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的话我干嘛天天找你聊天打球，干嘛没有话题还硬找话聊。”
“但你身边不是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吗？就算不是我，你也能随时找到其他人。”
“但问题是我找的是你，不是别人。”
“你不也会跟别人打球聊天散步。”
确实，有几天她是很纠结，会跟其他男生一起打球，也有和男同学在操场散步。一方面是确实找不到其他人打球或者对方确实有事要说，一方面她也有矛盾的私心——既想让他看见，想显得自己没那么在乎他，不是非他不可，又怕这样会把他们越推越远。
“谁还没几个异性朋友啊。”
杨落知道，其实完全没必要跟他解释那么多的，明明都拒绝了，她怎么样又关他什么事。
然而她心里过不去，他可以拒绝她，她可以被否定，但他不能抹黑她的喜欢，她的感情不能被否定。
“我就没有。”
“而且我们才认识不久，我还以为你喜欢的陈沉。”
听到这里的杨落简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喜欢他我至于拖那么久吗？我要是喜欢他我天天找你干嘛，我怎么不让他教我打球让他给我推荐球拍让他带我跑步啊。”
“可能……先跟他周围的人搞好关系，曲线救国。”
“你都能看出来曲线救国那你怎么看不出来究竟要救的是谁啊！”
“你有时候不也找他，而且还经常一起在操场散步聊天。”
“但我们聊的都是你啊。”
“而且我还请你喝奶茶呢。”
“还有他。”
“那我也不敢只请你喝啊不然也太明显了吧，我不要面子的吗？我请你俩你都要拒绝更别说请你一个人了。”
“算了江景，我和陈沉都看错了。”
“你还真不是木头，你想得比谁都多。”
“还净是瞎想。”
“那昨晚我们几个朋友打游戏的时候，陈沉没一起组队，我就猜到是跟你聊去了，上一分钟你们聊天，下一分钟你就生气了来质问我，我很难不想多好吧。”
“行，那先抛开这些不谈，猜来猜去的没意思。我就一个问题，我发了那么明显的朋友圈你就没看到吗？”
江景似乎终于被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声回道：“看到了。”
“我草！”
不行，杨落真的忍不了了。要不是腿不方便她真的想直接一把把他扔出去。
“江景你脑子是怎么长的？那么明显的朋友圈你看到了还不相信！”
“因为后来就没了啊，万一是分组搞错了……”
“那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搞错。”
“对你来说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你给我的备注不是‘球友’吗？说不定就是看错了等后来发现才删了重发的。”
“你怎么知道我给你的备注？”
“就，聊天记录的截图。平时你发照片时每次都会把备注截掉，但有一次漏了你没发现。”
“球友怎么了，球友多好啊。”
“你给别人的不是名字就是外号或者某某学长，到我这球友就打发了。”
“这个我是真冤啊。”
“你自己想想球友的英文首字母是什么。”
ball friend。
bf。
“还有问题吗？”
江景沉默。
明眼人大概都能看出来了，他不是在用这些问题拒绝对方的喜欢，而是在接受这份喜欢之前，用这些问题的答案确定对方的心意。
“好，那现在该我问了。”
“你为什么问我这么多？”
依旧是沉默。
“或者我换个问法。”
“江景，你喜欢我吗？”
很自信地，杨落心里其实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
江景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自己。
喜欢他的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天被无数乱七八糟的问题困扰时在想些什么呢？在猜测他和与他同行的异性的关系，在纠结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在因为对方一点点的态度情绪变化就推翻之前的所有猜测。
因为喜欢，所以患得患失，所以想东想西。
果然。
“不喜欢你我为什么教你打球，为什么跟你一起跑步，为什么背你，为什么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就吃醋。”
“你还知道什么是吃醋啊！”
杨落一拳朝江景打过去，他没躲。
像打在棉花糖上，暖融融的，化了，黏住了手。
他伸手帮她抹掉眼泪，现在她确定了，江景手心就是有茧的，磨得她的脸发红，发痒。
杨落怕痒。
于是她便别开头，脸再次朝向窗外。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但窗外的一切反而比黄昏时清晰得多，两盏路灯同时亮着。她记得之前路过时有一盏灯一直是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的。
可能刚好就是今晚吧。
算了。
不重要。
亮了就好。
杨落一直以为是她在追江景，但没想到最后居然成了双向奔赴，而他们迟迟没在一起，则是因为他们都太敏感太小心翼翼，总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所以别人都是或浪漫或正式的告白，到了他们这反而像是答辩，抛出问题，索要答案，反驳，追问，直到双方都满意为止。
杨落以前就一直好奇一个问题，羽毛球在空中大概是在哪个瞬间转向的呢？她有注意过，但还是看不清，就像现在她也不清楚江景是什么时候掉转方向朝她过来的。
又或者说，他们并不是谁追谁，这只是一个互相寻找的过程。但还好，最后还是找到了。
“那杨落。”
“我们要在一起吗？”
在一起？
杨落愣住了。
“对啊，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那不就是要在一起吗？”
但她好像，还没想那么远。
她确实想要一个江景的答案，但她想知道的其实只是“你喜不喜欢我“，而不是“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杨落终于不再只看着窗外，像是才接受到信号一般接过视线和话头，“江景，你觉得，”她一边观察着江景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开口试探道，“两个人如果互相喜欢的话，就一定要在一起吗？”
她本来以为江景会生气，至少会不高兴的。
但他没有，原本严肃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笑。
“我们好像想一块儿去了。”
现在倒是杨落自己惊得瞪大了她那双哭肿的眼。
江景接着解释。
“喜欢只是两种情感的互动，但如果真要在一起的话，我们一定还有很多方面要去磨合，一定会面临更多难题。”
“而且现在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我们确实也还没有多了解对方。”
“嗯。”
杨落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我们可以不在一起，或者可以不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但或许，可以先试一试？你觉得呢？”
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回到宿舍的杨落呆坐了很久才终于消化过来。
她和江景居然在一起了，或者更严谨一点说，是地下恋般悄悄在一起了。
其实倒也不能说是瞒着别人，最多只能算没刻意公开，他们的好友圈本就没多少重合的人，稳定之前其实没必要先打扰大家。而且学院太小了，芝麻大点事都能迅速传开来，先悄悄在一起的话即使最后发现并不合适，也不至于让周围的人都跟着他们尴尬。这是他们共同的退路。
尽管如此，江景和杨落还是在朋友圈“官宣”了一波。
她说，“此朋友圈仅你可见。”
他在下面评论，“此朋友圈仅我可赞。”这样看来，真正蒙在鼓里的貌似只有陈沉。
不过杨落想，他应该也不会介意吧，反正这“鼓”四舍五入也算他自己造的了。
再说，这鼓对陈沉来说，跟透明的估计没什么两样。
后来事实证明，确实跟透明的没什么两样。
陈沉当晚就猜到了，不过因为还不确定所以一直没说罢了。
不知道是因为才刚开始还是因为是地下恋，杨落觉得她和江景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因为她脚崴了既不能打球也不能跑步，两人别说单独相处，连处在同一时空的时间比平时都还要少。杨落虽然脚崴了，有些课也会坚持去教室，江景虽然大四了，也不至于一节课没有，而最巧的巧合就是他们居然一次也没“巧遇”过，算下来两人已经快一周没见面了。
不过还好微信上一直有联系，而杨落也发现谈起恋爱来的江景，或者甚至都不用谈恋爱，只要是跟他熟悉起来，就会发现他其实跟平时很不一样。用网上的话说，江景大概就是“闷骚”型男生，表面文静正经至冷漠，内心却有热情、搞笑、“骚气”等各个面，能开玩笑，能造梗接梗，甚至偶尔还能说点接近于情话的话。谈到喜欢的话题，比如足球，游戏，喜欢的剧，他也会像好兄弟好姐妹一样一聊就激动一聊收不住。
所以其实除了见不了面而只能像在麻雀大点的学院里异地恋以外，杨落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这也算是她一开始希望从江景那得到的东西——情绪价值，情感上的回应。
之后杨落第一次看见江景活人，是在周五早上的电梯里。
因为差不多能正常走路了，再加上宿舍里只有她选了这门课，所以她是一个人去的教学楼。
“等一下！”
杨落一边拖着脚一边冲着快要合上的电梯门喊了一声，声音其实不算大，但只见一只手立马就挡在了门中间，那两扇门又缓缓打开。
“谢……谢谢。”
杨落道谢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面前不是别人，是江景。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用。
她进门后也立马转过了身。
大概是刚那段路走得急了些，杨落感觉现在呼吸和心跳都还没调整过来。
“咦落落，你的脚终于好了吗？”
问这问题的是一个同专业的同学。
男生。
杨落偏头望向那声音的方向，笑着说，”嗯差不多吧，本来也没有特别严重其实，现在不用拐杖都能慢慢走着来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同学，你书包拉链没有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