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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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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景铄是何意?”

不识字的石头精问。

他光溜溜一粒石头,无眼无眉,也不知在问哪个。

沈杞和苏栗都以为白玉山会回答,然而白玉山似乎哑了嗓子,久久都不曾吭声。

一时空山无语。

白玉山也记不清哪一年了,不外乎是个春天,有杨花在飞,上空雪白。

飞舞的杨花里,他还是凡间帝王,漫漫午后难得起了兴致,领着小妖精逛自己的花园。

皇城建筑四四方方,讲究庄重朗阔,花园也一样,小桥和流水,花草和树木,清风与明月,都被高墙圈在方正格子里,他逛过无数回。

走进园子的时候,牡丹和芍药开成了彩云。

浓郁的花香让小妖精直接打了两个喷嚏。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动物嗅觉过于灵敏似乎也不完全是件好事。

花朵们被花匠打理的鲜妍欲滴,看的多了,也只是寻常。然而身边多了一个不寻常的人,仿佛花草都换了张崭新脸。

他饶有兴致地赏着花草走走停停,小妖精一身黑衣短打,先时还缀在他身后一步距离,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同他并肩的位置,最后连手背都蹭到了一处。

他斜睨了一眼,却懒得同僭越的小妖精计较,随他挨着蹭着,时不时碰一下自己的指节。

一直走到花园凉亭里,他们坐下手谈,黑白棋子也仿佛染了春困,在棋盘上懒洋洋地走一步蹭三步,下棋的两人漫不经心的胡说着话。

小妖精把玩着棋子,白棋在他颀长的五指穿梭来回,仿佛蝴蝶穿花,使人眼花缭乱。

每颗棋都要玩上一会儿,小妖精才随手往棋盘里落子。

妖精活的时间长了,棋艺自然高深,随手玩着,就让他连输三盘。

他输得心情不好,小妖精却说:“这种棋有什么意思,不过手熟尔。”

手熟的小妖精有个无事便摆棋局的爹,还有一个记忆太好的脑子,记下了万种棋局的走向,生生将下棋变成了作弊。

棋局看多了,同他看花一样,再好也都是寻常。

于是他看着小妖精背后的春景,也觉得没意思。春光正好,不冷也不热,大好时节,他不能纵马出游,也无法出城踏青,困守在四方的花园里,还要面对四方棋盘。

索性搁了棋子,不再说话。

小太监上来收了棋局,奉上点心茶水,他们在凉亭里无声赏景。

这个时候,小妖精突然道:“我在冬天出生,离春天很近的时节,我爷爷说,我出生后过了五天就立了春。”

小妖精顿了顿,过了片刻,又道:“我的表字是爷爷取的,唤忍冬。”

他凝望了小妖精一会儿,才缓缓道:“沈忍冬。”

小妖精挽起一边唇角,噙了两分笑,露出一点浅浅梨涡:“你表字是什么?”

问完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们做过更亲密的事情,却连名字都还不曾互相告知。

他们彼此看了看,许是春光太好,花朵太香,杨絮太软的缘故,他也不知怎么就突然笑出了声,他笑着告诉小妖精:“景铄,表字。”

沈忍冬问清了是哪两个字,突然一把扯住了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是他第一次离京那么远。

被小妖精一手扯着,浑身都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仿佛也化作一片杨絮,随着身前黑衣青年的手指上那一点点力道任意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只知道夕阳要落了,他们站在悬崖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身周白云若雾,脚下瀑布湍濑,身后蓊蔼林木披霞戴彩,俯瞰花枝葱茏似海。

小妖精抬手指着这奇景,“盛美。”

又忽而垂下眼来,眼中仿佛绽了光,极轻地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

“不及景铄。”

第三十四章

“景铄有盛美之意。”

长剑在空中转着圈地撵着一只路过的蜻蜓,一边玩一边回答石头精的问题:

“你还小呢,不识字,将来读书多了什么都懂了。”

石头精不知五十岁算不算还小,也不知道生为一个精怪该不该读书,但是既然长剑这么说,他就信了。

“那你们别走了,教我读书。”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你们先将我的故事说完。”

近八百年的光阴能酝酿出一个漫长的故事。

写出来约莫能写出一座书山,说出来能用唾沫填满一面湖。

沈杞其实不大愿意细说,他觉得自己一句话就能讲完石头精上辈子的一生——从生到死都不是个好东西,哪值得细说。

然而他此刻重伤未愈,不是个挑衅旁人的好时机,容易被打死。便很有自知之明地席地而坐,让听客先给他和长剑师兄起座屋,歇歇腿脚,吃一杯热茶,顶好再让他睡一觉,养养伤。

于是碧波荡漾的湖中起了一座竹楼。

小楼通体碧绿,泛着竹叶清香,底部用木柱高高支起,悬停在湖面上方,避开过多潮气。

又有竹桥袅袅婷婷,踏波而过,以小楼为中轴往八方延伸,路过荷花丛,越过芦苇荡,穿过衔着花瓣的鱼群,在瀑布的水雾里忽隐忽现,似赏景游廊,一望便知是白玉山的手笔。

沈杞:“……”

怎么讲呢,他在外游历多年,一向不讨人喜欢,哪怕是收钱替主家除邪祟,也常常把主人家气的跳脚。

长这么大头一回,他朝人家索要一个棚屋,主家赏他一座园林。

他一时欲言又止,觉得自己闭上嘴是没骨气,张嘴继续得罪人又犯蠢,可把他一条刁舌为难的不轻。

只能木着脸,踩着竹桥,一路游魂似地踩着竹台阶飘进了屋。

长剑缀在他后头,给他周全体面,同石头精道:“我师弟伤重,让他歇一歇,明日再同你讲故事。”

石头精好脾气,友善地同他道:“好,你们缺些什么就说一声。”

长剑什么都不缺,只缺一块小玄石,然而故事没讲完,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要,询问能不上飞到山上逛一逛,得到允许后就凌空飞走了,将他失礼的师弟忘在脑后。

竹楼里样样俱全,沈杞端起茶盏将里面不冷不热的茶汤一饮而尽,连茶叶一口嚼着吞完,往竹榻上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睡梦中犹在想,还是等醒来好好同石头精细说前生往事吧,他上辈子再不是个好东西,也是自己祖宗。又叹自己可笑,那祖宗一碗孟婆汤下肚,万事都成了空,又有什么祖宗不祖宗。

让他睡梦里都魇住的纠结百转,石头精却并不是很在意。

他又不笨,听闻自己上辈子自尽而亡,便想到自己那时候定然过得不好,否则好端端地怎么会寻死。

对于过得不好的前生,他没什么兴趣,只是话赶话赶到了这里,引发些许好奇心,想了解一下罢了,实际上并不很关心。

“景铄。”他喊那盛美的白玉山:“你上辈子也唤景铄么?”

白玉山回答是。

他又问:“你上辈子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白玉山想了想,觉得这问题实在刁钻,仿佛蕴藏着两分不怀好意。

若是回答有,他昧不住自己良心,因为他上辈子对这破石头好的就差挖颗心证明自己可昭日月。

若是回答没有,又讲不清为甚这破石头活不下去要自尽。

他想了又想,只好道:“我上辈子待你不差。”

刁钻的石头精“哦”一声,紧跟着问:“既然你又不欠我什么,为甚要做石头山陪着我?待我这么好?”

白玉山:“……”

就知道他在这等着呢。

守了这饮了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的破石头五十年,他并不像沈杞那么天真,以为他说话慢一点、脾气好一些就是傻。

这石头精不仅不傻,有时简直贼精。

白玉山没好气地道:“因为你蠢。”

石头精憨憨地道:“山兄,你也不会说人话了么。”

他光溜溜一颗拳头大的翡翠石,无眉无眼连个嘴巴都变化不出来,却自认一贯都在说“人话”,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可怜白玉山,一把执念强占了上神爱与哀两魄生生挣出灵智,后又被赠七情俱全,三魂完备,无声无息守了石头精五十年,一直以为自己被神念感染,心境淡泊几乎无欲无求,五十年都不曾说过话,万没料到陡然一讲话,就被这石头气破了功。

上辈子当皇帝隔三岔五被他气,现在做了白玉山,还要被他责“不讲人话”。

“我说的很是人话。”白玉山一字一句地道:“我怕不守着你,你又将自己蠢死了。”

石头精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了。

“照你这样讲,我上辈子是因为犯蠢才自尽?所以你这辈子守着我,就是为了怕我犯蠢么?便是我只是个石头精,你也不能这样诳我,我当了石头都不傻,上辈子怎么会是个傻子。”

白玉山觉得他们一个是山一个是翡翠,追究起来都是石头精,约莫是注定讲不了人话了。

便是口舌伶俐,句句都讲人话,又怎么能轻易将这几百年纠缠讲的清爽。

他想着,既然讲不了人话了,那就别讲了罢,反正都是些过去的事了。

“好,你不傻。”白玉山心平气和地道:“终归这辈子我守着你,不会叫你再犯傻自尽一回。”

石头精觉得白玉山依旧是转着弯地骂他蠢。

苦于见识太短,找不到真凭实据,他又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只能吭哧着抱怨:“景铄,你一点都不像一直陪着我的山兄了。”

白玉山听他抱怨,也没有安慰两句,反倒是问:“你就那么想知道你上辈子的事么?”

石头精反问:“我不能知道?”

白玉山打量着这块绿莹莹的翡翠精,晶莹的玉石反射着艳阳,亮汪汪的一块石头比湖水还要绿。实在看不出来他追究往事有什么意思,便道:“前生都是往事了,你要朝前看。”

石头精想了想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当个话本听一听罢了。我一个石头,连人形都没学会化,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白玉山觉得他当真一点都不傻。

不仅不傻,兴许比上辈子还要聪明,总算不用担心他会犯蠢,再次把自己弄死了。

他说:“那就让那个小道士,同你好好讲一讲。”

石头精将自己凌空跳了跳,算是应答,跳完又提要求:“山兄,我要去云上。”

他活五十年都是有求必被应,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事情多,也不觉得说话的山兄和从前沉默的山兄有什么不同,一窍不通地让自己快活。

话音刚落,天上就有云朵落了下来,又柔又软,将他整个托起,高高地飘上了天。

从高空中俯瞰白玉山,山体也不再是庞然大物。

白玉山通体润洁,点缀着奇花异草,巍巍屹立在碧湖中,瀑布的水雾折射着七彩的光围绕着他,仿佛给他系上一条斑斓冠带。

他看着,想起白玉山的名,景铄。

长剑说,景铄有盛美之意。

他之前不懂何为盛美,何为景铄。

然而他偎在云端,傻傻往下看,却觉得哪怕他不曾读书,不曾识字,也懂得何为景铄了。

沈杞一觉睡醒,天色大亮。

他揉了揉胸口,一夜过去伤势业已愈合,不痛不痒。

扯起长袖看自己臂膀上的黑狼图腾,那玩意儿已经重新藏进骨血里不见了,很有两分“干完活就溜”的意思,肖似沈珏本人。

只是世上已经无有“沈珏”了,惟有一块成了精的翡翠石。

石头精察觉他醒了,骑着长剑撞开了竹门。

一夜过去,一把剑和一块顽石玩成了伙伴,叽里咕噜热闹了一宿。

“师弟。”长剑喊:“醒了就快点来讲故事。”

剑身上蹲着的石头精也慢吞吞地跟着起哄:“快点讲故事。”

沈杞:“出去候着。”

他木着脸,将“出去候着”说出了“滚”的气势,反手甩上门,才静下心来洗漱。

竹楼里样样都有,什么都不缺,似是知道他的需求,连竹桶里洗浴的清水都冒起了白烟,触手温热,不凉不烫。

既然有人招待周到,沈杞也用的理直气壮,洁面漱口后,索性泡进了桶里,准备泡个舒适的热水澡。

约莫是术法的缘故,水温恒定,许久不曾凉下去,将他泡的昏昏欲睡。

竹门又一次被撞开了,长剑带着石头精冲进来:“你怎么这么磨蹭!”

石头精跟着学舌:“磨蹭!”

沈杞觉得自己要被他们烦死了。

原先一个苏栗变成剑以后脑子不好使就已经够烦人,一觉睡醒又多了个不通人情世故的石头精。

他呼了一把热水泼过去:“出去!”

长剑躲得快,“嘁”一声:“就那几斤皮肉有什么好洗的,涮涮出来就得了。”

石头精发言:“白溜溜光丢丢的。”

沈家人天生白,不仅白,还皮光水滑。石头精没见过人类,更不曾见过光身子的人,一时大为惊奇,忍不住从长剑上跳下来,要凑到竹桶前细看。

沈杞终于不再婉约,显是明白对这两个愣货婉约是无用的,直接吼出声:“滚出去!”

石头精终究没看成,被大山一把捞出了竹楼。

“人类身上毛那么少呀。”石头精浮在空中喃喃自语:“怪不得要裹衣裳。”

他还不识得美丑,看花鸟鱼虫和鸡鸭猫狗都一样,人虽然长的怪了些还光溜溜需要裹衣裳,在他看来和之前自己裹玄石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忍不住想了一下,别的光溜溜的动物,大多活不长,天一冷,该死也就死了,只有人类,没有皮毛裹身,却要活几十个春秋寒暑,不裹衣裳约莫活不下去。

竹门被人从内拉开,黑着脸的沈杞绑着腰带走出来,抬头对浮在空中的石头精问:“你开灵智这么久,没人教你规矩?”

石头精反问:“什么规矩?”

见沈杞脸色更黑,他又补了一句:“这里除了山兄,我就是规矩。”

他还生怕沈杞不信,便自言自证给他看:“我说鱼会飞。”

翠湖里呼啦一下,腾起无数或黑或白或彩的大大小小的鱼,鱼群凌空而起,扇动着鱼鳍,在半空中游动起来,一眼望去,遮天蔽日的鱼群,带着淋漓不尽的湖水,泛着腥味儿,扑了沈杞一脸。

沈杞:“……”

石头精:“我想要天黑。”

东升的旭日像是吃了迷魂汤,咕咚一下不知掉哪去了,天空陡然漆黑。

石头精:“我要看雪。”

连北风都没有,南风暖洋洋地卷来了雪花。

沈杞被冰雪糊了一脸,在长剑“嚯”“哇”“嗷”地惊呼里忍不住跳脚:“你可闭嘴吧祖宗!”

石头精不紧不慢地闭了嘴,又在空中不紧不慢地问:“你想教我什么规矩?”

沈杞噎了一下,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石头精,也不是祖宗,这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

他羞愤地咆哮起来:“赵景铄,你管管他!”

白玉山一声不吭,放出了太阳,收起了冬雪,归置了鱼群,并不肯出声表态,权当自己不存在。

“混世魔王”石头精浮到沈杞身前,奇怪地问他:“你想让山兄管我什么?”

沈杞觉得心累,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同你讲故事吧。”

许是受刺激太大,沈杞一点幺蛾子都没有再出,将他所知道的石头精的上辈子娓娓道来,只是语气板直,讲的无波无澜,也不曾添油加醋,用一个上午的时间,讲完了石头精上辈子近八百年的一生,中间有许多不曾了解的,便简单带过,或者让他以后自己想办法去追寻往事。

他讲的太索然无味,石头精也听得没甚滋味,听完后就记住一点,他和山兄上辈子不是夫妻,是一对姘头。

还是公和公那种。

他追问沈杞:“山兄上辈子很好看么?”

沈杞虽然没见过赵景铄本人,好歹还见识过画像,于是回道:“……还行。”

他又问白玉山:“山兄,你上辈子很好看么?”

白玉山:“……不丑。”

这两个答案他都不满意,问长剑:“你觉得呢?”

长剑最诚恳:“我觉得他蛮好看的。”

石头精便抛弃了两个回答含糊的一山一人,同合得来的小伙伴说话:“有多好看?”

长剑实诚地道:“我以前见过你的记忆,你记忆里的他非常好看,可惜我没有手,不然画给你看。”

石头精舒了口气,“那怪不得我会和山兄当姘头,他那么好看。”

他和长剑嘀嘀咕咕,议论着好看的动物,山里的飞禽们雄鸟比雌鸟好看,走兽里公的比母的好看,所以他上辈子选了个公的当相好,也是说得过去的。

长剑说不仅是飞禽走兽,人类公母也差不多,只是母的体力差,身娇体弱经不起磕碰,公的就强壮些,能扛石头能种地,还经得起打。

长剑说的来劲,还拿他举例子:“你想呀,你上辈子是狼妖呢,背上扛两个人都不成问题,要是娶个寻常小娘子哪受得住你,所以找个好看的男的完全没问题呀。”

石头精觉得很有道理,兴致勃勃地补充:“我觉得现在的山兄也很好看。”

长剑还欲再说,被沈杞一张禁言符贴上了剑柄,彻底打断了一石一剑的讨论。

收回长剑的沈杞一口气往剑身上贴了一摞黄符,禁言和定身来来回回贴一遍,将它裹成黄符剑,方才恶狠狠地揣进了剑鞘,抬头看着装哑巴的白玉山,问他:“你就任他们这样胡说八道?”

白玉山说:“他高兴就好。”

或许换个旁人会被气的肝疼,然而白玉山却无所谓了,只要小石头无忧无愁,胡天海地折腾又有什么关系,他总是能看护的住的,况且只是几句废话而已。

反正他现在只是一座山,又不是人,无需脸皮这种东西。

然而这个沈氏后人却气的不轻,虽然是个出家的道士,也没有遁出红尘外,披了一身人皮,也被困在皮囊里面,在乎颇多,闲言、妄语、礼教、生死,无一不在意,无一不捆束着他。

看在这是小石头曾经照顾的人的份上,白玉山变出一盏茶递到他跟前。

春茶的嫩芽被沸水烫开,茶汤明翠,入口微苦,余味回甘。

沈杞气呼呼地端起茶盏,对围过来的石头精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茶么?”

石头精确实没见过。

沈杞灵机一动,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方青花小碟,里面拢共就摆了三块玉兰花形状的点心。

他盘膝坐在竹桥上,饮一口茶,吃一块点心,细嚼慢咽地用完,又自袖子里取出荷叶碟,青瓷荷叶里摆着三块蜜枣点心,殷红的糕点,上面缀着白白的杏仁,油光润泽,甜香四溢。

沈杞端着点心往石头精面前递了递:“吃么?”

又赶在石头精说话前,一脸恍然地道:“对了,你没有嘴,吃不到。”

石头精:“……”

沈杞又掏了掏袖子,取出一捆荷叶包,他施施然地解开荷叶包裹上的麻绳,里面是切成片状泛着红酱色的肘子肉。

肘子肉被他放在碟上,一张黄符丢上去,火光闪过,酱肘子滋滋地热腾起来,晶莹油花细密地泛出表皮,氤氲到荷叶上。

石头精:“……”

沈杞自从练出袖里乾坤,一向拿它当杂物箱使用,后来苏栗跳炉成剑,最恨的一件事便是从此吃不上好东西,他为了气苏栗,常常往袖里乾坤里丢食物,被惹生气了就从袖里乾坤里取吃食,一边吃一边看长剑气的转圈。

被气的多了,苏栗已经不大在乎了,每次他吃东西,就跑出去玩儿。

没料到这一招还能对石头精使,沈杞快活极了,从袖里乾坤里一件件往外掏吃食,海里游的,山里跑的,天上飞的,煎炸烹煮样样俱全,将身边摆了个满当当,挽起袖子开吃。

沈杞掰开蟹壳,边吃边讲解:“这是蟹,海里生的,白水切姜葱煮开,蘸橙泥姜醋十分鲜甜。”

石头精:“……”

沈杞拿起酒壶:“这是菊酒,米和菊花一起酿制,配蟹吃刚刚好。”

石头精:“……”

沈杞用竹筷夹起鱼肚:“这是稻香鱼,养在稻田里,吃稻花长大,少刺无腥,有稻花清香,这是糖醋做法,酸甜可口……”

剑鞘里的苏栗听沈杞一样样报菜名,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而石头精看这眯眼咀嚼鱼肉的不孝子孙,五十年里头一回觉得受了欺负。

受了欺负的石头精“哇”地一嗓子嚎出来,惊天动地地委屈:“山兄!”

白玉山正要说话,就听那小石头嚎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唤:“山兄,我要变人!我要吃这些东西!”

白玉山:“……你太小了。”

石头精:“我要变人!”

白玉山叹气:“就算变成人,你也太小了。”

石头精:“我要变人!”

白玉山:“真的太小了。”

石头精:“我要!变人!”

白玉山懒得再同他争论,凌空显出一只手来,掌心虚握,伸出食指,在翡翠石上轻轻一点。

翡翠石在空中闪着浅浅绿光,忽而光芒大盛,仿佛一张绿色的茧将它牢牢包裹,尔后绿茧弥散,一个奶娃娃从空中落下了地。

奶娃娃躺在竹桥上凌空蹬腿:“啊!”

白玉山说:“都说太小了。”

奶娃娃蹬也蹬不到地,无助地挥着两条胖胳膊骂人:“咿呀!”

白玉山“噗嗤”笑出了声。

奶娃娃:“咿呀呀!”

沈杞瞪眼望着那奶牙都没有长出来的小娃娃,觉得天地都他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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