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大陆的东南亚地带，共和国与三个白区小国接壤。相较于小亚细亚地区连年不断的出现针对共和国的恐怖袭击，东南亚地区就显得较为和平——因为小亚细亚地区的旧社会有意见领袖可以团结他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而东南亚地区缺乏这样的人物，在共和国完全没有表现出对白区的领土要求的这百年里，他们的流血冲突多发生在彼此内部。可以预期将大决战的第一步放在主大陆方向上，遇到的抵抗烈度会低一些。不过，也不是到能手拿把掐的地步。

白区的大国联合也明白这些友邦所面临的困境。唇亡齿寒，他们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介入这些国家的内政来帮他们稳定国内局势，减少不必要的流血冲突，以及最重要的，援助建造能够抵御共和国进攻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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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海绵延到三区的以总工程师“哈桑”命名的三道防线，工事总长度预计达到了8000公里，常驻守军不少于30万，火炮上万门，其中100mm以上口径的火炮数量不低于总数的20%。听上去数值很夸张，但平摊到每一个节点上的力量却很薄弱。不仅仅是作战人员与技术装备数量被漫长的防线稀释到贫弱，作战人员的意志，也在长久的和平与发展中被销蚀。

岭南州是唯一一个从解放区升格为“州”的地区。其周边的解放区虽然还未接受生育计划，但也就仅仅只是在生育权这最后一个问题上没能达成共识而已。共和国不对白区封闭，每年从主大陆的白区流入共和国的人口数量，仅被统计入户籍系统的就数以千计。更别说还有一区和泉岭郡的主动合作，在瓦解旧社会对共和国的抵抗意志上起了极坏的带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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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能指望靠小国给共和国的进攻造成什么有效消耗。独自作战的他们会在面对着难以被100mm口径以上火炮损伤的共和国“步兵”吓破心胆而丢下阵地溃逃。所以五大国派了十万精锐部署到哈桑防线上来稳定军心。随之一起到来的还有大量战机，以及被共和国忌惮以至于被冠名“虎豹”的主战坦克。哈桑防线上的士气得到激励，以至于他们甚至敢于将防线向共和国的方向——乃至于境内延伸。大约有三十个前出观察哨和伴随的地道在短短一周时间里内建成。而在发现了有军事设施和武装人员越过了边境线后，共和国也没做任何额外警告，直接动用空军以重磅炸弹轰炸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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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桑防线与红白边境线之间，短的地方往往也有10公里以上的军事缓冲区。因为还没有正式宣战，所以共和国的空军没有追杀到缓冲区，仅仅只是犁掉了越界或者显然将要越界的军事设施。在轰炸过后，由就近驻防的二二零旅负责打扫战场，收殓尸体填埋地道。以及如果有可能，救治伤者。

作为一支长期没参与战争而多执行救灾抢险任务的军队，红军里最普通的步兵部队，每一个连的医护人员都拿出至少三台专门探测生命迹象的设备，以及数量可观的军犬和机械犬来满足救援任务的需求。不过重磅航空炸弹可比大多数天灾杀伤力要大得多，傍晚时从西北方向出发的六营A连的救援小组在2个小时内作业了2个点近10公里，没有找到任何生还者，而只清点出约20具可以分开装袋的人类遗骸。

在地道外巡逻了两圈使用探测仪寻找生命迹象，确认没有生还者后，医护官桑桑准尉失望的传讯给后方待命的工程车，允许她们开动填埋地道。她同情这些士兵。白区的丑闻很少来自于他们的正规军，这些运气好焦成碳运气不好碎成块的士兵们，都还多是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在共和国价值观来看，把无法使用机甲的年轻男性送上前线是非常残酷的决定，完全无异于古时让娘子军拿发簪和头绳对抗使用洋枪洋炮的敌人。在机甲的手心里，旧社会士兵们的尸骸比鸿毛还要轻，稍微不小心多用点力，尸体就会从中间捏断。把他们送上战场的旧社会固然该下地狱，但不做劝降举动，直接动用重磅航空炸弹洗地，根本没打算给敌人留活口的战区司令部，是否也太漠视人道主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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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的战友，同在A连的贝蒂中士和她的班也完成了捡尸块装袋的任务，将白色裹尸袋集中回了指定存放地点，正在喷洒消毒水。她们下一步要沿着敌人渗透的方向继续前进。在即将开拔前，桑桑向贝蒂问道：

“她们会怎么处理这些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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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焚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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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的家属索要遗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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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能每具尸体都单独开一炉烧吧。再配个小木盒？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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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人’不配有一个小盒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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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旧社会的任务了。他们会给石块砂砾准备个盒子的——人都死了，和石块砂砾也没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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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会宣告这些士兵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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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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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是‘旧’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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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dare。你不能一厢情愿。‘失踪’这种说法再人道不过了。如果你给每个面目全非的尸首拍照并一一装盒，叫家人来认领小盒子，人家不会领你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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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蒂虽然不近人情，可她说的再在理不过了。通知阵亡，还只能提供烧焦的面部照片让人来认亲远比通知失踪来的残酷的多。可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一把火一捧土就把这些曾经鲜活的，身上被倾注了他们父母无数心血给养长大的生命，连同其“存在”本身一同消灭，会是一种人道的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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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她没事，到那个年纪了自然想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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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情绪很低落，没有按军纪到点喊她医疗小队的副官助手们集合。其中叫明蒙的少年来询问情况，贝蒂笑呵呵的打发他回去让她们稍等片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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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计划是反人性的。有调查显示超过1/3的共和国居民明确想要自己生个孩子。这种完全出于生理性的想法在30岁左右逐渐加剧，至少持续10年才会冷静下来。生育计划是严苛的，虽然解放区有广泛存在的弃婴，但相比于共和国50亿女性人口来说并不多。是因为一旦被抓到，徒刑和罚款的代价都太过沉重了。为了填补泛滥无处发泄的母爱的缺口，“养子”这种代替模式现在仍在流行。幼儿难以表达自我意愿，在共和国法律的边缘，有职业罪犯或者兼职代购从白区获取少儿以“其父母向往共和国空气想给下一代自由”的名义，把少儿卖给共和国的个人或者集体客户。

元老院私下里讨论过这种乱象。最后依据宪法里“生育计划的目的是瓦解以血缘为枢纽的私有制的延续”这一条，默许了养子灰色贸易可以存在。桑桑虽然没有养子，但她朋友有，因而她了解了由个人而不是社会来将一个婴孩抚养到成人，需要付出多少家长的心血。旧人类的生命短暂青春更短暂，几乎是主动牺牲以一换一的代价，才能换来另一条能选择自己人生的新生命。在这里毫无价值轻而易举的死去的一尸，一起带离这个世界的，何止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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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菩萨，你总不是因为觉得我们是流水线生产的，所以是贱货。他们是手工打造的，凝聚了无差别的人类劳动，所以他们的命要更值钱些吧。”

打发走了其他人，在新兵营时就跟桑桑熟识的贝蒂，靠近桑桑和她的机甲勾肩搭背揶揄道。她知道桑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她不生气，因为红军的机甲武装到了医疗兵，旧社会很难有机会和红军以命换命。不会把先救敌人还是先救自己人的道德困境摆在桑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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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什么威胁。他们只是奉命过来看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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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应该这么想：现在派他们来送命的，是很多年前被派来送命的晋升的军官。所以假设我们什么都不做，立下功劳的他们未来也要派其他年轻人来送命——完全可以预见，对吧？我们提前审判了他们的罪恶。拯救了下一代年轻的生命，而且，也不会忘记清算上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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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蒂也没有指望就这么说服桑桑。更有效的说法，是提醒桑桑她们还没有完成打扫战场的任务，在接下来几处目标地点，说不定就有伤员在苦等着她亟需救助。她这么催促完，桑桑果然无法再EMO下去了，立刻就通告全队，可以继续出发去下一处轰炸地点了。A连分给她的六个步兵班组成的小队里她是最高指挥官，所以她本人和保护她的贝蒂以及另两名卫士在公路上待命用轮胎前进，到下一处地道用得到专业设备时才需她出手。而其他的步兵苦力则要在田野树林中展开，一步步拉网式搜寻是否有逃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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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精神头好足啊。不会主动向上级提要求让我们加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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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蒂身边的新兵打了个哈欠，私聊频道和她的班长抱怨到。事发突然，下午时她们还在营地里做对白区人来说致死量的体能训练，到该熄灯休息的时间她们没落得休息。5分钟匆匆吃了顿简餐再每个人带点应急食品就来执行任务了。虽然额外四小时的工作也不算很了不得的负担，但谁能喜欢无妄之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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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坚持坚持。军事任务，一定会按规定轮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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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长在担心旧社会的鬼的生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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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珍爱生命而已。所以她只负责救护。”

新兵不喜欢桑桑的政治立场。贝蒂虽然也不喜欢，但她还是得为朋友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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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友方单位出现在机甲内部的屏幕里。贝蒂抬头向对应位置看去，什么都没看到。她估计是在巡逻，查探有无敌情的无人机。虽然她们小队很轻松，除了机枪外什么武器也没带就来出勤了。但她们这里可是边境，敌人要是丧心病狂的开出坦克和战机来送，她们小队是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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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精神来警戒四周林肯，你在执行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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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点嘛班长，人类的□□是不可能在航弹下存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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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日常训练。敌人是能开动脑筋的‘人’，不是一般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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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班长呵斥后，林肯不得不听话稍微拉开了些与桑桑机甲的距离，以扩大她，另一名卫士，以及贝蒂三人所能为桑桑提供警戒的范围。单兵火箭筒能破坏毫无防备的机甲，但只要有一人提前发现了袭来的□□对其精神干扰，不直接命中驾驶舱的□□就几乎无害。桑桑心不在焉不能观察环境，为她提供保护是警卫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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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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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里有一台机甲攥着条裹尸袋窜到公路上。她是尸体的发现和收敛者，现在她要离队，走公路快速把手上是尸体送回到集中的收尸点。桑桑点头同意了她的离队，随后几人偏离公路去被标记的尸体发现的位置，她们好奇离投弹点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会有敌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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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死于冲击波，医护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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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桑桑到达时，她的助手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桑桑看地图，尸体位置离航弹爆炸地点足有400米之遥。虽然确实会受到冲击波的影响，但致死还是有难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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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击波没有那么大杀伤力。”

桑桑张望周边环境，指着一棵树的枝丫说道：

“更大可能爆炸时他正在远眺。是受冲击波影响，从树上摔下来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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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的死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尸体的发现证实了“敌人并没有集中在地道和观察哨里，而是有外出的动作”。桑桑窃喜。航弹之下，藏在地道里的敌人断无生路，但如果有人不在地道里，只要在着弹点一百米开外，那都还是有抢救的价值的。这是她工作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无情的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