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递给零一条烤鱼，散兵侧耳静静听野伏众们说话。

他和零刚刚加入，野伏众没道理当着他们的面透露太多情报。

扫视一圈，有一些人不在。

散兵低声问：“你看到刀诚大叔了吗？”

零想都没想指了个方向。

近处的火光妨碍远视，他顺着看去，微微眯眼才发现几个黑影。

刀诚和两三武士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站着，似乎正说些什么。

散兵第一时间不是猜测刀诚在密谋什么，而是看向了零。

他是人偶，就算体内力量还没释放依然具备出色的五感。这个距离他看着有些吃力，零却瞬间指了出来。

她究竟是刻意装傻还是另有底牌？

散兵现在不会问零这个问题，他起身，准备去看看刀诚。

“你去哪儿？”见他站起，零象征性问了一下。

散兵回道：“看看刀诚大叔，一直没感谢过他。”

零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可以吗？姐姐之前在海边和他们说了很久，我以为你已经道过谢了。”

演戏而已，他叫起零倒没什么负担，顺便解释了下刚才去道谢没喊零一起的原因。

零十分心大，没听出人偶隐晦的解释。说到下午在海边那遭，她简单略过，说那是感谢刀诚收留，两件事不一样。

衣服尺寸有些大，拍拍身上沾的沙子，零将袖口往上拨了拨。

粗布麻衣不值得细看，零换上这身不久。

衣服是阿勇奶奶给他妹妹做的，阿勇离家前奶奶让他带给妹妹。可惜奶奶老糊涂了，忘记妹妹很久前就死了。

阿勇说她妹妹年纪和零差不多，就当是妹妹借给零的。当然，也不用还他。

走到人偶身旁，零问他不是要去见刀诚，怎么停下不走？

他莫名说了一句：“你应该不止要道谢吧。”

有些不符合他现阶段纯白的形象。

散兵本以为零会怀疑他，但后者仅仅按着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告诉他小孩子不能太聪明。

他，小孩子？

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散兵哂笑。

零：“也不准这么笑。”

看上去和她前上司怪像的，像个反派。

散兵：？

想想自己在原本世界的经历，和小说动漫中反派的结局，零心中一酸。崽啊，当坏人没结果，可千万别走错路。

对了，温迪似乎说过游戏世界在映射提瓦特历史，既然他让自己帮人偶，他大概也不是坏人，吧？

这个念头在脑中过了一遍很快溜走，零不再想下去，拉着散兵就准备走，被散兵不着痕迹躲开。

他扭头迈出几步，正想回头催零跟上，就见零已经走在身侧。

散兵大惊，她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

虽然零不会使用元素，半天相处下来散兵也能感受到她身上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毕竟是目前最靠近自己的人，幕后黑手想害他不至于派来个毫无用处的家伙。

看了眼一无所觉走在身侧的零，散兵心想现在或许是个套话的好机会。

但他的问题依旧晚零一步提出。

“刀诚大叔有些怕你。”

没头没尾一句话让散兵顿时茫然，什么？

走了两步才想到这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

散兵觉得自己听错了，但零很肯定的说就是这样。

少女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远离篝火，这头长长的银发在月光下散出异样的光芒。

空茫，像一无所有季节中湖上偶尔泛起的微光。

散兵觉得有些讽刺。

刀诚，那个海乱鬼会怕他？一个武艺兵器傍身的武士会害怕弱小的人偶？别开玩笑了。

果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做过的事吧？

如果不是这样，他想象不到刀诚怕他的其他理由。

角色扮演的游戏很快就能结束，不知道等会儿面对面见到刀诚撕破脸皮，自己还能否活下去。

死亡并无所谓，只是可惜，不能亲手完成冰之女皇的任务看到他那位好“母亲”后悔。。

“你在担心他吗？”他的声音变了。

“不是。”出乎意料的，零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我在担心你。”

散兵侧头看她。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说了嘛，刀诚大叔怕你，他胆子小，万一刺激到他可能会伤到你，所以我要一起去。”

散兵不能理解：“就因为这个？”

零肯定地点头。

见人偶并未接话，零轻轻叹息幼崽危机意识太差，理解能力也不行，认命的继续解释：“他很强，情急之下就算是无心的伤害也很危险。”

散兵从没想过零的理由居然这么简单。

有关刀诚武力的话被他忽略，在不能使用元素的普通人眼里武士强大无可厚非。

看来他不至于太早暴露。

月光不甚强烈，他借月光打量少女神色，朦胧中对方仍是无所觉察的模样。

伪装过于完美就不能称之为伪装了。

散兵陡然生出一股好奇，零的本来面貌真如他看到的这样吗？

他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阻止我见刀诚。”

“是刀诚大叔。”零纠正，然后一脸理所当然回复：“你说过要道谢。普世价值定义正确的行为，刀诚大叔救人行为正确，道谢同样是好事。我不能阻止你去做一件好事，也不能让两件正确的事产生出错误的结果。”

零很认真：“我说过会保护你，保护不是限制，你是自由的，有权利做想做的事。”

看着他的表情，散兵忽然说了句“那我要是想做坏事呢”。

“我会教训你。”零正色，红瞳鲜艳，认真起来一贯的呆愣褪去，很能唬人。

不过也就一个瞬间罢了，下一秒她扯着散兵袖子痛心疾首：“反派就业面狭窄人身没保障工作环境恶劣，有锅你背好处全无，前途一片黑暗，年底还要给人冲业绩，你还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学坏。”

情真意切，似乎是深入体验过的肺腑之言。

就是和“你要是不听话就让警察把你抓走”有异曲同工之处。

反派？就业？散兵一脸黑线，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还有，能不能别这么情真意切，怪害怕的。

两人走的不快，此刻也接近刀诚了，现在追问不太合适，零也不一定会说。

她的性格自己大致摸清楚了，这人心大问了不一定引起怀疑，但刀诚不同。

现在，散兵依然坚持暗算自己的人藏在四周，他必须小心一些。

有人接近，刀诚和另外几人的交谈声停下，看清是谁后那几个武士无声离开。

注意到他们走的方向不同，散兵沉思，想到白天里营地四周也是，一直有人警戒。

观感上，黑暗放大了不安，使对峙更为漫长。

他俩迟迟不说话，刀诚轻咳，惯用的左手此刻有些紧张地摩挲刀柄。

他也不敢上前，僵硬站在原地：“是、是你们啊，有什么事吗？”

见刀诚提问，散兵收回目光，询问的看零，又看向刀诚。

零：？

她恍然大悟，她说人偶怎么不说话，原来是害羞不好意思。

“是这样的，白天你帮了我们，他是来感谢你的。”

散兵：……我是想让你问问那些武士在做什么。

武士不用说和防卫有关，但他和刀诚接触不多，反倒是零因为活跃印象良好。

看上去有没心眼，提问题正合适。

本来散兵想试试引导零，现在看来，两人毫无默契。

他发现零这个人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

不过既然零已经这么说了，散兵顺势道谢。

“虽然现在除了口头上的什么都没有，不过后面我会用行动报答你们的。”

说完，零又随口问了句：“刚才这边好像有几个人，他们是做什么的？”

她只是随口一问，却吸引了两个人目光。

散兵是没想到零会提出这个问题，刀诚反应就更激烈了。

此刻，武士已遗忘恐惧。

他身形笔直，左手握紧上前一步，带着见面之初就不曾显露出的、属于海乱鬼的浓厚血气。

很快无影无踪。

似乎怕吓到两人，身型高大的刀诚叹口气蹲下，解释自己走神没控制住不是故意的。

伪装时间，散兵正准备“无意识”问几个问题套话，就听零不解道：“为什么要解释？”

刀诚和散兵：？

你的关注点能不能好了？

刀诚干巴巴道：“是这样的……”

零：“如果不能让人保持正面情绪，我的问题就是无礼和冒失的。刚才那个问题涉及秘密了吧，抱歉，我不该多问。”

“没、没关系。”

“那，谢谢？”零悄悄觑了海乱鬼一眼，她记得这位好像没有结巴的习惯。

她戳了戳散兵，后者动了一下，刀诚立刻起身后退。

“大叔？”

刀诚目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散兵。

“好吧，我知道了。虽然您知道，以防万一我先解释一下。他可能某些地方与人类有些区别，年龄和心理都还是幼崽。不是精怪。”

“用词怪奇特的。”武士喃喃。

零没听清，疑惑的看他。

“知道了知道了。”刀诚立刻点头，悄悄看了眼人偶又飞速移开。他觉得短期内自己是好不了的。

零没强求，话也说完了准备离开。

“等一下。”刀诚叫住两人，在零疑惑的目光中，他似乎变了个人。

迟疑、犹豫，很难想象这种情绪出现在队伍的领头人身上。

他告诉两人：“记得收拾东西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要转移营地。”

说完，没给两人追问机会，摇摇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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