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鉴，快从姐姐身上下来。”芫花对着趴在袁维君怀里惬意地眯眼舔爪子的猫说。
“还真把自己当猫儿了，快下来，自己走。”
“芫花，没事儿，不重。”袁维君说。
“喵喵，喵喵。”天鉴得意地喵了两声。
芫花哼了一声，说：“姐姐，我们回客栈吧，这里的街上都没有好玩的。”
“好。”袁维君答应，侧身看见前头有人卖糖块，“给你卖几块糖就回去。”
芫花高兴地戳了戳天鉴的脑袋，咧开嘴笑。
“算我求你了，别再来了，晦气。”医馆的伙计哭着一张脸，对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哀求道。
女人看起来四十了，怀中似乎抱着一个孩子，但也奇怪，孩子被严实裹着，只露出了口鼻。
袁维君自是见不得这样的事，她开口道：“伙计，这位妇人买药的钱我来给。”
“哎哟，这位小姐，不是钱的事儿。”他看了几眼抱着孩子的妇人，走到袁维君身边说：“这个女人是我们镇上出名的徐疯子，她生出了个小怪物晦气啊。”
“我们坐堂的李大夫、张大夫先前都劝她把怪物孩子给扔了，她不答应，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唉，只怪她自己。”
那女人却是一句话不说，抱着孩子慢慢走了。
“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肯定舍不得。”芫花看向姐姐，“我们跟上去看看？”
女人脚步虚浮，走得很慢。
袁维君抱着猫，和芫花跟在她身后。
“我们想帮你。”袁维君说，“你的孩子，能让我们看看吗？”
她怀里的孩子毫无生气，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已经死了，但是袁维君他们三妖都察觉出了孩子身上的同类气息，这个孩子是人妖结合诞下的半妖。
“好，去我家吧。”
毫无激动、感谢之意，她似乎并已经被艰难的生活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这个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女人口中的家，不过是一件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屋里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弥漫着发霉濡湿的味道。
“我不是疯子，我叫徐云英。”女人一边说，一边取下绕在孩子身上的布，“我的女儿也不是怪物，她只是不同寻常罢了。”
天鉴从袁维君的怀里跳出来，两步就到了屋里唯一干净的一小块地方——孩子的所在之处。
孩子闭着眼，应该是人类孩子一两岁的大小，外表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从长相来看辨不出男女。
“喵喵。”他叫了两声，又用脑袋拱了拱她。
孩子慢慢睁开了眼。
袁维君和芫花也看清楚了，这个孩子她没有眼球，她的眼睛完全是黑色的。
在屋内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伸手抱起了猫，弯起嘴角抚摸。
“两位好心的姐姐能够把小猫送给我吗？”
徐云英看着袁维君，袁维君从她毫无波澜的眼中读出了她心中所想：看，我的孩子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只小猫姐姐非常喜欢，不能送给你，但是如果你想要小猫，姐姐可以专门给你找一只，专属于你的小猫。”袁维君温柔地说。
“好，谢谢姐姐。”
袁维君也伸手抚摸小猫，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娘。”她跳下床，快步走到徐云英身边，“娘，我又困了。”
徐云英抱起孩子，哄道：“睡吧，睡吧。”
芫花对人了解不深，但还是察觉到了诡异之处，这个母亲哄孩子的声音毫无感情。
“嗜睡就是她的病吗？”她问。
徐云英点头，“不渝很多时候都在睡，像去了一样，你们如果真得好心像治她，就试试吧。”
不渝，至死不渝？
袁维君说：“她的父亲呢？”
“死了。”
“怎么死的？”芫花问。
徐云英面如死灰，“死了就是死了。”
在她的记忆里，丈夫是病死的。
袁维君透过她的回忆，看见躺在床上的人，那张脸，那张脸，如此熟悉。
不会是他的，只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云英，不渝她没有病。”袁维君说，“她不同常人，虽然才几岁的身子，但心智已是成人。”
“她现在异常的行为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芫花补充，“是你丈夫带来的。”
徐云英听了这话，突然愤怒起来，她大喊：“你们走！我们好好的，不需要你们假模假样的好心。”她们不过是来看个稀奇的。
两个女人怎么会看病，年轻漂亮又有钱的样子，盯上她哪处了？或许是大户人家做工的，要买了她的女儿让别人戏耍去。不能给她们好脸色，若是她们抢人，自己恐怕也抢不过。
“好，云英，我们住在一间客栈，若你像让我们试试救你女儿，就来那里找我们。”袁维君说完，抱起天鉴走了。
天鉴变出了人形说：“那个孩子身体中的妖力若不得到梳理，不过一月就会死。”
“我们要帮忙吗？”芫花问。
袁维君点头，“要的，很可怜。”
天鉴说：“那是一只犰狳，人妖结合诞下的孩子，要么先天不足难以存活，要么妖力充沛难以控制，造成血案。如今看来，那个孩子属于前者。”
“人妖结合有违天理。”袁维君说完，看向远处。
“姐姐，怎么了？”芫花问。
“没事，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袁维君答。
“什么事？”天鉴问。
袁维君答非所问：“她的丈夫是妖，不会轻易病死，应是弃她而去了。”
她有些难过，自己的读心术只能读到当前人知道的事，而不能知道当前人不知晓的，也无法直接辨别真假。
人的识海里有很多东西，她想要读取，也必须提问对方，若对方是个聋子，她也必须让对方明白自己的疑问。
是她没有领悟到钟离大哥的心法的真谛吗？抑或者是她练得还不够？
从徐云英记忆里看到熟悉的脸那一刻，她倏忽变得不自信了。
“坏妖精。”芫花说，“我们抓了他打他一顿。”
“然后我们就离开，继续向东去。好不好。”芫花挽住姐姐的胳膊。
袁维君微笑以示自己没事，她知道芫花想安慰自己，她想起那时候把玩着芫花紫色的花，诉说自己的过往。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想了，还是眼前的事要紧。
按天鉴的判断，那个孩子就快死了，人妖违背天道的果死了也是一种好的，可毕竟是一条命，再者，她体内毕竟有妖力，若是出现变故就糟糕了。
“我想让那孩子活下来，让他向善。”袁维君说，这才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那可不容易。”天鉴说。
“试试，如果成功了，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把握不住，就让她去死。
第二日，袁维君特意买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几件衣服和一些食物，带着去了徐云英母女的破草房子。
昨日夜里刮了风，袁维君到的时候，徐云英正和不渝正在打木桩固定草屋。不渝抱着木桩，徐云英抱着一块大石头用力砸。
这个场景真危险，若是徐云英手滑，石头就会砸中不渝。
“不渝，姐姐给你带了小猫。”袁维君看着她深邃的黑色眸子说，“喜不喜欢？”
“喜欢。”不渝抱着小猫又摸又蹭，高兴地笑。
“不渝乖，和我去那边儿玩吧，姐姐和你娘亲有些话要说。”芫花带着不渝走远了些。
袁维君看向徐云英说：“云英，我们是来帮助你和不渝的，我们什么都不图，只是可怜你们。”
“我有个朋友，她脸上有很大一块紫色的胎记，后来又遭火灾毁了容，我们镇上很多人也叫她怪物，我没有帮到她，看到不渝我就想起了她，我想帮不渝，想补偿我死去的朋友，也想让自己能得一个心安。”袁维君说谎了。
“我不答应。”徐云英拒绝。
“你在顾虑什么？”袁维君说，“我们不会带走不渝，也不会骗你，为何不试试呢？”
“我自从生下不渝就受尽辱骂和冷落，我不信世上有你们这样的好人。”徐云英说，她想就这么熬吧，等哪一天不渝病死了，他们一家就可以去地府团聚了。
袁维君抚摸上徐云英的手，温柔地说：“请相信我。”
“你们要做什么也与我无关。”说完，徐云英快步走到芫花身边，抱起孩子进了茅屋。
“姐姐，她答应了吗？”芫花问。
袁维君点头，“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