绞在一起一样喘不上气。
在这短暂的半个小时时间,阿拉斯托始终默默盯着柏里斯。柏里斯甚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从没见到过的情绪,之前都没仔细注意过,阿拉斯托的右眼角是有一颗很小的泪痣的。
“在你脱离危险之前,我不会再离开医院半步。”这是柏里斯离开病房前对阿拉斯托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外间脱下无菌服后,柏里斯拜托着护士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将留给阿拉斯托一个东西。
护士远程联系了医生,得到肯定答复后,接过那件东西,消毒后,送到了病房里。
“什么时候可以手术?”柏里斯坐在长椅上问刚赶到医院的乔。
“医院还在开会研讨。”
柏里斯应了一声,闭上眼睛靠在墙上。眼前全是阿拉斯托裹着很厚的纱布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各种仪器的影像。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流下了一滴泪,不过也只是将睫毛打到半湿,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的从自己眼睛里面流出来的。
“宝贝,是父亲对不起你,没能让你安稳地长大。”一张与柏里斯极为相似的脸此时布满血痕,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忍受着剧痛,才断断续续把这句话完整说完。
纵使这时的柏里斯还小,也明白一家三口的处境很艰难。他伸出舌头,趴在父亲的胸口,替他舔舐脸上狰狞的伤口,想用自己的唾液,替他消毒。
男人轻轻把这只巴掌大的小狼崽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里。
“你是个男子汉,要保护好家人,知道吗?”
柏里斯不安地扭动身体,想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开,他这时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
父亲的语气很沉重:“很后悔,没能教你更多的东西。”说着似乎牵动了身上的伤处,他闷哼一声。
“我和你母亲多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自由自在地吹着山林的风,领略四季的美。”男人将柏里斯放在床上。
“我曾经是多么期待你的到来,”他粗糙但温暖的手掌轻箍柏里斯瘦小的身躯,“我现在后悔了。承诺给你们母子的事也没做到。”
柏里斯轻声叫了几声,想要阻止父亲继续说下去。
“早知道会这样,我不该去招惹她。”说着长叹一口气,和衣躺在了柏里斯身旁。
柏里斯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他不动声色地擦去眼角的潮湿,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隐约间他听到不远处医生的声音:“病人颅压急剧升高,需要马上开颅。”
他起身走到赫克托尔身边,眼看着他签下手术单。
阿拉斯托继几天前枪伤手术后,第二次被推进手术室。
“他脑内残留的血块是怎么回事?”
赫克托尔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你自己问他。”
柏里斯深知这个人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得到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
“开枪袭击的人已经抓住了。”赫克托尔没感情地告诉柏里斯,“没找到能指明幕后黑手的证据。”
“这种事你应该告诉的是他。”柏里斯听后回他。
赫克托尔轻笑一声:“我以为你会想知道,他为了把公司夺到手,吃了很多苦。”
“嗯。”柏里斯不是没想到,“他要是不想告诉我,其他人也没必要说。”
赫克托尔坐在柏里斯身边:“你变了很多,和之前很不一样。”
“托你的福。”柏里斯压抑着情绪,喉间的苦涩一丝一毫都没透露出来。
赫克托尔摇着头:“你越来越像他了。”
柏里斯否认道:“不,我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赫克托尔长叹一口气,将临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手术一共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期间有医生出来告诉他们,颅内情况很稳定,手术难度不会很大。
但是柏里斯始终悬着的心,直到阿拉斯托彻底醒过来之前都没放下过。
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那天晚上,阿拉斯托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守在床边的柏里斯赶到陪护床上休息。
用他的话说就是:“人都醒了,还能出什么事。”
柏里斯这次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强撑着不休息,而是在阿拉斯托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的第一时间就麻利地跑到陪护床上,乖乖躺好。
“你最好永远都不让他知道!”
他是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醒的。
“你醒了?”阿拉斯托看到柏里斯坐了起来,冷静的表情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全是歉意。
“你先回去吧。”阿拉斯托将赫克托尔赶出病房,又支撑着坐起身,“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柏里斯嘴上说着不用,起身走进卫生间。
“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阿拉斯托接过柏里斯递过来的水,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柏里斯瞬间觉得后脊发凉,僵硬地走向门口。
“回来,”阿拉斯托在后面叫他,“都敢逃学出来,还不敢承认吗?”
柏里斯只好回过身,同手同脚地走回病床旁边:“可是你……”
“我没想责怪你。”阿拉斯托打断他的话,“不想让你知道,是怕你应激。”
柏里斯点头:“万一……”
“不会有那个万一。”
柏里斯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阿拉斯托的眼睛。他发现阿拉斯托瞳孔深处映射出来的自己,和在镜子里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阿拉斯托眼睛里的自己是那么温柔、坚强。
他笑着看柏里斯:“我保证,不会发生你想象的那件事。”
“你之前受伤又是怎么回事?”柏里斯没想放过这个问题。
“下楼踩空了。”
柏里斯明白了原因:“你什么时候才肯好好休息。”
阿拉斯托:“不会再让你担心。”
柏里斯现在之所以这么在意阿拉斯托的健康状况,说到底,还是父母的离去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阿拉斯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平时什么事第一反应都是瞒着他。
“你觉得什么都不告诉我是保护我,可我只会觉得不舒服,不爽。”柏里斯鼓足了勇气,打算把话一次性说清,“就像这次,如果不是被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要等恢复之后,云淡风轻地和我说一句,什么事都没有?”
确实被柏里斯猜中了,阿拉斯托无从辩驳:“以后不会了。”
柏里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伤你的是谁?”
“还没调查清楚。”
“你肯定能猜到。”想到赫克托尔和自己说过的话,柏里斯又没来由地火大。
“我真不知道,”阿拉斯托微蹙起眉毛,“被抓的人不交代,我们也没线索。”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柏里斯非常不解。
阿拉斯托铁了心不在他面前交代这些,柏里斯也没办法继续逼问。
在阿拉斯托醒过来的第二天,柏里斯就被他赶回学校。
加上发情期的一个月,柏里斯错过了近四十天的课业。好在之前有乔的知会,这次柏里斯回去学校并没有受到处罚。
但是要想把落下的课补上,对他来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段时间他早上不到六点就要起床,一直到晚上将近十二点才会回寝室。每晚睡前还要和阿拉斯托确认恢复情况,如果他休息了,柏里斯就会去找乔。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年终考核。这天柏里斯在学校考完最后一门,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直接飞奔到校门口。
被阿拉斯托派来的司机早早就已经等在了门口。今天也是阿拉斯托正式出院的日子,柏里斯自然一刻也等不了,亲自去医院接他。
“哥,恭喜出院。”医院门口,柏里斯直接上前给了阿拉斯托一个很大的拥抱。
阿拉斯托接过柏里斯手里的鲜花,调笑道:“怎么想起买这个?”
“来的路上路过花店,看着新鲜,就买了。”柏里斯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他给柏里斯挑的是一束水仙花,周围还有着许多兰花作为点缀。阿拉斯托从接过花开始,一直到进家门,这束花就没离开过手里。
“洗澡水给你放好了,你去洗个澡就休息吧。”率先洗完澡的柏里斯从浴室出来,对着在客厅插花的阿拉斯托说。
“等我把这几朵装好。”阿拉斯托手上动作没停,却还在应和。
柏里斯没有再管他,转身去厨房。他今天打算亲自为阿拉斯托做一顿饭。
不过把路上买的食材都摆在台面上后,他直接静止不动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这么和面前的菜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阿拉斯托慢条斯理地从外面晃悠进厨房:“怎么?不会做?”
柏里斯听着他忍笑的语气,闷闷地回:“嗯。”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状态不好,但会坚持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