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阳光明媚，空气中满是露水的味道，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他们坐在天肃宫前院的石凳上，灵佑示意临河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将食盒打开，把食物取出来才能食用。”灵佑边说边做，临河在一旁看着灵佑将一盘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食物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临河眼都看直了，迫不及待地下手去抓，差点就抓到了，手背被两个坚硬的小木条敲了一下。

临河疼的缩回了手，放在嘴边猛吹。

“用筷子。”

灵佑将刚才敲他的两根木条递到临河面前，临河接过，握在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做。

灵佑又从他手中拿过筷子，示意给他看。

两根纤细的木条在灵佑手里灵活地一开一合间，夹起了一块肥美的红肉。

临河学着他的样子，把筷子摆放在手指间，刚才还灵活的筷子到了他手里变得僵硬，怎么也打不开，好半天才打开了，夹住一块熟肉，又合不上，挣扎间，铛啷一声，两只筷子全部掉落在桌子上，在石桌上滚了几圈，差点掉下去，被灵佑接住了。

临河眉心皱了起来，他已经十日没进食了，饿极了。

平时灵佑在，临河可以忍住不去捕猎，但眼前的食物是灵佑亲自给他的，他很想吃。

立刻，马上吃。

临河不再纠结掉落的筷子，伸出手去抓盘子里的食物。

在即将接近食物的瞬间，盘子被撤走了，临河猛地抬头，呲着牙冲灵佑低声嘶吼。

灵佑看着他，啪得一声打在他脑门上，临河被拍得闭了口，捂着脑门眼巴巴地看着灵佑。

灵佑又把筷子递给他：“用筷子。小狼，你要学会做一个人，没有人用手抓着吃饭，除非刚出生的稚子和没开智的野兽，你是吗？”

灵佑的语气太过严厉，他一向对临河温声细语，这是第一次这般训斥临河。

临河有些怕他，不敢与灵佑对视。

灵佑又把筷子和食盘送到临河面前，临河接过，较劲般的捏着筷子，始终不得其法。

最后临河用整只手握起筷子，一把插在一块肥肉上，激动地举给灵佑看，灵佑无奈地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吃了。

临河一块块地插着肉吃，吃的嘴上油光光的，咧嘴笑着看着灵佑，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临河将一整盘吃完，心满意足地拿手去抹嘴，灵佑将他的手拍掉，取出帕子，替他擦拭嘴巴上的油污，问他“好吃吗？”

临河点点头。

“不止这一种，还有很多很多比这个更好吃的食物，从今天起，我每天带给你吃好不好？”

临河更开心了，使劲地点头。

“这些都是经过加工处理后做出来的食物。将生的食物放在火上慢慢地烧煮，直到把生的食物煮熟就能吃了，你现在还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这样的话你以后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了，开心吗？”

临河并没有完全听懂，但听到了“更多、好吃的食物”眼睛里立刻绽放出光亮。

“那你答应我以后别再饮食生的血肉了好吗？血淋淋的让人看了怪害怕的，人都是将食物煮熟了才吃的。”

灵佑的声音太过温柔，临河似被暖阳煦风融化了，无论灵佑说什么，临河一律点头。

又过了十日，灵佑日日都来，每日带来的食物都不尽相同。有了美食的诱惑，临河更加期待灵佑的到来。

自从遇到临河，灵佑每天说的话比以往多了十倍有余。

初时灵佑只把教导临河当成师父派给他的任务，几日相处下来，灵佑渐渐上了心。小孩会说的话虽然不多，但所有的表情和情绪丝毫不加掩饰，一双澄澈的眼睛，明镜似的，直达心底。

灵佑和他相处的非常轻松愉快，逐渐地真把他当亲弟弟般教导，照料。

这日天朗气清，他们没有回天肃宫，灵佑带着临河漫无目的地在草地上散步，虫叫和鸟鸣的声音并未打破丛林间的寂静，许多弱小的动物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活动，以便遇到危险时能够及时逃跑。

临河不知从哪里采来一捧红艳艳的野花，又跑又跳地到了灵佑面前高高举起。“灵……灵佑，花……很香，美……你。”

临河往前递了递，满眼期待地看着灵佑。

虽然表达的零零散散，但灵佑明白他想说什么。花很香，很美，他要送给自己。

灵佑接过花，在鼻尖嗅了嗅，很浓郁的香味，但并不令人讨厌。

“小狼，谢谢你，花很美，也很香，我很喜欢。”灵佑笑着说。

临河得到了回应，很开心，指着一边说：“很……多……全……全……嗯……全……”临河不知道怎么说，有些着急。

灵佑俯下些身，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不是想说，那边的花还有很多，你要全部送给我？”

“嗯嗯，全——送——你。”临河郑重地点头，就要往那边奔去，灵佑及时拉住了他。

“小狼，花很美，但这些已经足够了，过犹不及，再美的东西太多了也就不值得珍惜了。”

对于灵佑的话，临河还是有很多听不明白，但是大多时候他能明白灵佑想让他做什么。比如现在，灵佑的意思是不让他去摘花了，他就没去。

“小狼，你觉得花很美，采来送给我，我特别开心。拿自己喜欢的东西去赠予别人，这叫分享。如果那个人也喜欢你送的礼物，并且接受了它，你就会更加开心。这就是分享的意义，有舍才有得，全在于你更看重哪个。”

灵佑知道他听不懂，但没关系，有些东西，多说几遍，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小狼，你父亲是不是就要来了。你父亲每次来都带你做些什么？”

许多事物临河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明白，对于父亲这样的词汇，临河是听不懂的。

云帝陛下为什么要在这里养一只幼狼？这里荒无人烟，但景色秀美，难道云帝陛下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洞天福地，又恰好在此处遇到了一只有灵性的幼狼，便养来消磨时间？

但是师父说过，天界统领六界，事物繁忙，诸多大小事宜皆需要经陛下亲自定夺，连师父有时候都忙的脚不沾地，几日回不去云色野，云帝陛下怎么看也不像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人。

此处风景秀丽，又专门建了宫殿，陛下应该是很在意狼崽的。但狼崽化成人形这么久了，还保留着茹毛饮血的兽性，显然云帝陛下对他并没那么上心。

灵佑想不明白。

“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是天界的云帝陛下，何等威严尊贵，天界的人，都不敢靠近你的父亲，我也不敢，就连师父在你父亲面前也要毕恭毕敬，你们是怎么相处的？他待你如何？”

灵佑并不指望得到回应，只是独自说出心中的疑惑。

临河不知因何，见灵佑突然之间没那么开心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他伸出手抚上灵佑微皱的眉心，一点点抚平。“灵……灵佑，不……不……”

不要不开心。临河想说。

灵佑看着不知所措的小孩，展颜笑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疑惑而已。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开心和不开心两种心情，人是复杂的，动物也是，都会有很多种情绪。愉悦，伤心，兴奋，愤怒，爱慕，憎恶……这些慢慢地你都有机会经历。”

临河见灵佑笑了，也不再纠结。

一只蝴蝶落在了灵佑手中艳红的花朵上，吸引了临河的注意，临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扑蝴蝶，蝴蝶反应灵敏，在即将触摸到它的翅膀时，飞走了。临河立刻化身狼形去追蝴蝶。灵佑看着手中被狼崽子一掌拍扁的花束，哭笑不得。

小狼崽子一高兴就变回原形，这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树木青幽，鸟鸣清脆，一只不起眼的灰色鸟雀捕食归来直奔巢穴。巢穴里的雏鸟引颈待捕。

雄鸟将捕来的食物公平地分给每只雏鸟，父爱如斯，不会亏待了每一只雏鸟。

灵佑旋身而上，用灵力将鸟窝护着，双手稳稳托住，缓缓落地。

临河回来时手中捏着蝴蝶的翅膀，令漂亮的蝴蝶挣动不得。

临河本想把花蝴蝶送给灵佑，却看见灵佑手里托着个圆圆的东西，走进了才看清是一个鸟窝，鸟窝里有一大四小一共五只鸟雀。

临河双眼放光，忘记了手中的蝴蝶，用双手去接鸟窝，蝴蝶死里逃生，刹那间飞走了。

临河小心翼翼地捧着鸟窝，和灵佑一起回到了天肃宫的大殿内。临河将鸟窝放在桌子上，鸟窝里的鸟雀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着刚才的事情。

看着唧唧喳喳跳来跳去的雏鸟，和不断将食物喂到雏鸟嘴里的雄鸟，临河很开心。

这是灵佑送他的礼物，他很喜欢。

灵佑指着雄鸟道：“大的这只是这些雏鸟的父亲，父亲会喂养雏鸟，直到雏鸟长大，可以自己捕食为止。”

临河目不转睛地盯着雄鸟，又看看灵佑。

会拿食物喂养幼鸟？

原来这就是父亲。

灵佑也拿食物喂养临河。

临河终于明白了，原来灵佑想让自己叫他父亲。

临河盯了灵佑一会，叫道：“父……亲。”

灵佑支着下巴的手肘一划，险些砸到鸟巢里的幼鸟。

“不、不、不，不是我……”灵佑急忙摆手，自在悬崖峭壁上生根发芽起六百余年他还没这么慌过。

“我是说大的那只……每个月来一次的云帝陛下……”灵佑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灵佑颓然道：“你……你别叫我父亲……”

千万别叫。

他承受不起，让云帝陛下知道了，他的小命儿还要不要了？

灵佑恳切地盯着临河的眼睛，确认他有没有听懂。

临河呆愣愣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拿手指了指鸟巢里的雄鸟道：“父……亲……？”

难道灵佑不是父亲，鸟窝里的雄鸟才是？

灵佑愕然。

糟了！小狼崽子被他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