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之住的小区出门500米就是地铁口，非常方便路静言通勤，并且到公司只需要五个站，通勤时间都缩短了，对于打工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周一一大早，路静言便乐陶陶地出现在工位，眼尖的黎宴一眼就看出他的状态跟平时不同。

“来，说吧，发生了什么好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没有，就新住的地方离公司挺近的。”路静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感觉为这点事就高兴起来的自己有点不太成熟。

黎宴听了一脸羡慕：“那简直不要太好！我都恨不得就住在公司隔壁的城中雅园，在家里都可以直接定位打卡上班了。”说着才忽然反应过来，凑近前低声道，“你可以啊，这么快就搬家啦？恭喜你终于从暗恋对象那里毕业了。”

说完还端起咖啡跟路静言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以示庆贺。

这番操作让路静言哭笑不得，不过黎宴是真心为他着想，算起来他能跟程思之有缘再聚，黎宴可谓功不可没。

他这段时间没有需要追赶进度的工作，每天得以准时下班。

程思之的工作时间看起来更加弹性一些，不论路静言什么时间下班，他都能安排时间过来接人。

“好大雨。”路静言嘀咕着钻进车里，一面把手里湿漉漉的伞收在了塑料袋里，免得把座位打湿了。

一到下班时间就开始下起细细密密的雨来，办公楼的地下停车场已经满了，最近的地下停车场也得步行10分钟，走过去估计都湿透了，还不如这个路口据点。

程思之给他递了毛巾用来擦外套沾上的雨水，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空，遗憾地说道：“天气预报说入冬前的秋雨还得持续一周，看来爬山只能下周去了。”

他们原本计划这周末去爬山，没想到秋雨一场接一场，空气里都是即将迈进冬天的潮湿冷意。

“那不如去看展览？今天听黎宴说，有个当代建筑展在这两天开幕，周末正好可以去看看。”路静言想起上班时，黎宴分享给他的建筑展介绍，展会的空间设计非常独特，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好啊，是在艺术中心举办的展览会对吗？”程思之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路静言查了一下展会信息，“好像是，艺术中心我还没去过呢。”他看展纯粹是因为一个人无聊，所以到处逛逛，市民中心离他近些，他通常就去市民中心看展，什么民俗、美术、摄影等等，都会好奇进去了解一下。若是专门找特定的展览会去观摩，那倒是没有的——除了由于工作原因非去不可的高交会。

“我正好有朋友送了几张建筑展的入场票，你一会看看是不是你想去的展会。”程思之上午外出办事碰见了策展人，他们之前合作过几次，这次偶遇，那位策展人便顺手送了他几张人情票。

路静言惊喜道：“哇，这就是传说中的瞌睡送个枕头吧。”

正聊得开心，忽然手机响起，路静言低头一看，竟是覃柏溪打来的，顿时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点了接听。

原来是昨天的事情传到了覃柏溪耳中了，他是专门打电话来替钱浩给他道歉的。

“……也是当天有点玩过头了，你向来脾气好，别放心上，大家同学一场，以后也得常来常往……”

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把原本因来电而升起的尚存妄想的一丝情意彻底浇灭。

路静言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沉默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覃柏溪得到了他的回复，闲聊了两句便满意的结束了通话。

仔细想来，覃柏溪的确是维系他和其他大学同学之间的纽带。

大学时候覃柏溪意气风发，到哪里都有一群兄弟围绕，他当时就被这太阳般耀眼的气质牢牢吸引住了。

大约人类也是趋光性动物，远古时期人类从洞穴走出，想必正是怀抱着对于光明和热烈的渴望，所以当拥有了一颗希望的种子时，便大胆地迈出了步子。

便是在神话里，也有夸父追日的传说，他想把太阳摘下，便拼命地追逐着，一心一意、不知疲倦。

可是太阳又怎么会懂得追逐者的心情呢，他偶尔记起你了便予你光芒，大多数时候躲在云层里，朝向另外的受众们。

一阵悦耳欢快的音乐声把路静言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不由得看向程思之，对方正好看了过来，朝他温温柔柔的一笑：“下雨天适合听些开心的音乐。”

路静言不由心中一暖，他可能真的太缺爱了，完全抵挡不住程思之的体贴。

轻快的音乐果真冲淡了不少内心的郁结，他又提起精神查看关于建筑展的信息。

“看这种情形，恐怕路上要耽误不少时间。”程思之开口道。

路静言抬眼一看，只见前方车流拥堵，有不耐烦的司机正在不停鸣笛示意，奈何下雨天最易堵车，越急便越通不过。

“那不如晚上就在家吃吧，我们现在下单买菜应该到家的时候刚好也就送过来了。”路静言说道，正好还能好好感谢一下程思之的温柔体贴，“你想吃什么？”

呃，又是最难选择题——程思之少有的愣住。

路静言看他这神色，忽然便心灵相通起来，于是提议道，“不如吃寿喜锅，我最近看了做法，正想试试手。”

程思之认真点头，“可以，下雨天正适合。”

雨夜的家飘出食物的香气，两人四季、一日三餐，从前模模糊糊的“家”似乎渐渐有了具体的形状。

转眼便到了周末。

慕名来参观建筑展的人很多，好在他们来得早，不然连停车位都要找不到了。

路静言在门口取了展会手册，两人凑在一起看展会地图，按着指引沿路打卡。

展会的设计有点像独立的岛屿，但又不断延展出群岛，空间交叠，非常有趣，仿佛游走在岛屿之间，一路走来竟不觉得无聊。

看展前，路静言也做了不少功课，连展会上各大建筑师的生平都浏览了一遍。

这一番补习确实有效果，起码能煞有介事的跟程思之讨论两句，两人低声交流各自的看法，竟有许多观点不谋而合。

这样的发现，不禁让路静言看展的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程思之的气质看起来跟展会非常贴合，自然舒展，不食人间烟火，光是站在那里不动就足以让人注目。

路静言秉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允许拍摄的区域极力说服程思之给他当模特，硬是拍了几张程思之的看展照片，模特长得好，显得他拍照水平也随之变高，每一张照片都非常赏心悦目。

他俩正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忽然听到一句怯生生的问话——

“请问，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吗？”

两人闻声看去，是个背着单反相机的女孩子。

估计是生怕被拒绝，女孩接着说道：“我就是觉得你们的身影跟整个环境很搭，拍出来会很有故事感。”

路静言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只好看向程思之，紧张地用眼神询问：这要怎么办？

程思之对女孩笑了一下：“很荣幸，不过我们两个需要商量一下。”

女孩马上点头，生怕迟一秒对方就反悔了，并非常自觉地退后几步。

程思之低声问路静言：“你想拍张合照吗？唔……比如算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展的纪念，你上次手账里画了两个小人，这次就用照片好像也不错？”

提起“纪念”“手账”这等关键词，手账人路静言顿时心动了，不过还有些许紧张，“但我拍照会很不自然，不知道表情要怎样，可能拍出来不好看。”

程思之听后，微微低头注视着他的脸庞，似乎在描摹他的五官：“不会啊，你的眉毛平整，眼睛看起来清澈有神，鼻梁高且直，唔，嘴唇长得也很好。整个人看起来舒服明亮，拍出来肯定也很好看。”

这一番话把路静言说得面红耳赤，只差没上手捂住他的嘴巴，“可、可以了。”

随后便和女孩商量了一下，可以让女孩用自己的设备拍一张两人没有露出正脸的合照并留存，另外又拜托女孩用路静言的手机帮忙拍张他们的正面合照。

女孩很干脆的答应下来。

拍摄完毕后，女孩顺便把自己单反里的照片也导出来发给了路静言，末了有些害羞地问道：“你们是一对吗？”

两人不由得看了对方一眼。

路静言：“不是。”

程思之：“还不是。”

同时开口，答案却有着微妙的区别。

女孩多看了程思之一眼，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冒昧了，谢谢你们的配合，祝二位心想事成。”

女孩走远后，路静言还感叹了一句：“她好有礼貌，还祝我们心想事成，我只会说谢谢。”

“嗯，她挺懂的。”程思之也难得的给了句评价。

懂？

懂什么？

路静言没听明白，不由暗自发愁——

夸人真的好难，但程思之真是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