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闻言一噎，小声反驳：“这不叫非主流，评论说这是hyper pop。”
“确实很hyper。”顾知妄扯起唇角，毫不留情地嘲笑，“有种回到Q.Q空间互踩的感觉。”
云想无言以对，拿回自己的耳机，并决定这一路都不搭理讥讽她听歌品味的某人。
出租车开到后门，这次云想率先下车朝前门走去，没给后面的顾知妄眼神。
她身后有声音悠悠传来：“不再练习一下翻墙？”
云想脚下一滞，余光瞥到手边的围墙，脑海中浮现出那晚的场景。
耳侧突然自动升温，像是又洒上了温热的呼吸，她不动声色地调高耳机音量，步履加快，迅速逃离这片围墙。
丢脸的事绝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
周末连续两天都在补课后继续去No Alcohol“加班加点”，云想初步克服了如同小学生汇报演出的尴尬心情，尤其是跟乐队那几个人熟悉了一些之后。
已经能从背朝他们还唱得声音微颤，进阶到没什么负担地面朝众人。
个别显眼包兴致上来了就给她来段和声，唱出了阿卡贝拉的既视感，偶尔还会开混响和电音，人声就变得滑稽又搞怪。
时不时还在她面前唱些魔改的劲歌金曲，在包厢提前练嗓，嚎得颇为大气，全然不顾她还在场。
云想被这群人的厚脸皮感染，到最后竟然也能面不改色地听自己用小黄人的声音唱名隽校歌。
可见人的脸皮厚度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
“唱得越来越好了。”石鸣骕真心实意地说，“你声音真的不错，只要放开唱不会难听到哪去，要对自己有自信。”
“练这么久了，应该能唱别的了吧？”庄渡弹腻了儿歌，“来点正儿八经的。”
“我也在正儿八经的唱儿歌和校歌。”云想说。
“搞点别的，搞点别的。”石鸣骕怂恿她道，“才这么几天你的心理素质已经大大提高，比我们想象的厉害，是时候回馈群众了。”
云想敏锐地抓住对方话里的重点：“什么叫回馈群众？”
“其实吧......今天叫你来这么早，是想看看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录音。”
石鸣骕给她解释道：“就《Feel Alive》这首歌，你也听过，后面有几句女声。”
“平时在现场都是顾知妄自己唱，有不少顾客嫌现场噪声大，让我们上传录音室版音源，正愁找不到女生帮忙呢......”
云想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想不出这几个人怎么敢打这个主意，对她来说，困难程度不亚于幼稚园帮一群大学生做题。
她不觉得自己能帮得上忙，放下话筒坚定拒绝：“建议你们去找专业人士。”
“就两句词，用不着专业人士，加另一首歌一共也才四五句。”石鸣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主要是我们经费有限。”
“是他太抠，问了几个都嫌人家报价贵。”纪伍越嘲笑道。
“本来就是！谁让她们一听要唱两首歌就狮子大开口，我们是回馈粉丝，又不靠翻唱赚钱。”石鸣骕理直气壮。
“再说了，比云想唱得好的好找，比她好看的不好找，我们还能顺便拍个录音视频吸吸粉......”
庄渡闲闲地补充：“他打的鬼主意主要就是靠脸吸粉。”
石鸣骕目光灼灼地望向云想，眼神殷切：“怎么样？作为报答，以后你来No Alcohol点单一律免费。”
“我唱不好。”云想还是摇头，“你们要不要让苏茗姐试试？”
纪伍越：“很可惜，她五音不全。”
“试试再说呗。”石鸣骕撺掇道，“顾知妄场子都不管了让我们在这给你当陪练，你就当换首歌唱。”
听到对方这话，云想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靠在沙发上的某人。
对方垂着眼看手机，表情不置可否，仿佛她答不答应都无关紧要。
像是感受到了视线，顾知妄这才抬眼：“不想唱就不唱，让她和音说不定也是拖后腿。”
饶是知道对方说不定在故意激她，云想也受不了这种气。
她重新拿起话筒，深吸了一口气：“来。”
石鸣骕乐得给她连音响：“先放几遍，你学一下，我给你找歌词。”
“不用。”这首歌云想已经熟到歌词都背了下来，“我知道女声是哪几句。”
顾知妄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拿电吉他弹女声出现的后半段。
薄韧的拨片划过琴弦，弦和空气同时震颤，带着耳廓一起共鸣。
“A fight I never knew I fought ,A thought I never knew I thought.”
琴声还没到达高潮，这一部分节奏轻松缓和，在需要加进来之前，顾知妄望向面朝自己的少女，停顿了一下给对方提示。
云想适时地捕捉到能穿插进声音的间隙，跟对方同时唱出那两句。
经过这几天的“心态训练”嗓音没有了先前的滞涩，整个包厢只有电吉他合着人声。
音轨重叠，入口杀麻的清冽撞上温煦的涓涓细流，收敛了一部分棱角锋芒，引导她放下紧绷和顾虑，跟着对方的音调走。
最后接近结尾的一部分顾知妄需要半唱半喊，接在震出的音量后，干净温软的女声响起，像点燃落日后跳动的萤火，把撞得四溢的情绪重新聚敛成纯粹的白。
有人配合比自己一个人唱要放松许多，况且顾知妄的声音有效弥补了她声压上的缺失，云想第一次唱这首歌，加上重复的部分一共只有三句，连带着后面也没什么磕绊地顺了下来。
其他三人从开头到结尾都没加进伴奏，等结束后拍了拍手：“可以啊，没想到你俩声音还挺搭。”
石鸣骕满意地点点头，一锤定音：“明天就把录音计划提上日程！”
晚场时间到，顾知妄几人还要上台演出，云想从短暂的融入其中又变成了一名驻场台下的普通观众。
只不过对方在台上那种无所畏惧的力量，现如今好像真的潜移默化传递给她一点了。
云想决定明天重新试一试在唐千鹃面前跳舞，依旧跳那段葛蓓莉亚三幕变奏。
她还在想明天什么时候抽空把没做完的物理作业补上，要不要现在拿出补习班布置的物理题来做，门外就走进来几个年轻女生，在离她不远的卡座坐下。
云想今天坐的位置离驻唱台很近，还是石鸣骕提前帮她空出来的，卡座跟音箱也只隔着狭窄过道的距离。
在No Alcohol向来都是离主唱最近的距离预订出去的最快，甚至有时候还要加钱预约，大部分都是女生，冲什么来的一目了然。
就像石鸣骕说的，顾客自来水宣传的一大亮点，就是某位主唱的脸。
苏茗给她们上了饮料，其中一人看到云想，毫不顾忌地向苏茗打听：“那边的女孩是不是你们乐队主唱的女朋友啊，我那天看到他们上了同一辆车......”
卡座和云想离得实在太近，近到云想一伸手就能够到她们桌上的饮料，对方说话的音量也故意没压着，就算台上放肆喧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没等苏茗开口，云想直接向她们回道：“不是。”
她对这种“谣言”向来避之不及，顿了顿，找了个理由：“顺路拼车。”
几个女生齐齐一愣，互相对视一眼，仿佛没料到“正主”直接亲自辟谣。
刚才发问的女生非但没松口气，表情还有点失望：“怎么会这样，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
云想不明白对方失望什么。
没等她开口，台上某人视线突然扫过这里，像是听到了对话。
她只得转回头，拿出试卷折起来开始做题，把几人的说话声隔绝在身后。
演出结束后，顾知妄把吉他往旁边一搁，直接从驻唱台走下，连后台都没回，来到吧台对她道：“走。”
云想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所有顾客瞬间聚集在自己后背的灼灼视线。
前两天他们都是一前一后，今天对方竟然当着这么多顾客就走下台来叫她。
搞不懂明明之前某人随时随地都要保持对面不识状态，现在却像是破罐子破摔，放弃了伪装陌生人，她反倒成了更小心谨慎的那个。
云想察觉到路过顾客的侧目，压低声音说：“你先走吧，我把最后两个选择题做完。”
顾知妄“啧”了一声，视线落在卷子上。
他今天唱得时间长，一用嗓过度喉咙就哑，没什么耐心等人，想回家早点休息。
顾知妄大致扫了一眼题干，指尖在选项点了两下：“这题选A，这题选D，现在你做完了。”
“......”
云想收起卷子：“我好像有东西落在包厢了，我过去拿。”
她进包厢磨蹭了一会儿，跟石鸣骕他们说了两句话，估摸着外面的人差不多散场才出来。
顾知妄靠在走廊墙边，见她出来就收起手机，嘲道：“还以为你今晚要住在这......”
话音未落，只见云想拿出保温杯递给他：“你忘了拿杯子。”
顾知妄心下一动，伸手接过。
杯子比他之前出来的时候要沉，里面盛满了一杯刚泡好的润嗓茶。
对方把杯子递给他后就背上包先一步出了后门，顾知妄沉默地掂了掂手里的保温杯，没喝一口水，却感觉喉咙已经熨帖滋润。
压下唇角勾起的那一丝弧度，他转身出门，跟上对方。
这次叫的车副驾没人也没放东西，云想习惯坐后面，特意把副驾留给顾知妄，没想到她刚坐进车后座，某人就绕过副驾，直直拉开后座的车门。
云想没忍住：“你怎么不坐副驾？”
顾知妄拧开杯盖抿了一口水，才慢条斯理道：“不爱坐副驾。”
云想很想说，这是爱不爱坐的问题么，这是要两个人肩并肩排排坐一大段路程的问题。
这段时间来No Alcohol过于频繁，还没等她对心理障碍脱敏成功，对方先脱敏了，从以前上学都不能忍受同乘，到现在坐在一起都毫无波澜。
云想戴上耳机，只不过这次学聪明了，没戴靠近对方的那一只。
顾知妄像是真困了，喝了半杯水后抱起胳膊闭目养神，没再说一句话。
等到司机驶进别墅区，绕到后门，云想眼尖地在车窗外看到了一辆眼熟的车。
她统共就认识顾家的三辆车，一辆负责接送学生，其他两辆分别是顾睿明和周音华平时用的，她按下一条车窗缝辨认车牌。
“我好像看到了周阿姨的车。”
顾知妄连眼皮都没抬：“她说了，明天才回来。”
云想看了一眼手机日期，怀疑是自己认错了，还没等司机在后面停稳，只见周音华从前面那辆车上下来。
她往右手边顾知妄所在的车窗看过去，嫣红的高跟鞋鞋底在晚上格外显眼。
“真的是周阿姨，她回来了。”
前方周音华不经意往后瞥过他们所在的这辆出租车，云想心脏砰砰跳，连忙低头，还顺带拉了身旁的顾知妄一把。
顾知妄刚想说车窗有防窥膜，下一秒就被迫跟着压低肩膀。
云想大概十分紧张，忘了要保持距离，一只手抱着背包，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衣领前襟，倾身到没有光线透进来的车窗之下。
顾知妄右手撑着座椅，对方略微侧头窥探前方，绸缎似的乌发散落下来一大片，落上他手背。
沁人心脾的香气在鼻间萦绕，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没等挪开，一缕调皮的发丝顺着动作滑进指间缝隙，绕着指尖缱绻地打卷儿。
本应该把这把头发不耐烦地丢回对方肩侧，然而半边衣襟还被对方攥在手里，稳稳拿捏了他的活动范围。
手背冰凉，指腹电流穿过一样酥酥麻麻，比钩子还要磨人。
周音华已经进了大门，身边的少女似是松了口气，准备直起身子。
眼看那一缕发丝挑衅后即将逃开，顾知妄悄然蜷曲指节......
摸了一下对方的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