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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拆东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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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约一个时辰,马车停下。

车夫敲了敲门道:“公子到了。”

白渺醒来吩咐道:“去山上庄子,先不进城。”

他要带李成到山头的地界上转转,赶紧把卖地的事情敲定了,朱雀才能是他的。

白府的随从奉命一直侯在城门附近,等着白二管家一行人归来。

远远瞅见熟悉的车驾,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马不停蹄慌里慌张的往府里跑。

随从跑得呼哧带喘,一个大跨步迈了三个台阶上去,拎着袍角跨过高高的门坎往府里去。

看到管家随从激动的上前拦人,开口便是一记惊雷砸下,“管家,不好了,六公子一行回来了,车,马车就在城门外排队呢!”

“什么!”白府里的大管家白良一把揪住随从的衣领,瞪圆了眼珠子再问一遍,“谁回来了,二管家人呢?”

“没,没看到!”随从抓着大管家的手腕往外扯,衣领勒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再去探。”丢下随从白良阴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脚步匆匆的往老爷书房行去。

踉跄站稳的随从理了理抓皱了的衣领,深吸一口气调头出府。

书房外,白良恭敬的站在门外禀报:“老爷,六公子现已在城外候着。”

“哗啦!”

手中的毛笔滑落,带墨的笔尖掉在写了一半的纸上,溅起大片的黑点,污了纸上的字迹。

“回来了?”

狐疑声起,收起桌上的笔搁到笔架上,抽出压在镇纸下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到地上的铜盆中,白鸿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抚须轻叹。

凭白良的耳力自是听到屋内之人的问话,再一次重复自随从口中听到的话。

“派去的人失败了,还是压根连面都没见到?”白鸿一直十分信重身边的两位管家,交代下去的事从未失手过。

“难不成有了奇遇,或者寒冰骨的事……”指尖敲击着椅子扶手,白鸿面沉如水,千遮万掩的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你亲自带上府里的人手将人迎回来,在外客气些莫要让人起了疑。”白鸿可不想自家的好东西遭了外人的眼。

“是。”白良转身迈出一步又折回去犹豫道,“万一六公子不从?”

敲击椅子扶手的指尖一顿,手心在扶手上一拍,白鸿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养了他二十三年,该是为家族出力的时候了。”

白鸿喃喃自语,那条寒冰骨无论如何都得拿到手,损失掉一个儿子又如何!身体发肤本就授之于父母,还回来应当应分。

“是。”有了这层保险白良再不怕动手时伤到六公子分毫,离开前点齐人手,快步出了府门往城门方向前去。

半路,风风火火往府里跑的随从撞上了大管家一行,一个止步说道:“人,人没进城。”

听到这一消息的白良直皱眉,“没进城,人去哪了?”

“不,不知,可,可能是去,庄,庄子上。”

随从有几分头脑,以他的脚程到了城门口,也轮不到城门外的六公子一行进城,熟料人连个影子都瞧不见,立马回府禀报。

“庄子上,到还好。”至少动手的地方无外人,下人若做不到守口如瓶料理了便是,只要不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峙,白良到也不挑。

“你去把马牵来。”白良带着人折回府里,吩咐下人去马厩,命人在府外等着,他去书房告诉老爷一声。

随从坐在府门的台阶上歇着,一会跟着大管家前往庄子上寻六公子,沾个光事成之后好得老爷的赏。

“老爷,六公子未进城。”白良把随从口中的猜测一说,请屋中人示下。

“奇怪。那么个小庄子还在半山腰上,一年也不去一回,突然间转性了?”匆忙前往庄子上目的不明,白鸿从不小瞧第六子。

白良也觉得不在对劲:“那处庄子常年无人打理,也就后院的几十亩地包出去给人种。”

“你再去另外派人到茶楼买近期本人的消息。”以防有诈,白鸿自然小心行事。

“是。”白良转身离去,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子,数出六枚抓在手里,出了府门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驾!”

快马来到茶楼,白良让随从一行先出城,山脚下碰头。

马丢给门口跑堂的小二,白良进了门来到柜台前,放下手里的六枚铜子。

“买什么?”掌柜一看铜钱即明,自柜台中找出一本册子翻开。

白良道:“买白渺近几日来的消息。”

掌柜从册子上找到特殊的标记,上面的内容都是用专用的符号写成,一般人打眼扫过也看不懂。

“白渺,被白家的管事追杀,一路上雇佣盗匪烧杀附近的村庄,逼其不得不走官道没日没夜赶路无处躲藏。幸儿路遇李成侥幸不死,可怜白家管事一行全军覆没。”

“啊?”上扬的尾音降下,纠结的眉头拧成疙瘩,白良自觉身处人多眼杂的茶楼,压低了声音再问。

“李成!”音声中透着自身也未察觉到的惊惧,白良生恨怎么好事都让六公子赶上了!

“对,是他。”掌柜反复确认过了不会有错。

“人去了何处?”白良压下心底浓浓的不安继续问。

“未进城上山了,楼里的人无法跟得太近,你也知道李成喜怒不定,死在他手上的人皆是高手,小心使得万年船。”掌柜合上册子伸出手去,“承惠一百两。”

价钱一出白良整张脸都抽抽了,“这么贵?”

“别的人价格还能再降,有个李成在已经是最低价了,他一个人的赏金已经翻了一倍,凡是他相关的消息也得涨不是。”

掌柜拒绝议价,混口饭吃不易,何况是这种出生入死的活,盯梢高手的一举一动,无异于脑袋拴在裤腰上。

白良瞥见掌柜眼神不善,为免横生枝节从怀里掏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在桌上,扭头即离。

如此重要的消息必须回府告知老爷,六公子这是要十来运转了?

白良心里不是滋味,跃上马背调头回府。

急匆匆往府里赶,跨门坎时不小心踩到了衣角,险些绊倒在地,好在白良稳住了身形,才未在大门口出糗。

“老爷。”匆匆忙忙来到书房外,白良慌里慌张道,“大事不好,六公子跟李成搭上了关系,派出去的二管家不幸身陨。”简明扼要的道出重要的消息。

屋中的白鸿初闻李成二字,蹭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再坐不住,紧锁的眉头绕开桌子,走到门口打开门。

“备马,随我同去。”白鸿再不能让下面人办事,只会送更多的人头给李成练手。

传闻中赏金五千五百两的人,既然来了总要见上一面,白鸿打定主意亲自出马。

“是。”白良马上去办,心里发沉身感老爷此去准没好事,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夹在双方之间的炮灰。

你以为的小院,他所说的庄子不是一个地方,造成两方人根本碰不到一块。

白渺自从十二岁能自行出府,便寻摸着赚钱的法子,偷摸着攒了不少钱财。

府里的人在他及冠之前看他看得并不紧,才能在短短几年内买下一片山头,仅仅身边的个别人知晓。

“对面的山上是我母亲留下的小庄子,长久无人居住,不知是否破败。”少了病痛的折磨,白渺爬山都有干劲。

蔚风放飞了肩头的火雀,带他去瞅瞅山势的走向,与同行之人继续往山顶上爬。

“这片地方极少有人上山打猎、采摘很是清幽。”呼吸着山上湿润的空气,白渺心情大好。

月光草爬到凶人肩头向远处眺望,对面的山上有小点点在移动,那个白白的地方是房子吗?有人往那边去了。

拍拍凶人,根须往对面的山头上一指,月光草直觉那边的人走错路了,八成是来找他们的。

时机太巧了,刚才不是还说那边没人住,冷不丁冒出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蔚风看到了,对一旁的白渺道:“你家来人了。”

“家,白府?”白渺话音一落,立刻明白李成意指,望向对面的山上。

“来得好快啊!”白渺即使看不太清,也知是何人往他那个小破庄子上登门。

火雀飞回来落到蔚风手上,一人一鸟四目相对,从鸟的眼睛里抽取出此前的记忆,印入脑海当中。

“走,我带你去看下方的梯田。”白渺眼下顾不上家里的那些烂眼事,朝右侧的山路下去,田地在半山腰上。

山上的土质蔚风脚踩过去便知不合适建房子,树木虽多易有滑波的风险存在。

树与树之间密度大,雨水充沛的情况下容易引来落雷,山火暴发是迟早的事。

站在山间往雨城的方向看去,府城的地势较低,一面环山,在蔚风眼中城里居住亦非首选。

白渺兴冲冲的提到梯田每年的产出,以及雇佣人耕种的费用,说着说着发现身边人一言不发,心瞬间凉了半截。

“若有不满意的地方直说,山上的环境清幽,城中的院落有一处颇大,要不去那边瞧瞧?”白渺转变思路,贡献出名下最好的宅子。

“下山。”蔚风饿了,进城吃一顿再议。

白渺的心悬在嗓子眼,明显李成都不太满意,算盘落空还有留下朱雀的可能吗?

手上值钱的能被李成看上的东西真不多,倒是父亲手上有几件稀世珍宝,与虎谋皮的下场自不必多说,白渺迫切的希望获得掌家权。

另外的一行人上了山,破败的庄子了无人烟,木质的大门风吹日晒雨淋之下,表面斑驳开裂掉漆,门内的地面全是黄泥,并无脚印。

“人没来?”白鸿后悔上山,想起山路上并无多人踩踏的新鲜脚印,山下也未停着马车、马匹,着急忙慌的上来,看到的却是空无人烟的破屋,气得脸都绿了。

“人都去哪了?”白鸿调头下山,睨了办事不利的大管家一眼,面色很是不快。

白良叫屈道:“之前派来的人手也不知哪去了,尽是一个也未在山下。”可不能全怪他,他连找个人问都没见人影。

话音刚落就听到山下传来马蹄声,说曹操曹操就到,随从快马加鞭赶至,看到从山上下来的老爷一行,翻身下山近前行礼。

“行了,有话快说。”白鸿急于找到不孝子,没功夫听下人扯闲篇。

随从回道:“六公子一行去了对面的山上,我在山下发现马车和护卫,其他人前去堵人了。”

寻着马车车轮的痕迹才找到六公子一行,随从等人远远的缀在后面,等人上了山才记起大管事要去庄子上。

显然六公子停留的地方与庄子去向相反,担心大管家跑了个空,随从打马狂奔而至,没想到来的是老爷。

“对面?”搞不懂白渺闹什么景,白鸿翻身上马大手一挥,“走。”

刚从山上下来,绞尽脑汁寻思着能让李成满意之物,白渺乍见山脚下两方人马,呈对峙之势拉开了阵仗。

没等他喝退府里的下人,马蹄声阵阵,待到近前拉停马匹之人白渺一点不意外。

“回来也不进城,跑到此地做何?”厉声质问出自白鸿之口,目光的落点却不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白良留意到六公子身上的异处,忙开口插了一句:“公子何时喜欢上雀儿?”

鸟儿艳丽的羽毛很是少见,加之另一人身上也有同类型的鸟,不得不让人多虑。

“父亲日理万机,回城的小事不劳挂怀,儿子这便回府。”白渺不咸不淡的顶了一嘴。

蔚风不太喜欢仰头看人,奈何海拔不够,落在身上的视线又格外放肆,像要把他盯出个窟窿,实在算不上友好。

走到一匹枣红马身侧,蔚风抬手示意马上的人下来。

对上李成生冷的目光,马上的随从如坐针毡,气势逼迫下,怂兮兮的翻身下马让到一边。

蔚风抓住缰绳踩着马镫跃上马背,调整了一下坐姿打马调头。

白渺所在的一方加上白鸿所在的一方,见此情形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白良开口替主子呵问:“站住,你是何人?”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蔚风不爱搭理,脚跟轻磕马腹,“驾!”

“嗯?”

马没等跑两步,后来的一行人拦住去路,腰间的佩剑拔出来,剑尖朝着一人。

“大白天的找死!”蔚风眼神渐冷。

“闪开!”白良大吼一声,可惜话说晚了。

一道光自半空划过一抹弧度,围堵的六人向后仰倒摔下马背,手中的利刃乒哩乓啷掉了一地。

马受了惊嘶鸣着抬起蹄子,给还热乎的尸体上又加了一分伤势。

火雀干净利落的解决掉拦路虎,落在马头上骄傲的竖起头顶冠羽炫耀。

“驾!”路障扫除蔚风打马离去,朝着城内进发。

随从上前伸出冰凉的手,去试探地上六人的鼻息,朝看过来的大管家摇了摇头,“死了,耳朵贯穿伤均有血流出。”

白良闻声心底发寒,刚一见面就杀了六人,正主未真正出手的情况下,快得让人来不及闪躲。

目光落到六公子肩膀上,那只鸟一动不动像死物,直觉提醒白良绝对不是一般的鸟雀。

“六公子出门一趟似乎求得了医术高明的大夫,瞧着脸上的血色不那么苍白了。”白良变向的提醒老爷,切莫一时冲动悔不当初。

白渺乐了:“白管家慧眼如炬,我这病还得是高人出马,这不气色明显快赶上正常人了。养鸟有利于平心静气,别看朱雀呆呆的,有时候异常活泼。”

连削带打的话,含沙射影一个不落,即是警告又是嘲讽,摆明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白家不能白养你一场,享受二十三年来的恩惠是时候偿还了。”

白鸿打定主意要在城外结果了逆子,恰好让他颇为忌惮的李成离开了,时机成熟不能再拖了。

“上!”一声令下,白鸿腾身而起,足尖在马鞍上借力,扑向对面的竖子。

极其浑厚的掌风袭来,白渺面沉如水,扯下身上的狐裘掷去,急步后退往空着马匹前跑去。

白鸿一掌震碎迎面飞来的狐裘,大喝一声:“哪里跑!”刚一落地闪身朝白渺后心袭去。

白渺侧过身去,与背后抓来的手臂擦肩而过,一掌拍出欲取其一条手臂。

白鸿变爪成掌,向外侧斜劈而下,砍向逆子胸腹,意图击穿对方肋骨限制行动。

眼前红影一闪,心觉不妙立刻收手向后空翻,白鸿露出的脖子恰恰成了空门。

颈部与下颚联接的地方如火烧般麻痛,后颈骨头迸裂声在耳边乍响,双眼鼓出眼眶,不敢相信自己有横死的一日。

空翻一滞,面朝下重重的砸在地上,身体抽搐一瞬没了动静。

朱雀落回到肩膀上,嘴边沾着些许血迹,“呸!”一口吐出抖了抖鲜亮的羽毛,使自己看起来更蓬松。

“老爷!”白良一眼扫到六公子上得马背,地上趴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甩脱纠缠着的敌手,白良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去,将地上的人翻过来,赫然是老爷无疑。

下颚处多了个血窟窿,滴落的鲜血染红了白良的掌心,哆嗦着触及老爷鼻息,另一只手抓着手腕探脉。

人已经凉了哪还有什么心跳,白良面色大变放下尸体,甩出滑至衣袖的短箭。

老爷虽亡府里仍旧有一位老太爷做主,六公子不死,白良带着老爷的尸体回去,只能是陪葬的份,必须将六公子拿下,最次也得取回寒冰骨。

白渺趴在马背上,破空声身头顶掠过,手中的马鞭一甩,直往大管家脸上招呼。

白良不躲不避,瞅准时机一把抓住抽来的马鞭,往怀里扯。

松开马鞭再不松会被拉下马背,白渺朝袖口一拍,三枚藏在袖中的弹丸落入掌心,瞬间朝大管家丢去。

白良抖开抢到的马鞭,朝掠来的弹丸抽去,哪里来的送回哪去。

白渺身边的五人不敌府里的高手,尽皆毙于剑下。赶去围堵要跑的六公子。

你一拳我一剑,坐下的马匹头破血流侧倒在地,白渺被逼到地面。

“乖乖束手就擒留你个全尸!”白良手中的马鞭直指大逆不道敢于杀父的六公子。

白渺冷笑一声:“有本事来啊!”看谁先死!

“狂妄的家伙!”白良手中的马鞭击出,鞭影连连密不透风,每一鞭的落点均在六公子要害。

白渺亮出腰间的软剑与鞭影对抗,架不住左右身后有人偷袭,一分心差点被鞭子抽中,交待在这里。

朱雀出动片甲不留,白良终于知道为何武功高强的老爷会死在六公子之手,原来猜测是对的,奈何已经晚了。

嗖,嗖,嗖!

朱雀所过之处只余倒地的尸体,白渺左臂上挨了一鞭子,衣袖裂了皮开肉绽。取出腰间的金疮药,扯开破了的袖子上药包扎。

提着剑走过去,给每一个倒下的尸体再补一刀,自己人一并没放过。

“啊!”躺下装死的随从不幸中了当胸一剑,双手抓着剑身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白渺补完刀走到父亲的尸体面前蹲下搜身,找到府里库房的一串钥匙,以及一块半月形状的玉佩。

揣好东西上马进城,白渺满脑子全是爹死了的喜不自禁。

头顶压着的大山去了一座,府里还有一位老太爷等着他。精明的老家伙不好对付,走一步看一步。

入城后,牵着马来到城里人多的酒楼,手中的缰绳交到出门迎客的小二手上,蔚风径自入内,往楼上走去。

一楼大堂内几乎满员,扫了一眼还是二楼亮堂,窗边的位置没了,找了个无人落座的边角坐下。

小二随后拎着热茶壶走到桌前,扯下肩膀上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桌子,放下夹在腋下的菜单,拿起一个空杯子满上茶水。

小二嘴皮子利索的报着菜名,搁下手里的茶壶等着客官吩咐。

“招牌菜都来一份,要两笼包子一碗米饭。”蔚风放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上一壶好茶。”

“好嘞,客官稍候片刻。”小二取了银票跑下楼去。

月光草从凶人的袖子里钻出来跳到桌上,瞅了眼凶人手背上的火焰纹路,那么大只的鸟也收起来了,这道纹路内到底是有多大?

“看什么?”蔚风自竹筒内抽出一双筷子,筷子尾端挑起月光草下方的花瓣,“怎么,你也想进去?”

“不不不!”头摇成拨浪鼓,月光草立刻转移视线,再也不去探究凶人手上纹路的秘密。

小二端上了四盘凉菜和包子,“客官慢用,热菜马上就好。”放下一小壶茶水拿着拖盘离开。

蔚风新拿了一个空杯,倒上新来的茶水,氤氲的热气上升,茶香散开分外宜人。

月光草也要了小半杯,一边吃着凉菜一边喝着热茶。

约莫半个时辰,所有的招牌菜上齐摆了一桌子,小二走时撤掉了空了的凉菜盘和蒸笼。

用过饭下楼结账,低价卖了骑来的马,蔚风租了辆马车到渡口。

月光草怪纳闷的,“朱雀不要了?”

什么都没从姓白的身上得到,白给只鸟这样的买卖凶人做得?

怎么看也不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样子,月光草思忖良久:“难不成是让姓白的欠下人情,以后找机会再还?”

也不是不可以,怕的是人心易变,姓白的都敢给小破鸟起名朱雀了,话里话外的志在必得,就差刻脑门上了。

月光草看了眼渡口的小船,听着凶人与船家交谈,没大船可坐了,相当于没便宜可捡了。

“老伯,问一下雨水少的府城可有?”蔚风站在岸上询问上了年纪的撑船人。

“雨水少的地方,那没有,要有也得是北方,南方梅雨季节见天的下雨,别的府城小老儿没去过,不太清楚,要不你找那边的船工问问,经常跟着商船跑的人,可能知道一些消息。”船家给岸上的小子指了条路。

刚一转身四周的景色发虚,蔚风没等眉头皱起,身体猛地往下坠,低头一看,黑漆漆的洞口将他吞噬。

月光草八爪鱼般紧紧扒在凶人怀里,周围乍起的旋转风势,差点将它从凶人身上撕下掀飞。

最次的传送阵,带给蔚风的感观尤为垃圾,自上而下的旋转风势,换个人来分分钟绞成肉酱,从另一个出口喷出。

领口、袖子、下摆、靴子都破了,头上的帽子绞碎飞了,头顶冷嗖嗖。

普通的衣服不经穿,蔚风无比怀念曾经的法衣,即有清洁功能,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胳膊上的汗毛刮去一层,没了鞋头的靴子露出脚趾,连脚指甲都被风速削去一块,外面的厚衫子割裂飞出,里面的裤子成了面条,没长多长的头发,贴着头皮给他刮去一层。

都这样了传送还在持续,到底有多远?一张传送符达不到这么长的距离。

摆明了故意让他在传送途中与阵中的风势相抗衡,消耗掉体力削弱实力,出去后任幕后之人摆布。

亦或是直接死在阵中,只要留下完整的魂魄,摄魂之法利用上,便能得到背后之人想要的东西。

想法挺完美,蔚风活动活动手腕,掌心向上召来银球,在剑与枪的选择上犯了难。

阵法尽头之人必然会有防备,传送阵搭建起来的通道是不透明的,里面的人如何尚未可知。

以幕后之人的心思算计,能让他踩中陷阱的人不可小觑。

蔚风不是很乐意打架,这又不是他的人生,如若再度重复曾经所走的道路,过于无趣了。

出口就在前方,有亮点在闪动,口子看似两指宽,实际上足够吞下一只大象。

咔哒!

枪上膛,瞄准出口的位置,在蔚风被阵法吐出来的同时,扣动扳机。

“砰!”

“呃!”

身着道袍的老者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后退数步勉强站稳,立刻用了纸人替身,将身上的伤势进行转移。

白色的纸人头部开了个洞,鲜血染红了整张纸,刹那间烧成了飞灰。

没等缓口气心疼一下仅及的纸人替身用掉,胸口一痛,血液停滞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实实的倒在地上。

连李成正脸都没能见到,不甘了闭上眼睛。

杀人自然不可能只开一枪,明知对面的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狐狸,为了确保人死透了,绝对要补一枪。

背后的黑洞消失,阵法的波动闪现一瞬寂灭,蔚风走到尸体前居高临下审视。

“穿着道袍却剃了个大光头,头上还留有戒疤的痕迹,是道士还是和尚?不伦不类的好奇怪。”蔚风收了枪,扯下怀里的月光草丢尸体上。

月光草任命在尸体上翻找遗物,两个钱袋一把钥匙,一个钱袋里装着碎银子,另一个钱袋打不开,顿时眼睛放光。

环顾四下,周围一圈屋子院子不小。

出了拱门,沿着青石板铺设的小路往前走。

路两侧的花圃中,种的是成片低矮的茶树,目光所及之处,满眼令人舒服的绿意。

踏上前方的游廊,来到了前院。

一路行来未见他人,蔚风注意到院内各处都有阵法加持的痕迹,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朱漆的大门。

打开门走到外面,抬头望向上方牌匾,上书‘蔚府’。

“巧了。”蔚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白得一座宅子,甚好。”

回去关上大门,蔚风溜达了一圈,对整个院子的布局不是很满意。

地方大屋子又多,看不到一个活人,布在地面的阵法显得杂乱无章。

没有厨房没有洗澡的地方,转到后院的后方,蔚风发现居然修了一个大池子,目测占地面积是宅子的两倍。

“若将宅子看成一个整体,前小后大像个葫芦。”蔚风摩挲着下巴眼前一池子碧波荡漾,“腹中存水……”

“以‘福禄’压阵,活水为生机,这是要遮蔽什么?”

水下肯定有东西,蔚风不急着下去一探究竟。转而回到尸体所在的后院。

放出火雀察看整个宅子的建筑形态再做计较,用不上的屋子该拆还得拆。

蔚风接住月光草扔来的钱袋,入手的分量略轻,对上月光草希冀的眼神瞬间明了。

掂了掂手上灰扑扑看上去有年头的钱袋,食指在布袋中间划过,袋子从中破开,蔚风倒转抖了抖。

什么都没有!月光草瞪圆了眼睛,没有预想当中喷涌而出的盛况,就是个空袋子,那为何还会贴身带着?

“东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月光草瞥见脚边的一串钥匙,拿给凶人。

蔚风朝地上的尸体弹出一朵火苗,拿着钥匙在手指上转两圈,悠出去的同时,朝半空中的钥匙串打出一道光,让钥匙带他去找相应的门开锁。

尸体上的火苗散开,将人包裹其中,一阵焦糊味过后,尸体连渣都不剩。

月光草在凶人放火后退得远远的,太阳真火靠太近受不了,眨眼间就能烧掉一切。

滚着跟上凶人的脚步,去探查宅子里的秘密,月光草有点小兴奋,直觉有好东西等着它。

火雀飞回交出了记忆,蔚风让它去水池走一遭。

羽毛尖端的银光如潮水上涌,火雀退去一身的橘金,通体银色没入池中,化为一道水流涌入池底深处。

急行于街面,马蹄声惊动了路上的行人,纷纷靠边上躲避,心下将这些个不顾他人安危的富家公子唾弃了一遍。

快到府门前,拉停马匹跳下去,白渺面容冷肃的奔入府中,往老太爷居住的小院行去。

脚步匆匆不经人通报径自闯入院内,挥开拦路的下人,白渺面无表情的步上台阶,推开属于老太爷经常呆的书房门。

“爷爷!”白渺向桌后执笔作画的老者行礼,随即抛下一枚惊雷。

“出去,没规矩!”眼都不抬一下,白老爷子出声赶人。

下人朝门内的六公子递去一眼,示意对方赶紧出来,莫要为难他一个下人,惹恼了老太爷,这府里可就再没有六公子的安身之所。

白渺只当耳旁风,该说的话一字一句道明:“白鸿,我的父亲他死了。”平静的语调说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话。

啪嗒!

握笔的手一松,沾着朱砂的笔掉落,甩了白老太爷一手红点。

抓起桌上画了一半的画作,胡乱的擦去手上的红色,抬起头给了桌外之人一个正眼。

“你杀的?”看似疑问实则肯定,白老太爷目光锐利的扫视眼前不曾在意过的孙子。

一件承载寒冰骨的器物而已,万万不曾料到能有反水的一日。

门外的下人惊掉下巴,忙躬身退得远些,这么不得了的大事听了去,事后怕是要被老太爷封口,吓得心肝乱颤六神无主。

白渺直视扫向他的冰冷眼神,不答反而称述事件的起因:“父亲他要杀我。”

逼到绝境哪有不反之理,又不是捏泥的任人宰割。

“他杀你的原因可知?”白老太爷明知顾问,是想从眼前人口中打探出,关于寒冰骨知道多少?

“不知。”老狐狸套他的话,白渺自然不可能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透露出白老太爷复杂的心境,丢下手中的纸团从桌后绕出来,来到孙子面前,伸手欲拍其肩膀。

“江山代有人才出,是时候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白老太爷目露欣赏之意,满面慈祥的对眼前的孙子笑了笑,手却未能落到实处。

洞穿掌心的瞬间,白老太爷向后退去,甩出袖中的弹丸,往孙子身上的招呼,面上阴云密布,噬人的目光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了。

来之前便有准备的白渺,甩出早在进门前便捏在手里掩在袖内的雷火符。

飞身跃出书房,只听轰的一声炸响,炸飞的碎片打在背上,白渺护住脑袋就地一滚。

院子里的下人惊了,纷纷往炸塌了的书房跑去,寻找着老太爷的身影。

徒手搬开砖瓦木头,下人怎么都没想到六公子会出手,老太爷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府里再难有太平日子。

找不到老太爷,下人也逃不了好,府里可不只一位主子,个个都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白渺从地上爬起来,朱雀未归,定定的望着坍塌的书房,等着最终的结果。

突如其来的炸响声,惊动了府里上上下下,打听到声源的来处,赶过去的念头打住。

老太爷的居处,连老爷都极少踏足,他们这些个儿媳、孙子等小辈就更没资格前去过问,老老实实的呆着,等下人将消息传回。

“轰!”

“哗啦!”

“老太爷!”

从废墟里窜出一人,周身的气浪不仅掀翻了压在身上的石头瓦块横梁残屑,一同飞出去的还有附近下人。

白渺手握软剑一剑横扫,挡下飞来的血手掌,暗叹老家伙还没有死,骨头够硬的!

洞穿的手掌掉落,浑身是血的白老太爷站在废墟上目眦尽裂,来回转动的眼珠子在寻找那只该死的鸟。

原以为是只中看不中用的玩物,没想到反被啄了眼,若非反应及时自断一掌,那只可恶的鸟会顺着血口钻入手臂直达心脏。

太过诡异根本防不胜防,白老太爷明白过来,儿子的死怕也同这只不起眼的鸟脱不了干系。

打哪得来阴损的手段,用在了自家人身上,白老太爷气不打一处来,一声长啸招来府里各处隐藏的六位高手,论单打独斗定然不是一只会飞的鸟的对手。

况且,自身受伤不轻,白老太爷可不想步上愚蠢的儿子后尘。

前车之鉴摆在面前,由不得他高看下方的孙子一眼。

“身怀异宝再有奇遇,不得了!”此时不除更待何时!白老太爷绝不能让逆孙带着寒冰骨离开白家!

六道人影自府内各处闪现,如风般掠至白老太爷所在的院落,不明所以的看向倒塌的书房所在。

无用的下人自地上爬起来,知机的避到一侧,插不上手不必上前拖后腿。

六公子就一人单枪匹马的回府,定不是老太爷的对手。

一对七形势不容乐观,白渺做好了舍出半条命的觉悟,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剑光划过剑影层叠乍现,白渺使出看家本领,一人分成六人,真身笼罩的密不透风的剑招之下,试图拖延时间,让朱雀更快的结果了老太爷。

六人对视一眼,掌风齐出朝着一个方向轰去,雕虫小技入不了六人的法眼,剑招舞得再漂亮,也是虚招够不成威胁。

红光闪现落在了白老太爷对面的木头上,未急于出手而是仔细的端详许久,找出一招毙命的弱点。

朱雀偏了偏脑袋,一只眼睛盯着下方的围攻,一只眼睛盯着对面之人,它在犹豫先解决掉哪一个?

双方皆有杀心,一个已经动手,一个维持不动,没了凶人的压制,朱雀银眸闪动凶光毕露,骤然飞起快如一道光掠向下方。

鸟一动,白老太爷跟着也动了,落至地上提气纵身一跃,击出一掌,打向自作聪明的混账小子。

死亡的阴霾笼罩周身,白渺冷汗沁出,提气双脚离地,几个后空翻闪躲迎面袭来的掌风。

呲呲呲!

咚咚咚!

三具尸体倒在地上,颈间多出一个血口子。

朱雀甩掉身上沾着的血珠,向下一个将死之人飞去。

未曾反应过来,喉咙一痛,上手一摸满是鲜血,自救的念头刚起,人倒地上抽搐片刻,闭上了眼睛。

右肩咔吧一声脆响,白渺痛的脸变形,落地后腿一软单膝跪地,手中的剑握不住,再掉落之前换到左手。

“啊!”

受到袭击双手本能的去捂血流不止的耳朵,身体晃了晃,无力的瘫倒在地,两腿一蹬不动了。

府里的六名高手全部死于一只鸟,白老太爷注意到死去的人有一个共同点,耳朵对穿能够清楚的看到通了。

心弦骤缩的白老太爷撕下一截袖子,扯成两半各塞入耳中,让鸟没办法再钻空子。

朱雀为图快图省事,才会选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软的地方好通过,主要是露出的地方脖子以上,就属头骨最硬。

耳朵堵住了一块布,碍不着朱雀的行动,只不过这一次,选择另一处软的地方。

“啊……”白老太爷捂着眼睛痛到浑身打颤,嘶吼声瘆人得紧。

拼命甩着脑袋,真切的感受到鸟没入眼眶后在往上移动,白老太爷痛到跪下以头抢地,脑门磕出血,感觉不动痛的慢慢不动了。

朱雀在满是水的脑仁中打了个转,从来时的眼眶飞出,落在死人头顶,抖动着身上微湿的羽毛,甩掉发腥发臭的脏东西。

白渺起身来到老太爷尸体前补了一剑,从其身上搜出一个药瓶,闻了闻是疗伤用的,倒出一粒服下,碎骨的伤处不再如针扎般痛。

拎着剑一鼓作气,亲自前去向府里另外几个主子问候一声。

白渺一定要在今日,将所有的威胁彻底铲除,不留一丝隐患。

白府大院内血流成河,该死的都死了,全是自大妄为之徒,自以为能将他拿下就地格杀,反被朱雀穿了脑仁,成为一具尸体。

府里的下人一半是家生子,一半是自外头买来的,签得都是死契跑不了的,杀不杀无所谓,已经有识趣的下人来投奔。

被下人称呼为老爷十分不习惯,感觉叫老了,白渺打断下人溜须拍马的奉承,“日后仍按六公子相称。”

“是是是,您说了算。”

整个府里找出不第二个可供发号施令的主子,下人心惊胆战的表态之后退下,去处理满府的尸体。

请来大夫吊着胳膊喝着苦药汤,苦的白渺舌头都尝不出茶水的味道。

白家的丧事容后两日再大办,告诉雨城中的各大世家,白家换他来当家主。

“李成。”白渺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坏了,把人忘了!”

白渺夺门而出,走到一半看到前方的大门,才想起来他不清楚李成去了何处。

“你能找到李成?”白渺侧首问肩膀上的朱雀,试着将其放飞。

朱雀飞到半空又落回到肩膀上,头扭到背后梳理起飞羽,压根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嗨,我也是傻了。”

一拍脑门有了主意,寄希望于一只听不懂人话的鸟,白渺不如去找消息灵通可信度更高的茶楼。

折回屋里多揣些银子前去。对方要是狮子大开口,当下拿不出银子岂不尴尬。

跟着往前飞的钥匙来到前院,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推开门,里面的陈设十分简单,地面异常干净,不像是经常久留之地。

蔚风看到了一些小型阵法的痕迹,有的失效了,有的还在苟延残喘。

就连书房的架子上,看似放满了书,时则随手抽出几本书,不难发现这些书都是新的,压根找不到翻看后的折痕。

钥匙在书架前停住,蔚风找了找机关所在,书是新的排除可能,一排排书架扫过,一尘不染。

弯下腰去寻找蛛丝马迹,蔚风忽然蹲下,摸了摸两个书架并在一起的两个角。

上面的漆颜色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略深一些像是后补上去的,摸着平整在光照下颜色上有小小的差异。

站起身踢了踢边角,书架自两侧分开,露出后面的铁门,蔚风打了个响指,半空中的钥匙自动插入锁孔,向右拧了两圈。

“咔哒!”

门开了,蔚风上前推开门,里面是间不大的屋子,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留下。

地上能看到些许细微的划痕,像是拖动重物留下的,蔚风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暗门。

钥匙从门上拔出,蔚风抬手扔回到半空中,再寻找下一处藏匿地方。

宅子里的屋子都转了一圈,该开的门都开了,同之前一样的结果,里面的东西都被挪走了。

蔚风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思考道:“难不成怕打起来,整个府邸遭到灭顶之灾,才会提前做好准备,转移了所有重要之物?”

“水池里?”蔚风等火雀回来,再决定要不要今天下水。

居然一件好东西都没有,直觉出错了?月光草滚到后院的屋子里,见缝插针的探来探去。

地砖缝隙都不放过,月光草伸长了根须捅啊捅,有一块地砖的缝隙较深,滚过去试图撬开砖块。

用力一掀,哐当一声,月光草成功了,看像下方的浅坑中,好心情全没了。

“就一堆发黄的破纸有什么可藏的?”月光草卷起来摔在地上,适才发现这些纸的形状像‘人’!

“什么鬼玩意?”月光草滚到凶人脚边,纸给它一种不太好的微妙感。

蔚风弯腰拾起地上的一落纸,“替身纸人?”

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九张,其中有六张效力散尽如同废纸,其他的到还能用上十天半个月。

手上的纸人抖开,往左手上一拍,蔚风松手任由纸人掉落。

纸人落地后马上站起来,一字排开站好,等待指示。

“丈量一下所有屋子石材、木料的尺寸,记在纸上。”

蔚风吩咐一句,走到桌前坐下,借桌上的笔墨纸砚一用。

月光草好奇的瞅着纸人跳出门外,想了想决定跟去盯着,不好好干活就烧掉。

“要如何丈量?”纸人手上连个绳子和尺子都没有,难不成现在宅子里找到这两样再干活?

月光草猜不出来,纸人到底能做到哪种程度。

纸人蹦蹦跳跳乘着风来到前院,一个接一个的顺着柱子爬上屋顶,用脚量了量踩着的瓦片大小,然后……

月光草看到纸人的胳膊突然间拉长,一下子从这一头甩到对面那一头,有几个纸人从屋瓦下钻进去了,屋顶上就剩下两个纸人。

一个纸人伸长的两条胳膊丈量屋顶的长宽,另一个纸人抖松了腿量了屋顶的高度。

再往下一甩腿,直达地面测量整体屋子的高度,看得月光草一愣一愣的。

“还能这样?”见识少的月光草算是开了一回眼界,打门缝钻进屋子里,看纸人如何干活。

拉长胳膊的腿的纸人手脚并用,抱柱子从屋顶下来,即量了柱子的粗度又量了柱子的高度,还检查了柱子上有无虫洞或是破损开裂的地方。

地上的青砖也一样,有手有脚就可以量,门窗的高度厚度都在丈量范围内。

连屋里的家具都量了一遍,凶人可没说量屋子以外的东西,这些纸人好认真呀。

月光草放心了,不是无用的废纸就行。

“凶人说是替身,替谁的身?什么身都能替吗?”月光草疑心起死去的光头身上,刚时随风飘来一丝纸烧焦的气味,莫不是就用了替身?

用了替身纸人还没能获得片刻的喘息,在月光草看来不是凶人太强大,而是替身纸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

“凶人看这架势冒似要拆了这宅子重新盖,就这些纸人和它能盖出一座像样的房子吗?”月光草深表怀疑。

想了又想,月光草深感凶人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有把握再拆了之后盖好。

月光草琢磨半天想象不出凶人喜欢的风格,“不过大院子里太多空屋也不好,一直不住容易塌,破败了就有些碍眼了。”

“也许凶人有别的手段,多裁剪一些纸人或许不用花银子找外人来干活。”月光草出了屋子,跟着纸人去下一处。

吊着膀子单手骑马的白渺,来到城中最大的一家茶楼门前下马,一个跨步迈入门内来到柜台前。

“掌柜,李成的行踪。”说着白渺自怀里拿出一百两银票放上,“李成可有入城?”

掌柜瞄了眼火急火燎的来者,“进了,吃了饭又走了,说是去渡口看样子雨城不是他心宜之地。”

“就这些?”走了,真的走了?白渺强抑住心底翻腾而起的窃喜,追问道。

掌柜收起柜台上的一百两银票,搓了搓手示意,更加详细的消息还得再加钱。

白渺料对了,关于李成的消息越发的贵得离奇,又拿出二百两银票递过去,“去往何处?”

“去处不知,李成本人未能搭上船,被传送走了去向不明,幕后下手之人亦不明。”掌柜把要说的重点,简单明了的告诉眼前人。

白渺愣了一瞬,喃喃自语道:“不是自己走的有可能回来。”果然不能高兴的太早。

掌柜的眼睛瞄向眼前人肩膀上的小红雀,漂亮的让人无法忽视。

“这鸟是何品种?”掌柜直觉不一般。

白渺不待搭理掌柜转身就走,他的保命符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接茬就走,变向的验证了他的猜测,掌柜火眼金睛,城里的各大世家但凡有名有姓的都认得长什么样,刚走这位能跟李成搭上关系,那只鸟的出处可想而知。

走到门口的人忽然又折回,掌柜有点看不懂,难道还有事忘了打听?

白渺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道:“李成的蝴蝶死了,这消息能卖吗?”

掌柜乐了:“卖是能卖,你就不怕李成找上门?”亦或是用这种方法让李成登门兴师问罪,白家的六公子不像是缺钱的人啊。

“能卖就行,给个价。”

白渺借此事试探李成的底线,朱雀和蝴蝶应该是同一种造物,李成连蝴蝶都能随意弃掉,那么他用银子也好其他东西也罢,说不定可以换到手。

谁让李成看不上他手里的山头,府里的东西尚不清楚对方能否看上,搞得白渺一个头两个大。

“一百两。”刚到手没捂热乎的银票原封不动搁在柜台上,掌柜浅笑道,“若是肯卖鸟,价钱好商量。”

白渺拿起银票揣进怀中,鸟都不鸟掌柜后话,直言道:“李成亲手捏死了一只蝴蝶,一滴血没有流。”

“嗯?”掌柜听出眼前人话里话外的着重点,诧异道,“你亲眼看到的?”

“对,大概恼于蝴蝶不太听话,李成那人不都传其喜怒无常。”话说到这里,白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离开,这次是真的上马走了。

掌柜纠起眉头自语道:“为何会不听话?蝴蝶不是灵宠是什么?”

这位白六公子知道的挺多的,就是不说最关键的事。

“不听话,不听话……”又是在白六公子面前下的死手,两人之间莫非与蝴蝶的死有关?掌柜思路大开,顺着可能的线索深挖。

“会不会因为寒冰骨?”掌柜听动嘴皮不出声,以防隔墙有耳。

“李成八成瞧不上白家的那点东西,要不然白六公子可活不到今日,必然死在与李成相遇的刹那。”

杀人夺宝实属平常,好比街上的小贼财不走空一个道理,掌柜拿出册子记录下猜测,好让楼里的人有空查一查。

“那只鸟很可能不是白来的,换的?”若是谁都能从李成手上换来东西,掌柜也想分一杯羹。

小二打门外进来,神神秘秘的给掌柜使眼色,往边上挂着厚实门帘的小门走去。

掌柜写了一会儿,搁笔吹干纸上的字迹,拿在手上出了柜台进了挂帘子的门后。

小二在等掌柜时梳理了一下思绪,见到人后劈里啪啦说了一堆。

“死了!”掌柜吃惊的张大了嘴,“姓白的才走没多久,不过,身上确实带着明显的伤势。”

小二是接收楼内消息一的方,掌柜不方便往外跑,自是由他来传递当天发生的大小事。

“一击毙命,不是兵器伤,人已经被白家的人抬回府,其他人的致命伤也都一样。”小二说完出门干活去了。

掌柜坐到桌前将事情记在手里的册子上,起身推开屋里的后门来到后院,将写有白渺卖给他消息的内容,以及他自己粗略猜测的纸撕下来,装入小竹筒中绑在鸽子脚上,放飞。

消息会传回楼中,等待楼中相关人士核对。

纸人干活快又安静,搞得月光草也想要一个玩。

跨个门坎,月光草一进门朝书桌前瞥去,凶人还在那里奋笔疾书,很认真很认真的样子,让它不自觉的忽略掉外在的年纪。

纸人一个个爬上桌子,合力铺好一大张白纸,一个接一个的甩着长胳膊,沾上砚台里的墨当笔用。

月光草跑过去看纸人写字,真的是一样一样列出来条理清晰明了,它都看懂了。

再瞅一眼凶人所作的画,那是一座像塔又不是塔的高楼,一侧标出来的有九层高,内部却只画了三个楼梯。

“那九层的高度,实际使用是三层?”那内部得有多高,喊一声说不定能听到回音,一般人长不了如此高大吧?月光草看得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还有就是拆东墙的木头可没有这么长的,得两三根拼在一起,那搭起来的小楼能结实吗?月光草简直操碎了心。

它见纸人完成了登记的活,根须伸过去扯着纸搁凶人面前,点着上面最长木头的数量和长度,让凶人认清现实,要不就花点银子买可以搭建的木材,要不就另寻他法,不盖这么高就三层可以住了。

蔚风照着纸人丈量出来的数据,在不太理想的画作构图上修修改改。

“又不要上面的两层了?”月光草盯着涂改后的图看半天,“那还用得着建九层高,一层不就够用了?”

“先拆。”手中笔朝纸人眉心位置点去,笔尖沾的是墨点在纸人上呈现出红色。

纸人一个个跳下桌,脚沾地的一瞬间,变成脑袋顶到房顶的高大纸人,弯着腰从门口侧着身出去。

月光草感叹:“还能这么干,真的好高啊!”若是按照纸人现在的高度再去看凶人画下的图,突然觉得十分合理。

它,它不参合了,月光草摆正心态,什么都不懂指手画脚会被凶人按扁的,要它出力的时侯绝对不偷懒,只等着住大房子就好了。

月光草跳下桌子跑去看纸人干活,说来也怪,这座宅子没有厨房不说,连个水井都没有,死了的光头难不成喝西北风长大,不用吃喝拉撒?

对了,连个如厕的地方都没有,方便的恭桶也未见,若是存在月光草老远就能闻到尿骚和屎臭,宅子干净的可怕。

别是明面上的障眼法,实际上住的是池子里,月光草不禁猜测大光头不会是王八成精变的吧?

身上闻不到佛门檀香的气味,想当初那几个上船围攻李成的秃驴们,身上的檀香味说浅吧,能闻到,说浓吧,似有若无。

月光草记起白须子老道身上也有类似熏香的味道,应该是大殿内供奉的线香味,它都不太喜欢。

李成身上要说气味,月光草努力想了想,估计是吃过白花之故,有点香味,不贴近了闻不到,更多的是它喜欢的太阳的味道,还有功德金光诱人的香味。

到了前院,纸人上房将瓦片小心翼翼的搬到空地上,大力士拆房梁,钉钉子的地方用力一拍,钉子就震出来了,这些小物统一放到另一边。

拆墙里的砖时墙皮很脆,纸人一巴掌呼上去裂了个缝从中抠开,整片整片的脱落,露出里面的青石砖。

敲敲打打完整的砖块取出来,看纸人干活是享受,每一分力道用得恰到好处从不做无用功,也不会出现大片尘土飞扬的情况。

月光草再次感叹好会干活呀,凶人捡到宝了。

月光草的眼睛转到其他地方,地上的浅浅的纹路,经历过多地认得是什么玩意。

光前院的位置就有二十九处地上纹路,月光草数过,总共能分成三类不同的。

干什么的不清楚,月光草控制住根须没敢乱动,万一触及到纹路把它给传送到别处,哭都来不及。

话说火雀去了有段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心略急的月光草往后头的池子边滚去。

“哗啦!”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月光草刚至池边,就被跃水而出的火雀溅了一脸的水,说不上来的腥气令人作呕。

“呕!”活水还这么臭!月光草忍不了身上的怪味,拿出寒冰把全身上下都冻了一遍,搓掉冰壳扔进池子里。

火雀落地甩头羽毛上的水滴,不停的打喷嚏。

也不飞去找凶人,看得月光草挺急的,挪过去递块寒冰,看火雀要是不要。

火雀直接头脑往寒冰上蹭,冻住一层冰壳再往地上一磕。

月光草看明白了,帮着火雀把全身冻一遍,干干净净的去找凶人。

蔚风算来算去终于改好了,所有拆下来的料都用上,“忘了,把池子的大小丈量一下。”

正准备去前院找纸人,一抹火光飞至落在了桌上。黑乎乎的小眼睛看过来。

四目相对蔚风读取到火雀入水后看到一些场景,“一扇大门打不开?”

“啊?搞了半天什么都没探查到?”那火雀下水忙哪门子,这半天才上来?月光草简直不敢相信。

“化成水流从缝隙里也钻不进去?”不能吧?蔚风疑心四起,眼神一暗幽色漫延。

火雀眼神闪烁不定,下意识往右侧挪了挪爪子,爪子尖摩擦着桌面发出刺啦声。

“做贼心虚!”一看火雀战战兢兢的小样,月光草对其观感跌到了谷底。

已经不是不听话的事了,是脑子不够使,远不如纸人灵活,月光草甩开根须封堵住火雀所有的退路。

前车之鉴的蝴蝶都被凶人搞死了,这只自作聪明的鸟,估计不会有好下场。

火雀瞳仁逐渐放大,翅膀挣扎着扇动着,想要飞。爪子却动不了,低头一看被细长的根须缠住了。

月光草先下手为强,干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它心里也气。

凶人再不好,也给予了火雀生命,才几天的功夫就叛变了,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凶人不出手,月光草都想捆了不知死的火雀,大头朝下抖出来不大的脑子里进的水。

蔚风森然的目光注视下,火雀的黑豆眼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两个小眼珠子滚作一团合二为一。

失去眼睛不可视物的火雀处在黑暗中,焦躁的来回抖动,展开的翅膀不住往上扑棱。

差点把月光草拽到半空带飞,根须趴着桌子才幸免于难。

蔚风一巴掌盖下去,幽深的眼底杀意凛冽:“果然不能太聪明。”

看着被拍扁在桌上的火雀,月光草收回根须,抖了两下才恢复过来,忘了及时躲开了,拍扁不只一次两次了,不小心殃及到,不可能找凶人算账。

火雀饼身下涌出墨汁,与桌上的那一滴汇合,回归到原本死物的状态。

一朵火花自指间弹出,落到火雀身上烧个干净,蔚风反省了一瞬,再也不赋予死物不相当的聪慧。

翅膀还没等硬呢,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样,谁给的胆子?

火雀的记忆里并没有门后的画面,是有人删掉了,还是自行藏起来了不得而知。

蔚风恼火无比,阴着脸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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