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卫绛风的声音，萧意欢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她黛眉细弯，凤眸眼尾烧出胭脂染色一样的红，鬓边发丝被冷汗打湿，一缕缕黏在雪白皮肉上。

因为没想到卫绛风会站在外面，萧意欢的神情骤然冷淡下来，病态又美艳。

见萧意欢不说话，卫绛风迈开腿几步走到帘帐前，修长手指轻轻捏住那一层纱织布料。

挽媱见了卫绛风的动作后一惊，马上就要上前阻止。

她家殿下虽然不避讳用此香料，但却很是抵触旁人见到她发病时的模样。这么多年来知道萧意欢身体不好患有头疾的不少，真正见过她发病样子的却只有她与慧明二人。

卫绛风没有擅自去掀那层帘子，他抬手止住了挽媱的动作。

卫绛风只是将脸靠近纱幔，骨量高挺的鼻尖若有若无触在轻柔布料上，视线隔着这层纱幔细致划过里面无力趴伏着的人影。

“殿下。”

卫绛风看着里面，声音压得很低，极其罕见地在萧意欢面前显露出一点强势：“用这香料抑制头疾对您可有害处？”

萧意欢的目光还有涣散，虚虚浮在桌面上，撑着桌子喘气，闭上眼又睁开时才恢复眼神聚焦。她抬眼看着帘子外那道高挑的身影，扯了扯唇角，吐出两个字来：“出去。”

两个字，语气平直冷硬。

这还是萧意欢头回用堪称严厉的语气对着卫绛风说话，好似平日里一贯的钟情纵容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从未真实存在过一般。

卫绛风手上用了些力气，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然这样疼，为何不告诉我？”

“本宫为何要告诉你，啊？卫郎？”萧意欢几乎冷笑起来，未能彻底缓解的疼痛依旧在干扰她的神志，将她的性情磨得尖锐锋利。她胸口胀着一团气，语气拔高起来：“本宫再说一遍，出去！”

卫绛风隔着一道帘子也能听到萧意欢有些急促的喘息。半晌，他沉默着后退一步。

“臣今日休沐，给您带了甜酪，已经交给后厨房。”他一步步退出门外，眼睛一错不错看着纱幔，面上神情重新透出在临水阁刚与萧意欢重逢时的郁气，语气也冷淡下来：“臣告退。”

随后年轻的侯爷转身大步离去，一路上看到卫绛风的人都被他奇差无比的面色唬了一跳，退避三丈噤若寒蝉。

萧意欢闭上眼，伸手按住滚烫的额头，深深吸气，语气烦闷道：“有人进来居然无人禀报，怎么，这里到底是他的卫侯府还是本宫的元昭公主府！”

挽媱闻言赶紧往雕花香炉里又加了些安神香，然后打湿一张帕子过来给萧意欢擦脸。

公主府的院落宽敞气派，光是现在这间屋子里外就有三重帘子，外面的视线层层隔开。门外站着值班的侍从或许听得见主子争吵，却不能瞧见里头具体的动静。

“许是卫侯爷来惯了。”

其实是前些时候卫绛风日日都来公主府，下人偶尔有没禀报的时候也不见殿下责怪。其他人见了有样学样，默认卫侯来寻殿下放行即可，无需禀报。

“奴婢管控不力，让下面的人松散了，殿下莫要怪奴婢。”挽媱知晓萧意欢并不是真的在意此事，只是差点被卫绛风撞见头疾发作的模样，有些拉不下脸面。

她顺着萧意欢的脾气哄：“奴婢过会儿就去重新立规矩。”

萧意欢的面色果然舒缓开来，她哼了哼，闭上眼任由挽媱擦拭额角汗水。

她并不觉得刚刚那般语气对卫绛风太过严厉不留情面。纵使她确实一开始就存心要用卫绛风做刀子，切开局面处理旁人——那也是她将他提拔到今天的位置上。

平日言行无状，她哄着叫几句卫郎又如何？不过是玩闹一般的情调罢了。卫绛风若还是如此不知进退，保不齐她哪天不喜欢了，就扔了。

左右朝廷局势到了今天的地步，萧意欢还不是非他卫绛风不可。就那今日来上门自荐的状元郎来说，此人乍看不似卫绛风那般合乎萧意欢心意，但倒也是个聪明人，会审时度势也有些胆量骨气，用他对付萧轩盛和世家也不错。

萧意欢是真的在考虑此事。

她昨日还与人在巡护营演武场上浓情蜜意，今日事发突然，三言两语就翻脸不认人，可谓漠然无情。

挽媱暗暗摇头，叹了口气。

她先前瞧着萧意欢对卫绛风的态度，便晓得殿下对其的宠爱和兴趣不过是孤台明火，熊熊而起时热烈醒目，却也容易被扑灭。

今日卫侯意外撞见殿下发病，非但不回避还意欲探究，无疑是触殿下逆鳞。挽媱并不意外事情发展成如今这个结果。

若是让刚出元昭公主府的卫绛风知道这对无情主仆心中所想，卫侯府中的木桩子想必会受到更大的摧残。

卫绛风满脸寒霜跨出公主府大门，动作利落翻身上马就要返回巡护营。驱马走出几步后却又突然改了注意，拎着缰绳前往与这儿相隔不远的卫侯府。

上次皇帝册封他为侯，一并赐下这座三进的宅子。里面有仆从也有管事，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卫绛风前段时日事务繁忙，一般都直接歇在巡护营帐篷里，很少到这边来。故而当众多仆从看到卫绛风翻身下马，一身黑袍虎步龙行握着剑直往练武场走时也都被吓了一跳，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剑锋出鞘，寒光乍现。卫绛风沉着脸不发一言，也丝毫没有收敛力道，每一下都结结实实落在木桩子上，将那坚实的木头劈砍出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直到木桩子损伤凄惨不成样子，他才作罢停手。

卫绛风单手拎着剑，面无表情地站在场地上，眸子寒冷如星，无端渗人。

什么叫做“为何要与他说”？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他这次他进京，不都是她萧意欢主动靠近招惹，口口声声说疼惜他、喜欢他。

既然喜欢，既然已经与他肌肤相贴，喝了他酿的甜酪，叫了他那么多声卫郎——莫不是此般种种，都是他自作多情会错了意？

卫绛风下颔收紧，微微垂下眼，握紧了剑柄。

不，绝对不会是如此。

殿下性子向来争强好胜不愿露怯，毫无准备被他撞见此事自然有些难为情。加上犯了头疾，神志模糊，赌气说这出般话也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卫绛风紧握泛白的手慢慢松开。

可即便如此，他来京城这么长时间，为何不与他讲清楚，为何要瞒着他？

吴川刚走进来就看到卫侯满身煞气，手里提着把长剑站在院子里，面上阴晴不定。

他不过被琐事绊住脚，晚一步去到公主府就扑了个空。挽媱拦着不让他见殿下，又不知道卫侯去了哪里，吴川还是问了门房才猜测出卫绛风来了侯府。

“卫侯啊。”

吴川上前几步，又不敢太过上前：“您这是怎么了？”

卫绛风抬眼看他，眼底有些红，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可知她患有头疾。”

“头疾？”

吴川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卫绛风口中的这个“她”是指萧意欢：“殿下自小身体不好，仰仗无相寺慧明法师和宫中太医调理。此事并非隐秘之事，不少人都知晓。卫侯，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卫绛风看着他，面色稍有缓和，缓缓道：“你进宫时我已回西南，往后几年，你可曾看过她犯头疾？”

“这......”吴川摸了摸脑袋：“近身伺候是挽媱和几个内侍的事，我当年净身...不还没成嘛，怎么能待在殿下身边？”

卫绛风不搭理他这句玩笑话，若有所思地拧着眉头。

这香料京城香料贩子手上找不到，也不像是是宫中太医配置，那——便只有无相宝寺，慧明法师。

卫绛风骤然一甩衣袖往外走，吴川被他今天格外反常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诶！卫侯，上哪去啊？”

卫绛风沉着脸，一路急行来到了无相宝寺。

周围古树参天，香客络绎不绝，皆是轻声细语满目虔诚。卫绛风通身煞气，模样不像是上香倒像是上坟，格外引人注目。

有个扫地的小沙弥注意到了他，上前询问道：“施主来此……”

“慧明法师。”卫绛风打断他的话，语气中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我受元昭公主之命，来找慧明法师。”

那小沙弥原本还要说慧明师叔不见人，一听眼前这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男人是得了萧意欢的命令来寻师叔，神色顿时又有些犹豫。

看到这小秃头这副样子，卫绛风就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那古怪的香料果然就是为萧意欢调理身体的和尚所制。

平日里也会有达官富豪求见慧明师叔，但是师叔不见香客已经是惯例。

可出家人不打妄语，小沙弥天真老实，自己不说谎话便以为所有人都是如此，对卫绛风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他纠结一会儿，到底是怕耽误元昭公主的事，还是决定带卫绛风去后厢房找慧明。

“阿弥陀佛。”小沙弥双手合十行礼：“施主这边请，贫僧这就带你去找慧明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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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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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尹青岚心态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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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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