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成了投毒凶手，云想回亦园的时候会跟顾知妄拉开不容易被误解的时间差。

加上之前两人僵硬的关系深入人心，总算没被周音华和保姆发现。

乐队需要几天时间重新编曲，编曲结束再开始正式录音，周末之后云想就没再去No Alochol，而是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

期中考试过去，名隽的下一次月考马上来临。

最关键的是，她这段时间课外活动太多，放在学习上的精力大大减少，这就导致她总觉得自己的物理还是在原地踏步走。

基础的定理比之前要熟悉，从做题正确率上看，进步还是不太明显。

从一大早就得知周四月考的那一刻起，刚对期中考试释怀的莘莘学子就又进入焦虑状态。

本来月考的重要程度比不上期中和期末，期中之后大家沮丧了一段时间，下半学期的社团活动就开始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教室里都凑不齐几个人，大家都去搞花里胡哨的活动，谁也没把即将到来的月考当回事。

只不过这次不一样，郑隽最近跟数学老师沈玫红学了个“损招”。

——做成绩起伏折线图。

据他们数学老师说，把一些成绩下滑明显的折线图打印出来，在底下加上姓名，张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不光杀人诛心，还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可谓损上加损。

大课间做完操十班连续两三个人都被叫到了郑隽办公室，出来后全都面如菜色，显然收到了下次考不好就要上“光荣榜”的威胁。

除了顾知妄。

他只是路过办公室就被郑隽叫住，出来后面色依旧毫无变化，从后门进来后踢了一脚宋朔的凳子，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宋朔手机“嗖”得扔回桌洞里，大惊：“老郑叫我了？”

刚刚发布月考日期，郑隽特意趁今天给上次期中考试进退步幅度很大的学生开动员小会。

也就是把学生们单独叫到办公室问这次开始的目标成绩。

“不是。”顾知妄说，“他叫云想去办公室。”

“那你跟云想说去呗，踢我干嘛。”宋朔差点紧张吐了。

“你说。”对方惜字如金。

明明从办公室回来可以直接前门进来叫人，对方偏要绕到后门让他来叫。

知道这两个人有点“八字不合”，宋朔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朝前喊了一嗓子：“云想，老郑叫你去办公室。”

没等云想站起来，鹿绮狐疑地转过脑袋问宋朔：“你没去办公室怎么知道老郑叫她？”

“他们老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她按住云想，“上次我就信了他们的邪，结果是耍人玩......”

“别疑神疑鬼，妄哥刚从办公室回来。”宋朔指指旁边。

云想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身边的某人，顾知妄胳膊搭在桌上撑着半边，察觉到目光也没跟她对视，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

这副模样很像她刚转学过来的那段时期。

不知道怎么回事，顾知妄对她的态度好像又恢复了以前，不光在学校，连昨晚和今早在亦园，对方也在有意无意保持距离，冷漠如初。

这两天周音华都在家，吃饭也是三人一起吃，她本来没在意。

现在才觉得不太对劲。

她放下手里的笔，去到任课老师办公室。

郑隽看到她倒是没有面对其他学生的训话专用脸，在成绩单上找到她名字那列重新逐科检阅。

云想对这种一对一直面压力的状况向来很有负担，尤其对方紧盯她成绩单上低得突兀的物理成绩。

郑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下成绩单，还算和颜悦色：“你最近不是上了补习班，怎么样？觉得有没有效果？”

云想：“有一点效果。”

她留了半句没说，但效果不大。

来名隽之前就落后普高生一大截课程，就算下次考试能进步一点，估计也高不了太多。

刚进办公室没多久，旁边十一班班主任就叫来了严嘉西帮忙统计表格。

严嘉西见到站在郑隽桌前略显拘谨的云想，朝她眨了眨眼，接着去了隔壁办公桌。

办公室还有其他任课老师和学生，郑隽怕女孩脸皮薄，也没多说什么。

知道她底子没打好，急也急不来，郑隽要求也不算苛刻：“定个小目标吧，月考前进多少名，物理多考多少分。”

“前进三名，物理......”云想顿了顿，保守道，“七八分。”

郑隽：“七八分？”

见对方像是不满意，云想改口：“十分。”

郑隽拿圆珠笔在成绩单上圈出她的名字，像其他人一样标注在一旁：“上升三名，物理加十二分......先这样，你回去吧。”

“对了，回去把宋朔叫来。”

云想明白为什么其他人从办公室出来都垮着脸了，目标根本不是自己来定，郑隽还要掐着他们的极限值再往上抬高一截。

她刚到教室走廊，后面有人跟过来，严嘉西追上她，并排道：“月考能完成郑老师给你定的目标吗？”

不管能不能完成也已经被架到那了，勋章只能说：“尽量吧。”

“我看了你的成绩。”严嘉西跟她走到十班后门，“除了物理，别的科目都挺均匀，没什么偏科的。”

“物理就是我最偏的科。”云想有些无奈。

快到十一班前门严嘉西也没继续往前，反而一起停下脚步，在十班后门跟云想说话。

“有不会的题欢迎随时来问，在学校不方便的话，微信也可以，我放学都有时间。”严嘉西看着她，“我很喜欢帮别人讲题，这样自己也能巩固一遍，很有用。”

他身上的制服干净清爽，端着几分好学生的周正，却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云想迈进后门的步子顿了顿。

说实话，她现阶段真的需要一个物理尖子生伸出援手。

在补习班可以问老师，偏偏回了亦园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硬憋，毫无思路的时候确实很抓心挠肝，等来学校问鹿绮，对方不会的要等着问别人，效率太低。

基础知识她都死记硬背记下来了，难的就是灵活运用到各类题型上。

离考试没剩几天，云想来不及采取题海战术，补习班进度缓慢，要想达到老郑给她定的目标，光靠她自己大概很难完成。

有人帮忙画重点、梳理典型例题和必考题，那再好不过。

见对方模样真诚，云想提前道了声谢：“有需要的时候我会问的。”

“好，希望你遇到不会做的题能第一个让我看看。”严嘉西笑着敲了敲十班后门，代替她道，“宋朔，你们班主任叫你。”

宋朔脸先苦起来：“我就知道逃不过。”

他拍拍挡道的顾知妄：“妄哥让让，我要去办公室受刑了。”

对方没有借过的意思，依旧保持脑袋搁在手臂上的姿势，外人看来是在补觉，实则把门外的交谈捕捉得一清二楚。

肩膀被拍了两下，顾知妄缓缓起来，坐直身子，脸色却肉眼可见没什么温度，眉目沉沉，一看就不好惹。

“得。”宋朔及时认怂，“您老千万别动，我从另一边走。”

整整两节课加一个中午，云想都觉得如芒在背，等她回过头去，某人又垂下眼毫无端倪。

或许是跳舞带来的职业病，云想对他人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都十分敏觉，奈何每次回头都没撞上视线，搞得她以为是自己的第六感出了故障。

等下午第二节课郑隽上讲台开始讲题，鹿绮胳膊肘拐了拐她，用气音道：“别回头了，老郑刚才看你好几眼。”

云想这才把自己定在远处，专心盯着资料上的解答题。

对方在上午第一节课留了两道难题，恰恰又涉及到云想最薄弱的电学，她连前两小问都有些拿不准，最后一个题尤其复杂，鹿绮跟她说连文晴、解园园加上两个物理课代表都不会做。

这几个人加上江莱在期中名列前茅，班里所有人求助无门，心都凉了半截，只能默默等下午被郑隽开嘲讽。

果不其然前一个大题的提问结果就十分不理想，十班物理成绩总排名在全年级数得上号，向来让他们班主任兼物理老师很是骄傲。

郑隽上节课在其他班就上得心气不顺，此时语气更是带上了不悦。

“这题跟上一题有什么相似之处，你们一个人都没发现？”

郑隽拿黑板擦敲了一下讲台，又念了一遍题干里的有效信息：“谁会做？上来板书......江莱？”

被叫到名字江莱犹犹豫豫：“老师，我没做出来，您给的时间太短了。”

“我都说了这两个题思路差不多，稍微转变一下就能解，无非就是电场那里要注意。”郑隽恨铁不成钢，“高考的时候像你们这样不知道变通，全都得完蛋......”

一教室的人都低头不语齐齐挨训，气氛萎靡。

明明是对方盲目自信出了这么一道超纲难题，还要嫌弃他们做不出来，放在平时做不出来对方讲讲也就过去了，偏偏今天借题发挥，所有人都痛骂隔壁班没眼力见惹了郑隽的祸害，搞得现在殃及池鱼。

让人坐立难安的寂静没持续几秒，后排有人举了手。

没等他开口，举手的顾知妄就站起来，在一众同学敬仰祈盼的眼神中上了讲台，在黑板随手写下几个列式。

他写得不快，因为根本没提前做，写几个字就要偏头看看题干，拿黑板当草稿纸用。

云想第一次看到郑隽露出这么满意的眼神，刚才的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变脸如翻书。

郑隽核对了一下最终答案，心满意足道：“没错！就是这么答，接下来让顾知妄给大家讲一下解题思路。”

云想看板书也只是一知半解，顾知妄在黑板上画出速度方向跟电场的夹角，她发现不少学霸跟着恍然大悟，发现了困住自己的“误区”。

对方板书的位置有点反光，她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一半。

顾知妄往讲台下某处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擦掉，在另一块黑板上画了一个更大的，在夹角上标出字符。

“质子第三次穿越x轴后，在电场内做类平抛运动，这个时候夹角呈四十五度，所以第四次穿越x轴的公式为......”

跟郑隽平时一激动就唾沫横飞相反，顾知妄讲这种难题的口吻照样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电场题。

等对方清晰冷静地讲完最后一问，教室里自发地掌声雷动。

顾知妄不止解了一道题，还帮他们挡下了郑隽即将发泄在十班的狂风骤雨，凭对方从来都事不关己的个性，能上讲台板书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更别提讲题的时候还没有平时的不耐烦。

云想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顾知妄的物理确实比她想象的还好。

难怪宋朔一遇到不会做的题首要求助对象就是顾知妄。

刚下课，后面的宋朔就问顾知妄：“牛啊大哥，论降服老郑还得看你，今天怎么愿意上去装逼了？”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对方都是充耳不闻，甚至在全班灰溜溜挨批的时候旁若无人的睡觉，今天不知道哪来的热心，在郑隽和所有人面前结结实实出了风头。

顾知妄看了一眼正在写步骤的少女，等对方放下笔，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夸我。”

宋朔凑过去：“你说什么？”

顾知妄：“大点声夸我。”

“......”

“哇哦！”宋朔硬着头皮，举起手喊口号，“顾知妄真帅、顾知妄真高、顾知妄真有钱。”

“往物理的方面夸。”

“啊，那什么，妄哥物理太棒了，不愧是考满分的人，那么难的题都做得出来。”

刚开始夸的还有些勉为其难，看到对方手机上的红包界面，开始渐入佳境。

宋朔声情并茂：“......是妄哥照亮了我黑暗的生命，让我有了学物理的意义，你让我意识到物理之神确实存在。”

“我被你优异的物理成绩帅到泪流不止，从此世界不再缺水，你、是我的神！”

鹿绮转过身，一言难尽道：“他应该是招了什么脏东西。”

云想没忍住笑：“很厉害。”

不知道是彩虹屁的作用还是顾知妄吃错了药，往后两天的物理大题几乎全被对方垄断，成了板书常客。

搞得云想一听见郑隽要叫人回答问题就下意识想回头看顾知妄。

或许是对方这两天在学校大出风头，就连月考前云想独自做物理题的时候都不可避免地思考，如果是顾知妄会怎么解这道题。

对方大概会省略一些繁杂缀余的步骤，精准地写出得分点，还要在结尾的时候延伸出道锐利嚣张的笔锋......

云想及时把走神的自己拽回来，看着迟迟无法落笔的真题，意识到自己又遇到了知识盲区。

她碰到不会做的题就会控制不住想东想西。

想到有人说能帮她答疑解惑，云想点亮放在桌面的手机，往下滑了一会儿，找到严嘉西的名字，对着物理题拍了张照片，然后就卡在了发出去的那步。

她盯着对话框发了会呆，又退了出去，点开朋友圈。

石鸣骕今晚没发合照，顾知妄没去No Alcohol。

前几天对方去不去店里都会发消息通知他，导致顾知妄的名字一度稳居她微信最顶端，任何时候打开就能一眼看到。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周末，云想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右手仿佛有自己的想法，鬼使神差地把刚才拍的物理题发给了顾知妄。

对方还没给她撤回的时间，几乎立刻回了消息。

顾知妄：【？】

云想懊恼地甩了甩右手，只得回道：【怎么做。】

发出这条消息后对面突然陷入沉默，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连顶端都没出现正在输入的字样。

云想开始后悔，在对话框删删减减打字，想说不想做就算了，她可以问别人，要么就假装自己已经有了思路。

她还没想好措辞，手机终于姗姗来迟地在掌心震动一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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