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又连着“啊”了两声，“严重吗？”

这几声颇具戏剧性的疑问把司旭拽回现实，眼神从迷茫到愧疚，“还挺严重的。”她在自己脖子后面比划了两下，“好大一片都沾到了。”

“英雄救美啊！”李密习惯言简意赅。

“……好像是这么回事。”

“你感不感动？”

这一句问得司旭的眼神又开始茫然，不被触动几乎是不可能的，容成杉对她的保护是出于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安危摆在他前面的。

李密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

她的疑问只是赞叹，是女孩对于浪漫的真实向往，等不到司旭回答，她就从茶几上拿了个酸李，窝进沙发看今天的热点新闻。

在天台上，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没有照片，只有文字新闻，几乎都是以他们看秀时的合影吸引眼球。

但在和家医院门口，有大把的照片，甚至有一家传媒的记者很拼命，所有人都在躲的时候，也拿衣服挡着头举起相机，抓拍到了容成杉把司旭挡在怀里的镜头。

“你看这张，太妙了，要是有个男的能为我做到这份上，真是死而无憾了。”她要了口果子，脆生生的，含糊不清地补充说，“不行，死还是不行的……”

评论里的画风也是不一，只想磕糖的人，关心俩人的状态让人艳羡。

利益相关的，甚至有易鑫的受害者，也是讲话难听，提醒大家不要把社会新闻娱乐化。

高赞评论区里，也有人喊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李密快速看了下网友的话，才有点回过味了。

她放下果子，也没擦手，靠到司旭旁边坐下，“今天吓坏了吧，估计投资人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没办法的事情。”

司旭点点头，她扫了眼手机提醒，这么一段时间，还没有收到家里的信息。

就算不关心她，也不关心事态发展吗？

李密想调动下她的情绪，拉她的手站起来，“你过来，咱们看看礼服。”

礼服是套在人台上一起被送过来的，稳妥摆在电视旁边，格外显眼。

司旭因为试穿过，所以没太惊喜，倒不如李密激动，还让她等了等，把手上的果汁洗干净，又过来。

李密拉开衣服的罩子，刚才偷看的时候只觉得漂亮，看到全貌，唯有惊艳能形容心情。

她不禁拉着司旭，就在一片白色光影里蹲下，“司旭，好美呀，我也想结婚。”

司旭略微低低头，笑了笑，这笑中终于见了一点甜蜜的腻歪。

李密觑了觑她的神色，“开心吧？”

司旭轻轻地点点头——开心的。

李密干脆拉着司旭就在地板上坐下来，“容成杉可真是周到，但是你说怎么那么巧，他就能在易鑫出现呢？”

她是无心问的，但这句问话，掀开了司旭开心上面的那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蒙蒙。

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犹豫着开口：“容成杉他好像，他好像有在跟踪我。”

话题突然从韩剧频道转到悬疑频道，李密有点跟不上节奏。

“你是说，那种跟踪的跟踪吗？”

司旭点点头，有些后悔开口，但这是她的心结，如果不打开，一直系着只会成个死疙瘩。

跟李密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不能跟她说，她不知道要跟谁讲。

李密家的生意还没司旭家里的大，没见过这些手段，初听觉得有点瘆人，但认真想了想，又觉得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他——是不是想保护你？”

这话，李密自己都不信，她俩人一对视，十几年的默契，都噗嗤笑了出来。

李密：“说真的，看在他今天护着你这样子，不是不能原谅。”

司旭扯了扯礼服的一角，她想起兵荒马乱中，他挺拔如山地给她撑起那片小小的天地，小声“嗯”了一声。

“对了，你刚说的，公司什么事情心烦来着？”

“不就还是那些事情，懒得提。”李密刚激起的一点热情，被这个话题退散。

司旭还是接着问：“说说嘛，说说也能好受些。”

朋友之间，做互相的树洞不是应该的，不过司旭这阵子忙，李密公司里的人事都有些变动了，她还没跟进这些变动。

于是听到关键地方，她打断：“所以这个李总，就是之前把着老项目资源不放，还要使绊子那个李总是吧？”

李密已经说到了兴头上，她拍了一下司旭的手，“对，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还想让他儿子把我们的业务接出去做。”

其实，李密接手公司的时间不算短了，这些问题不说游刃有余，也至少是可以从容面对的，但能跟司旭讲讲，是不一样的。

司旭虽然出不上什么主意，但也跟着比比划划。

两个人说到最后，干脆都盘起了腿，又把电视的音量调小，司旭接茬不多，李密足足说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算尽兴。

也是这时，父亲的电话，才打来。

李密识相地起身，拿着水果盘进了厨房。

司旭接起电话，“爸，我还好，没受伤。”

她报起了平安，但司正勋那边语气却有点卡顿，“啊？”

还以为终于有人想起了她的死活，自作多情罢了。

“爸，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司正勋被截断的思路，这才接上，“啊，事情我听林总讲了，这两个投资人简直闹剧。”

父亲对她，甚至还够不上李密的关心。

她隐隐浮起的期待消失殆尽，重新又问了一遍：“爸，什么事情呀？”

总归不会是担心她。

“明天晚上好不好回家吃个饭？”

“好啊。”

司旭安静下来，听电话那头似乎没有了其他问题，她按断了电话。

李密把洗好的水果，又洗了两遍，听客厅模糊的声音停掉，才端着果盘出来。

司旭看着她，觉得可乐，想着她着实不需要磨蹭这么久，他们父女间没那么多话好聊的。

她硬挤出个笑容，“我爸，叫我明天回家吃饭。”

“周末是订婚式，他是不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行程。”

司旭摇摇头，“估计他没这个心情。”

李密：“易鑫这个情况，家里人心烦可以理解，要是明天他们不提，咱们也不提，我今天可是把厂子里最撑场面的车子都开回来了，我开车送你过去，绝对不掉面子。”

司旭怔然，自己还没考虑到的问题，已经被李密考虑到了。

李密想起她那个家，就有点喘不上气，估计着，司旭更会是这个感觉。

于是临时起意，“明天晚上回家吃完饭，我给你组个局，纪念单身。吴阿姨要是问起来，你也不用琢磨了，就说要回我这里。”

“好。”

深夜里，司旭惦记容成杉的情况，点开他的聊天框几次，都没鼓起勇气发出信息。

辗转反侧中，点开他的朋友圈，看着只空空的一条横线。

她又点开李密的，记着她念起要打造高冷人设，把朋友圈都删干净了，横线中会写着半年可见的字样。

容成杉是把她删了吗？

她反复刷新着新闻界面，甚至暗暗念着会不会有记者拍到他在病房里的样子。

不过，和家医院安保措施良好，并没有让她如愿。

正想着，何嘉茂的信息跳进来。

是一张在胳膊在吊水的图片，司旭认出了容成杉的外套一角。

她紧张，赶紧回过去：「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陪他一晚上，都没看他手机响，你可真沉得住气。」

「他怎么样？」

「如图。」

何嘉茂聊闲最有一套，这点在陪容伯父的时候，司旭就有见识到，他不想说的，七绕八绕都能绕开。

司旭还是点开容成杉的头像，可能是手上有汗，一不小心连点了两下。

对话框里弹出“拍了拍”的提醒。

她赶紧撤回，又不知道撤回会不会有提醒。

蹑手蹑脚走到李密房间。

她俩的房间中间隔着一个西厨，互相听不到声音，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所以李密的房门还大敞着，还没洗漱，灯也都全亮着。

“哎……”司旭小声喊着，探头进去，却没看见人。

正赶上李密从洗手间出来，吓了一跳，“干嘛呢？”

“你帮我看看，我刚拍了拍你又撤回了，你手机有提醒吗？”

“哈，你这是拍谁也呀？”

司旭脸微微泛红，“你帮我看看。”

李密的床是定制的尺寸，手机在床头另一边充电，她边揶揄着司旭，边去够手机。

还没等她够到手机，这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司旭握在手里的手机一声振动。

「还没睡？」

发来信息的自然是容成杉。

李密够到手机，刻意夸张着动作，“让我看看哈……”

司旭小声说：“不用了。”

下一刻，人就消失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一行字打了删，删了改，最后只问：「伤口还疼吗？」

隔了这么久，手机才有动静，容成杉想到她纠结着想着给自己回复信息的样子，心情舒畅。

何嘉茂看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打了个呵欠，“太困了，我先撤了哈，这瓶点完按这个铃叫护士。”

容成杉点点头，“麻烦你了。”

就这四个字，多一个没有了。何嘉茂还想等他再表示表示拳拳谢意，但是容成杉的眼神已经转移到手机屏幕上，挪不开了。

何嘉茂心里默默感叹良心喂狗，往电梯口走去。

容成杉回复：「不疼，不用担心，早点休息吧。」

司旭抿抿嘴唇，她看着何嘉茂发来的信息，掂量着一瓶药的时间，应该至少还要半个小时，「睡不着，我能去看你吗？」

司旭等着他的回复，她裹着被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