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的匕首可是这把?”靖远从怀里掏出前几日容骞送给自己的匕首。
“哦?正是!不过这把匕首怎么会在殿下这里?”贵妃接过匕首粗略扫了一眼。
“前几日在御花园捡到的,不过不在什么树下,是在假山旁边,或许是那个偷宝箱的笨贼遗落的,本宫觉得好看便留下把玩几日,既然是贵妃的东西,那便物归原主吧。”靖远平静对答。
容骞从进门听见匕首二字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直缩在无愿身后不敢说话。心想,幸好靖远相信他的为人,编了个理由替自己扛雷。
“如此而已?”贵妃没想到靖远这么淡定就把匕首拿出来了,因为贴身宫女传话说的是,七殿下身边新来的侍卫偷了这个匕首,贵妃多少听了最近关于七殿下和小侍卫的流言蜚语,更有谣言说,小侍卫是容家后人。作为顾家嫡女,贵妃怎会放过查清此事的机会。
“本宫还听说,是你宫里新来的小侍卫偷的。快去传他来见本宫。”贵妃命令道。
“贵妃不肯说是谁举报了我的侍卫,没来由一顿乱审,有失长辈之德。”靖远回答。
“怎么,你怕本宫审出什么吗?”贵妃逼问。
“依本宫之见,偷宝箱的贼人才是关键。既然宝箱已经找到,那贼人抓住了吗?”靖远反问。
“这……”贵妃语塞。
“回殿下,目前尚未有眉目。”春恩见贵妃不说话,便上前回答。
“没有眉目,就跑本宫这里抓人?贵妃此举是不是太儿戏了?”靖远提高音量。
“靖远,我是你的母妃,查一个案子的权力还没有吗?”贵妃觉得自己不能示弱。
“您查也查了,可是并没有查到什么,难道不应该赔礼道歉吗?”靖远理直气壮。
“你不要太嚣张!”贵妃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帝尊降福——”大太监罗瞰的声音响起。
满宫的人纷纷跪下行礼。
“大过年的,什么事让你这个贵妃跑来搜晚辈的宫?”玄淇显然不高兴了。
“臣妾的匕首丢了,七殿下捡到了,刚刚归还……”贵妃有些吃惊,宫女此前禀报,皇帝这时候应该还在雅琢亭和雨山王爷下棋。
雨山,是和硕王爷的号,即玄淇帝的三哥,一个爱好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
贵妃其实在玩监守自盗,那箱珠宝明明是自己派人埋在松树下的,只因听说七殿下新来的小侍卫天真好骗。她派人放出消息说御花园有宝藏,年二十六土地公公显灵,只有勤勤恳恳的宫人可以找到宝藏。为了营造氛围,她甚至派亲信伪装成找宝藏的宫女太监,让容骞上钩。本以为这个小侍卫会拿走金银珠宝,没想到最后只拿了匕首,不过,只要是丢了东西,哪怕是根银针,都会给贵妃作威作福的机会。
此举意在给七殿下使绊子,毕竟皇后现在被冷落,二皇子的政绩尚佳,但脾气性格软弱,不得玄淇帝喜爱,现在打压一下这个骄纵的七殿下正是时候。
贵妃本来想,等玄淇帝下完棋回来,自己已经严惩宫人,靖远再告状也晚了,谁曾想,玄淇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赶来了。
玄淇之所以这么快赶来,是此前云染派轻功好的无言找机会溜出去通报玄淇。
更重要的是,贵妃向来不以聪慧著称,满宫上下都知道,贵妃得宠,一是靠家世,二是靠美貌。又笨又美的女人,家世还显赫,估计大多数男人都愿意娶回家。
“既然物归原主,大过年的,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玄淇发话了,贵妃只能撇着嘴认栽。
“这件事就当大水冲了龙王庙,朕会派人尽快抓到那个贼人,给爱妃一个说法。你先回宫吧。”玄淇帝吩咐。
待贵妃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后,玄淇挥了挥手,让宫人们退下,屋里只剩父子二人。
“远儿,为父这些日子没过问你的学业和武功,你也不知道多去找朕,还在愿之前的事吗?”玄淇帝示意靖远坐近一点。
“是儿臣的错,没去找父皇是最近在修炼宫廷剑法最终招式。”靖远撒谎不眨眼,心想反正父亲不会检查。
“好!远儿,朕记得你一直想去北疆看看,是不是?”玄淇帝问。
靖远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大概三年前看到母后对着永安公主画像偷偷流泪,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平定北疆,把姐姐接回来。
“嗯……父皇还记得。”靖远有一丝感动,但又有些不安。感动是因为父皇把自己的言行记在心间,不安是因为自己从未上过战场,刀剑无眼,真不知道父皇是锻炼自己还是讨厌自己。
“给你一年时间,等你年满十岁,朕就许你去北疆如何?”玄淇说道。
“是。”靖远笑不出来,但只得答应。
“还有,朕发现,自从那个小侍卫来到你身边,你不是受伤就是闯祸,这样吧,先把他调到皇后宫里当差如何?”玄淇看似是征求意见,其实是下达命令。
“父皇……无念平时也谨小慎微的,都是儿臣不懂事,还望父皇收回成命。”靖远做着苍白无力的辩词,试图挽回玄淇的心思。
“他对你这么重要吗?”玄淇皱起眉,不怒自威。
“那倒也不是……只是,他和我同龄,我们玩得来……”靖远小声说着。
“玩?还玩?你是什么身份?你瞧瞧你二哥,他在你这个年纪诗书骑射样样精通。而你呢?都九岁了,剑法、剑法不行,《君道》也没背下来,以前好歹对机关术有点兴趣,现在一门心思酿酒,学这些有用吗?”玄淇一改往日溺爱幼子的形象,突然严肃对待靖远的学业,令靖远颇为不适。
“朕把河图赏给你是用来积灰的吗?”玄淇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河图剑,继续训话:“朕不管什么情不情谊,三日内让那个谁、无什么,到皇后宫里报到。朕只知道,你是嫡子,是朕最疼爱的儿子,不能玩物丧志!”
贵妃这一闹反倒给了玄淇一个机会把容骞支开,这段时间的八卦流言玄淇帝也有所耳闻,让容骞去皇后宫里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快到洗漱休息的时间了,云染端着水进去,不一会又原封不动端出来了。靖远不知道在生父皇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过了一会儿,侍卫宫女一起打水时,云染走过来拍拍容骞的肩膀。
“你去送吧,水都换了两遍了,殿下明日还得跟皇后娘娘出宫礼佛。”云染把餐盘交给容骞。
“本宫不想洗!”靖远靠在躺椅上,脸上盖在手帕,听见有人进来以为还是云染来送水。
“你又闹什么脾气啊?”
靖远听见容骞的声音,把帕子扯下来,瞬间坐起来。
“你好意思问!本宫倒要问问你,闲的没事去找什么宝藏啊?要不是你找宝藏,那个贱妇也不会来,父皇也不会来,也就不会……”靖远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倒出来。
“不会什么?”容骞问。
“父皇要把你派去母后宫里当差,我一年后就去北疆了,回不回得来还两说呢!”靖远眼眶微红。
“为什么……要去北疆?”容骞似乎只听到后半句。
“我哪知道啊?肯定是妖妇吹了枕边风,或者就是朝堂上哪个大臣的烂提议!”靖远又一头砸在躺椅上。
“北疆啊……”容骞还在自言自语。
许久,二人都没说话。
“是因为我吗?”容骞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不知道,或许是我调皮,父皇厌弃我了吧。”靖远翻了个身,背对着容骞。
“以前我每年都会收到兄长的礼物和长辈的压岁钱,我也会给妹妹送礼物。我那几天在想,送你什么新年礼物好。正巧听说御花园会有宝藏,结果真的找到了。我看很多人都在找,以为是宫里奴才的游戏,没想到是陷阱。都怪我,我应该先问问云染姐姐他们的。”容骞轻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歉意。
靖远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我从书里了解过北疆外族铁骑的凶残,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你去北疆,真的,有思,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些什么?”容骞担心地问道。
靖远还是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更不知道能为容骞做什么。
“我伺候您洗漱吧。”容骞走上前拉了靖远的衣袖一下。
靖远一把将容骞拉到躺椅上,摁在身下,容骞的腿还磕到椅边,痛得“嗯”了一声。
“你是我救回来的,就算去了皇后那里,也是我的人!”靖远霸道地说。
原来是怕自己的小跟班走了,没人陪自己了,容骞想到这儿,笑了起来,有时候他觉得靖远真的很幼稚。
“你笑什么?”靖远问。
“好啦,臣发誓,生是七殿下的人,死是七殿下的……”容骞还没说完,就被靖远捂住嘴。
“不许死,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靖远今夜仿佛更霸道了。
之后,靖远命令云染准备洗澡水,说自己要沐浴更衣,不能脏着去礼佛。
云辞往水里倒满玫瑰花瓣,放好浴巾就出去了。容骞留下来伺候靖远。
“我会找机会把你兄长调到御花园或梅园伺候,但现在还不行,你再等等。”靖远闭着眼睛,躺在桶里。
“我知道。”容骞一边给他擦胳膊一边答应。
“母后仁慈,不会苛责。但其实嫔妃的太监和侍卫数量有限,你去了估计就是做些杂活儿,记得抽时间练武,别荒废了。我如果一年后启程北疆,再找机会把你要过来。”靖远说。
“你放心,哥哥嘱咐我了,多做事,少说话,让我别总和你顶嘴。”容骞说。
“你也就敢跟我顶嘴。”靖远睁开眼,透过朦胧的水汽看着眼前的少年。
“是啊,我哥还说我被你惯坏了。”容骞笑着说。
靖远的确对容骞极好,一开始只是让他陪寝和陪练,后来只要有靖远在的地方,容骞都在。靖远如果在承德宫用膳,容骞不用像宫女一样给他布菜,而是可以坐下一起吃;靖远命令无愿四个侍卫轮流监督容骞习武,使他不需要像寒冰阁的预备侍卫一样被武师用鞭子训斥;御膳房送来的糕点,不管靖远爱不爱吃,都会给容骞留一份,容骞喜欢吃绿豆糕,靖远就会吩咐御膳房日日送来;容骞每次去文渊阁取书,如果遇到自己想看的,甚至不用请示靖远,直接假借承德宫这位的名义取回来,靖远知道,但从不过问……在外面他们是主仆,关起门来,二人更像兄弟,但还是会有宫人们眼红,所以宫中流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等到容骞起身给靖远换干净热水时,靖远抡起一捧水淋在容骞身上。
这种小把戏容骞已经见怪不怪了,按常理,之后就会有一场浴室水仗,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都进到桶里互相搓澡。反正,折腾到深夜,云染他们自会来收拾。
“你要是我的孪生兄弟就好了。”靖远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靠着容骞的肩膀说。
孪生兄弟?容骞本来马上要睡着了,听到这四个字,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好吧,做一辈子兄弟也很好啊,容骞想,自己只想永远呆在他身边。永远,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写得肩膀痛,要休息一段时间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