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英俊男人临走前又说了句：“忘说了，三天后是我和你小爸的订婚宴，趁这三天好好捯饬，别到时候给我们林家丢脸。”

林野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说。

林行止离开后，客厅只剩下林野晖和覃皓。

造型别致的水晶吊灯透出的光打在覃皓面庞，为白皙清俊的少年添上一分冷色。

覃皓垂着眸，神情从容，表情极淡，由内向外散发出的冷冽让林野晖望而却步，总觉得眼前人变得格外陌生。

可他们分明一起长大。

林野晖：“覃皓……”

“别问。”覃皓迅速打断，别开脸，侧颜姝丽绝艳，重复道，“别问。”

林野晖的那句“为什么说不喜欢男人，却要和我爸订婚”硬生生哽在喉咙里，像吞咽了一块粗粝的石子，磨得他喉咙火辣辣的疼。

比起这，心脏的疼痛来得更为猛烈。

仿佛有一只巨手，将他破膛开肚，扯出跳动的心，坚硬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捏爆它，使它不再跳动。

林野晖扯起嘴角，讽刺一笑：“行，我不问。”

语毕迈开长腿，往旋转楼梯走。

经过覃皓身边，还不痛快的撞了覃皓一下。

林野晖回到二楼拐角的房间，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回到房间，脸上的神情再也绷不住，靠着房门蹲坐在地，嘴唇死死抿着，牙关咬紧，颧骨凸出，眼瞳中涌起猩红。

不多时，房间里沉稳的呼吸被粗重的急喘代替，隐隐还能听见一丝哽咽。

林野晖抬起双手扣住脑袋，宛如一头被困在都市高楼里的野兽。

过了很久，窗外的雨停了。

林野晖收起外放的情绪，除了眼尾一抹浅红，不熟悉他的人很难从这张冷峻严酷的脸上窥见多余的感情。

他眼眸微抬，便看见桌上的纸屋。

那是覃皓做的手工，一直被他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从林野晖开始记事起，他就没见过母亲，更是鲜少见到父亲。

6岁前，他被养在外公家。

6岁后，林行止接他回林家，此后再不管他。

林家的佣人虽然知道林野晖是自家小少爷，但家主的态度决定了佣人的态度，哪怕衣食住行上绝不会短了林野晖，其他方面的关照，就少得可怜了。

一个6岁小孩需要的温情和陪伴，他们给不了，也不想给，只觉得林野晖心思太敏感、心眼又多，实在麻烦，每每面对林野晖，都是草草应付了事。

6岁那年，覃皓被覃父牵着来林家做客，小小的，乖乖巧巧的一只，乌润的眸子水洗过似的，干净剔透。

彼时林野晖还处于作天作地只为林行止多看他一眼的年纪，巧合的是，林行止全程都在夸奖小覃皓多么听话懂事。

林野晖攒着气，嘴上狡猾地说要和覃皓分享他的玩具，却在后面污蔑覃皓偷藏他玩具。

覃家和林家比起来，还是覃家高攀了。

覃父当场火冒三丈无地自容，扬起手就要揍小覃皓，还是林行止拦了下来，和和气气地说：“指不定是阿晖没找着呢，这样吧，阿晖你再找找，实在找不着再买一个就是了。”

林野晖从未听过林行止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

其实他就是期待林行止能为他撑腰，哪怕只有一句表示也行。林野晖并不打算让小覃皓一直背锅，可是林行止的偏颇太明显了，小林野晖忍不了。

后来他对小覃皓说了很过分的话，林行止还为这个罚了他。

林野晖以为他和覃皓就这样了，他看覃皓不顺眼，覃皓估计也在心里讨厌他。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之后过了一周左右，他收到了一件手工作品，彩色卡纸做的纸屋，完美复刻了他的房间，并附上一句“对不起，害你受罚，但我真的没拿你玩具”。

小林野晖第一次收这种不上档次又略显小女孩气的“礼物”，当即就拿着纸屋跑到隔壁覃家，想让覃皓把东西收回去，他才不收这么low的东西。

结果刚好撞上覃父朝小覃皓挥板子的场面。

覃家家规严，对覃皓的管教更是严苛至极。

像手工这种东西，是不被允许成为覃皓的爱好的。

小林野晖鬼使神差的，将那座手工纸屋保留了下来。

这也成了覃皓的最后一份手工作品。

后来两人迅速熟悉，覃皓每回进他屋，都要看一眼这座纸屋，然后对他展开笑颜，每到这时，林野晖便觉得，留下纸屋，是个正确的选择。

而现在，林野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纸屋，丢进了桌旁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