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先，你来这里做什么？”
“回宗主，修炼时间，我还需要谭莫庭的监管。”秦穆先将理由说得头头是道。
“奇怪，以往你不都不愿意我哥看着你吗？”宋歧拆他的台。
万浔没纠结他们之间的这些问题，她身侧的案台上横着一把剑，尽消邪祟，名为“祟消”。
是上一个重灵炼剑的人所留下。
万浔对谭莫庭道：“我提醒过你刚修成重灵，应该给身体一个适应期，不要急于求成。”
“我知爹娘对莫庭寄予厚望，自当不能荒废韶华虚度光阴，重灵炼剑一日不成便一日如石压于我心。舅娘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我总会经历。”
听罢万浔不知道说些什么，眼前黑了一下，按了按太阳穴后恢复过来：“那也不是你这般不要命的练。”
年满四十的万浔发丝下已经开始冒出几根银发，她做摇越宗主也有十几年了。
她跟谭莫庭不同，她并非是修炼重灵的合适人选，只是当年摇越受无隐教重创，宗主逝世，宋歧年幼，宗主之位空缺，摇越宗陷入除名的危机，万浔才挺身而出。
为提升能力，作为上灵根的她要修重灵几乎不可能，没有人知道万浔在背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将其琢磨清楚，修到如今这个程度。凭着一己之力管理下了摇摇欲坠的摇越和东偃。
人们那时才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能力以及万氏的忠心，同时也对这个四大宗门里唯一的女性宗主持有更多的尊重。
宋歧也劝说：“哥你真要试一次？”
“我也只能试一次。”
注意到谭莫庭的目光，秦穆先才知晓他来这儿的目的。
谭莫庭走上前，释放灵力，随之身体周围燃起白色火焰，伸手握住剑柄，祟消也发出白色火焰，只一瞬就弹开了他的手。
然后祟消吸收了火焰，又恢复成原样，万浔见状道：“莫庭，你现在想要炼剑还未到时候。”
站在后面观望的秦穆先只听得谭莫庭闷声道：“好。”
谭莫庭先迈出步子，留下的两人也只好跟着他离开，秦穆先本想过来打探一下他们摇越的内情，现在看来是晚来一步。
前面的人走得缓慢，后面的两人很快跟上，未料刚出了殿门，谭莫庭便直接倒向脚下的阶梯，秦穆先眼疾手快地缆住前倾的他，发现人是晕了过去。
“做什么不好？非去寻死。”
“不是，是哥他总说想要修重灵炼剑，娘才让他去碰祟消，说是能承受下来就答应他修。”
重灵炼剑古来没几人能炼成，方才大殿里的祟消已是千年以前的道人所炼，炼出的剑通体滚烫，温度与火焰无异，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敢把这剑光明正大地放在正殿，不想被重灵所伤，自然不会主动动它。
只是重灵炼剑向来有个奇怪的规矩，整个元荒大陆只能存在一把，不过也没人会去深究，修炼禁术重灵已是须心净天赋高，不是一般人能及。
所以谭莫庭是没承受得住，秦穆先拨开他的衣袖，果然发现了被灼伤的痕迹，沿至衣袖遮住的地方。
或许伤得更深，秦穆先将衣袖放下，他站在谭莫庭右边，想到刚才他被自己拽住，把人推给宋歧：“这应该快废了。”
“要是其他人不是没可能，我哥修成重灵，不至于，还能撑到走出来，说不定哪天真能炼剑。”宋歧接过人，因为身高不够谭莫庭加上得下阶梯，扶起来有些吃力，“秦师弟……不是，秦穆先，帮我搀一下。”
“又不是我哥。”
“好歹人不辞辛劳的顾了你这么久……”
他话还未说完，脚下险些踩空，亏了秦穆先拉住谭莫庭的手臂才防止他们一起滚下底，却也是对他的第二次伤害。
秦穆先当是自己反应太快下意识的动作，把手移到他腰上，心里还估摸着没了这重灵对自己是好还是坏。
本以为谭莫庭被祟消所伤，秦穆先能逍遥上好几天，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
藏书阁聚了好些人，秦穆先却一眼就瞟到了那个半吊着一条手臂的谭莫庭，自前天把人送回去后他就没再管过谭莫庭，没想到现在他就能独自来藏书阁了。
不知是不是谭莫庭一直专注于手上的书，他没发现秦穆先，如此秦穆先也随手拿了本书走到角落，装作两人谁也不认识谁。
明月东升，藏书阁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最后只剩下秦穆先和谭莫庭耗着在，两人都时不时地观望对方，他本无心翻阅，不停地探头，然后看到一只缠着白绫的手臂出现在眼前。
“秦师弟，学了一天该回房休息了。”
“你伤得这么严重，才更应该回房休息。”
秦穆先头一次跟他推脱，但两人都对对方的话不为所动。
像是知道他的意图，谭莫庭直言：“你那天在门上动手脚是想进去吧，看在我强撑着受伤严重的身体专门跟着你的面上，进去后我们各办各的事。”
秦穆先才明白为何他也会在藏书阁里等这么久：“不会吧，你一个关系户想进去万浔会不允许？”
“叫‘宗主’，舅娘不让我来这里，哪怕我说是来寻找朽生灵根相关，她都怕我偷偷找重灵炼剑的书籍，每次都让宋歧进来帮我取书。”就是想得到允许，他才会为证实力去握那祟消剑，结果反倒被伤成这个样子。
秦穆先只能带上他一起，毕竟如果不从，他就可能把自己带去见万浔。
两人来到里殿，秦穆先将玉佩放于门上，不等它有所反应，又引出两天前缠在门后的红线连在手上，感受门锁的变化，片刻后，玉佩红线收回，门便打开了。
谭莫庭跟他开玩笑道：“这法器还能这么用，你不进宗门做这行也能养活自己了。”
哪一行显而易见。
“我做正经手艺的。”秦穆先开始寻找可能有记载压制道法的书，飞上书架顶端转了一圈找到唯一与之有关的也只是一本。
缚心锁。
裴玠八成是给他弄了这个半成品。
看到白绳那刻秦穆先就往这方面猜测，所以才不想系上，但是缚心锁这法器没个精确的形状，只有制作的道术和方法，所以他不确定。
东西能跟着穿越过来，裴玠肯定用了秦穆先用在孟长疏脖子上那根红线一样的道术，这么短时间都让他学了去。
说是压心魔，当然有要解开的理由，问题是现在秦穆先想解了封印直接让它在这个时空消失，裴玠都还提前做了准备，另加了其他封印。
秦穆先愤愤不平，又想好在自己降得早，否则他还不是没可能真把红线解下来。
没辙的秦穆先落地走到谭莫庭那边，果然看他在研究重灵炼剑，他没在意，发现这边书架的奇怪之处：“这里的书架颜色怎么跟那边的不太一样。”
“不了解。”谭莫庭没抬头。
反正两人都不了解，秦穆先毫无顾虑地拿出里面的书，书夹得太紧他还使劲才将其拿出，结果书架开始晃动，在它垮塌之前还没忘把书架下的谭莫庭扯了出来。
谭莫庭手臂又被大力地拽住，记忆里上次被人拽的感觉又猛地冲上头脑，突如其来强烈的痛觉让他无意识地喊出一声“秦师弟”，随之而来的是书架倒塌的声音。
“快走。”谭莫庭立马止声，按着手臂冷静道，却发现自己的同伙早已消失，这是秦穆先目前唯一一次没有反对他。
万浔他们赶到时藏书阁里殿的书倒塌在一堆，却空无一人，她看到宋歧一个人，突然想到原因，问：“谭莫庭呢？”
宋歧想到先前谭莫庭就说想进这里，没法包庇，老实回答：“没回房。”
而在之后又混入其中的秦穆先扼住覃访的手腕，眼神里带着威胁。
擅自进入藏书阁禁地，谭莫庭便被罚在思赎房闭门思过，连带着刺入骨中的九颗思赎钉。
宋歧将他扶到思赎房时，他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哥就非要修重灵炼剑？”
“我给你修出个道傀来。”谭莫庭有气无力，后又看到宋歧带着歉意的脸，“我不是骂你。”
而那些颜色同其他书架不同的原本是要拆掉重建的，需用规峫的木材，秦穆先细细盘算了下，主动提出前往规峫，走的前一天还不忘去看望正思过的某人。
思赎房里的谭莫庭思得最多的却是自己睡觉的姿势，他现在趴着手臂疼，躺着后背疼，一天维持的最久的姿势就是坐着，因此也没睡过一天好觉。
看到推门而入的人后立马道：“还请你出去。”
秦穆先像往常一样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当时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快走吗？”
“那现在我请你出去。”
像是在阴阳怪气，秦穆先不确定，又细品了一遍，听出他在气头上：“你当时喊那么大一声，最后也能查出是你了。”
“可是是你碰到我的伤我才喊的。”
秦穆先模仿他的话：“可我是为了救你才无意碰到的。”
“你若是不弄垮书架就不用救我。”
“你别跟着我进去更不会出事。”
“那我就会直接带你见万宗主，现在思过的就该是你了。”
两人争论起来，当事者却不知道自己此时同斤斤计较的小孩没什么两样，没有大吼大叫面红耳赤，却谁也不让着谁。
论着论着谭莫庭倒消了先前无处发泄的火气，终于想到面前这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居然对他失了态：“是我让你走的，就是你走得太快，下次让我有个反应时间。”
秦穆先也没继续跟他斗嘴，他是真能说，自己没胜算。何况谭莫庭最后还是没有抖出他，从前总是单独行事，遇到意外也都是独自解决，所以暴露后秦穆先也只想到自己要离开，没顾及还有一个人还留着在。
他一边回绝，一边放出红线：“下次别跟我一起。”
谭莫庭感觉到后背传来的酥麻，像是有东西伸入，再就是一阵刺痛：“你做什么？”
“别动。”秦穆先抽回红线，连带出思赎钉，“不取出来还偏要受着。”
“犯了错，罚自然要受着，可不能违反纪律。”谭莫庭思考片刻，让他送回去。
秦穆先不想反驳他，也没照他的话做，见人一直坚持干脆红线绕到身后，将九颗思赎钉全都刺入自己的身体：“是，犯错该罚，现在我够义气了？”
“……”
“……”
“……够了够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谭莫庭没忍住笑，目送他离开思赎房。
结果刚出去秦穆先就变了脸：“嘶，还真不是一般的疼。”
少了思赎钉的折磨，谭莫庭也好受了些，宋歧再来到思赎房送治疗重灵烧伤的药见他面色好转才放下心。
上药时碰到他的右肩，宋歧发现异样：“思赎钉取出来了？”
他只能承认：“嗯。”
“思赎钉刺入骨是不能取出的，直到处罚结束那天才会化在体内，为什么这个不一样？”谭莫庭没忍住问。
宋歧回答他，“娘想到你进藏书阁是为重灵炼剑，那天握了祟消，受的伤也算是惩罚，才用的这种普通钉，怕你身体受不住。她是面相看起来严厉了点，内心是个细腻的人。”
“我明白的。”谭莫庭轻轻拉上衣服，“你说秦师弟他会知道吗？”
“他？他知道什么？早几天他就去规峫运造书架的木头了。”
谭莫庭作罢。
以他的性格根本就没想要取出思赎钉，想到秦穆先当时没有犹豫的把它扎进身体，谭莫庭认为他也可能会一直承受这惩罚了。
可他还是把秦穆先想得太实诚了，事实却是秦穆先回去晚上睡觉觉得太疼，当场就取出思赎钉随处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