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五十八分，司旭给孟馨语发送了定稿版本的文件。
孟馨语每天在闹钟响起的瞬间就会刷手机邮箱，看到司旭的邮件，再一看时间，有点后悔。
这个项目只是个小体量的投资项目，实在不值得熬到这么晚，她昨天想着要跟司旭说一声，不过下班时候有个小聚会，走得匆忙就忘记了。
已经这样了，以后对她态度好点，找补下吧，她心里想着就做出门的准备了。
因为例会，三十六楼的同事到的格外早，总裁办的例会平时都是蒋言主持，但是容成杉偶尔会参加，或者旁听，所以没人敢迟到。
司旭更不例外。
熬了一夜，她显得有点憔悴，黑眼圈快垂到地上，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是很满意，特意擦了不显气色的口红。
孟馨语看到坐在他会议室后排的司旭，有点惊讶，她面色苍白，人本来就是清瘦，一夜之间好像又消减几分，简直是捏一下都要碎了的程度，刚毕业的下属是不应该给很大的工作量，早上的三分后悔瞬间变成五分了。
但回过神来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在这？”
孟馨语之前特意嘱咐没有给她发会议通知的。
司旭一晚上没睡，脑袋难免有点浆糊，反应有点慢，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问句了，上一次是容成杉问的。
其实自己也不太想出现在这的。
“我跟她讲的。”蒋言从会议室门口走过来，正颜厉色地递给孟馨语一个眼神，自己说过的话她都抛到脑后了，先是让新人加完全没有必要的班，再给下马威不让新人参加例会，这对管理者都是硬伤。
孟馨语收敛。
会议室的其他人也收声。
她本来就没太想再调教司旭的，不过关系户要过一段时间再参加例会本来也是规矩。
她有点委屈地坐到蒋言身边，小声说：“新人没入职两三个月是不能参加这个级别的会议的，之前一直也是这样的。”
会议室还有些其他同事，蒋言知道要给孟馨语这个面子，也不想对司旭太特殊，“那司旭，你先出去吧。”
孟馨语只是想解释一句，没想到蒋言还会让司旭离开，她早上看过司旭的汇总材料，非常满意，暗暗是对她有几分肯定的，她有点抱歉。
但司旭却无所谓的样子，她根本也不想因为自己引起这不必要的冲突，就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要见不到容成杉了。
如果总是接触不到他，她就不打算在荣氏再浪费多少时间了。
会议室很大，她的细跟高跟鞋敲在地板上闷闷的，因为熬夜太阳穴感觉一突一突地跳。
快走到门口时，司旭瞥到走廊远处走过来的身影，打头的不就是容成杉。
她放慢了脚步。
司旭是新人，容成杉没有想到会在例会见到她。
当她缓缓从容成杉身边经过，又是印象中那个淡淡的木质香气。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不为别的，就因为短短的几天时间，她整个人像瘦脱相了似的，本来有点婴儿肥的脸颊现在下颌线格外清晰，外套在身上甚至有点松垮。
她家公司的情况很不乐观。
他借着跟身后的副总讲话，掩饰了自己的目光。
例会待汇报决策的事情很多，一般是蒋言提出意见，容成杉拍板决定，合作默契。
但今天，似乎两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以至于有几件事情都悬而未决。
大公司效率低是正常的，只是在荣氏，成功的扁平化管理足以进入商学院的教科书，这种情况是罕有。
会后蒋言来到容成杉的办公室。
“昨天没休息好吗？三个半小时的航班应该还好吧。”
容成杉回：“是有一点累。”
“那会上的事情，我再跟你确认一下。”
“上周……”容成杉不确定怎么问他，一向杀伐果断，这是他少有的犹豫的时间，“上周有几个托关系的找来的，我有让你看下。”
“是，只有一个公司还有些前景，我已经让人安排尽调了。”
容成杉把食指放到下巴，这是他遮盖心情的动作，“哪一家？”
“名字有点奇怪的，叫TAE，财务李总推过来的，一个AI公司，这个领域咱们接触的不多，不过你之前说过，要开始摸索了。”
“其他的呢？”
“其他没有了，TAE的竞品公司我也会选几家，一起看看。”
容成杉点点头。
蒋言捡起自己的话题说：“那过一下实业的营收吧。”
“易鑫呢？”
蒋言微笑，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第一时间回复，停顿了一下说：“易鑫，不适合。”
“老牌的工程公司，不适合吗？”
“他们的情况糟糕，名声极差，没有任何资金拆借的理由——这是投融资部的决定。”
“好。”在商言商，容成杉没有再讨论这个问题。
*
司旭已经跟容成杉打了照面，但也没什么动静。
她给孟馨语发了个信息：「不是我跟蒋特助说要参加例会的，是昨晚加班碰到他取东西，他随口告诉我的。」
司旭习惯把话说开，本身心上挂念的事情就很多了，只有这样才能把内耗降到最低。
就像她很喜欢跟吴阿姨和吴艺浓有话直说一样。
孟馨语看到信息，无声对着屏幕笑了，司旭真是有点特别，她想讨厌，但有点讨厌不起来。
孟馨语事情多，一天都没有回复司旭的邮件，不过司旭也没什么不愉快的感觉。
她知道孟馨语要看她熬夜，所以自己就更要狠狠加班，这样孟馨语出了气，自然会痛快。
孟馨语痛快了，自己的摸鱼日子才好过。
于是又可以按时下班了。
她走到停车场，却没有上车，而是在僻静点的地方打转。
因为昨天没睡，可以早早到公司，把车挪到了高管级别以上的停车位旁边。
手机响起：「容总准备出发了。」
她看着手机里的信息，赶紧往他停车位赶过去。
这几天在荣氏集团的日子，她可没有虚度，地下的几个轮值保安都认识了她这么个大美女。
帮她看一看容总什么时候离开公司，好像也不是什么违反公司规定的事情，就算是，那不菲的转账也可以让他们做出一点点违规的事情。
她长得人畜无害，保安以为只是个想搭讪总裁的漂亮员工罢了，所以司旭并没有费多少事儿就让他们答应了。
话说回来，司旭也确实是一个想搭讪总裁的漂亮员工，他们的认知并没有错。
司旭赶到自己的车旁边，看到容成杉那辆略有些高调的座驾还没有开出。
容成杉本来就不是个低调的人，除了长途会用商务车之外，他出行的车在外人看来都是称得上奢华的。
但在他来讲，这只是用一些很有限度的数字换取点舒适而已，那些不必要的低调才是惺惺作态。
在办公室，司旭没有跟他单独相处的时间，没办法开口问他，在停车场就比较好开口了。
“容总。”司旭紧赶慢赶叫住了往停车位走去的容成杉。
容成杉看见她居然有点尴尬。
“尴尬”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你瘦了很多。”
“还好，是今天这外套显得吧。”
司旭的笑容无懈可击，但容成杉却看出点苦涩。
还是应该告诉她，虚无的希望才最可怕，“抱歉，易鑫集团的情况我确实有看过，但我不能帮忙。”
司旭有预料，“好，我知道了，还是谢谢，那不耽误你时间。”
“抱歉。”
容成杉今天说“抱歉”的次数已经超过了过去一年道歉的次数了。
司旭摇摇头，“没有——对了，你明天会来公司吗？”
明天应该是去隔壁市考察的……
“会来，怎么了？”
“没什么，很少见到你。”
容成杉点点头，“之前出差。”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司旭指指自己的车，“那我先走了。”
容成杉轻“嗯”了一声做回答。
回到家，等待司旭的是吴阿姨安排的三堂会审，吴阿姨特意拉司正勋来听她的审问。
司正勋自然没这个意思，但这几天没见到司旭去公司，即使再忙也要关心一下。
于是一进门，刚踏进大客厅，司旭立马就遭到了吴阿姨的诘问：“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
司旭连嘴都不张，她把手袋递给家里阿姨，然后就默默站着等着吴阿姨撒泼。
“公司现在这个情况，你连个面都不露，艺浓在学校都会一天打几个电话来问。不是不让你玩乐，但你的心也太野了。”
听话听音，吴阿姨讲她的音从来都是歪的。
她去荣氏并没有跟家里打招呼，在他们看来，她确实每天都呆在外面，还有一天凌晨才回家，是应该要被责问吧。
司旭在等，她想等司正勋帮她说话，但又是没有等到。
“我去跟容成杉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