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狭窄的街巷上，各种吆喝声、叫卖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小贩们兜售着五花八门的商品，人们络绎不绝地走动，穿梭在红墙绿瓦之间。
香气四溢的小吃摊旁，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吸引着无数食客驻足品味。
尽管战乱肆虐，但此等大城中仍有热闹的市井和繁忙的商贸活动，街头巷尾总是洋溢着鼎沸的人气，充满了在别处见不到的生气和活力。
然而，战争的阴影也并非不存在与于这座城镇中。
走在路上，时不时总能见到面上凝重的人，迈着急匆匆的脚步穿过繁忙的街巷。
偶尔碰巧，还能遇见官兵驾着马匹，大喝着飞奔而过，闹得一路上鸡飞狗跳，令人担忧是不是又有了不利的战报。
类似的场景时刻提醒着人们，他们依旧身处在战乱之中。
跟随妖怪师父行走在拥挤的街道上，云霄不适应的扯了扯身上的新衣，从指尖传来的触感丝滑无比，轻薄柔软中还带着坚韧。
对于从小穿麻布衣长大的云霄来说，自己现在这身衣裳的质量是他以前想都想不到的。
脑中回想着妖怪师父随手变出这套合身衣装的场景，云霄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尖尖的耳朵不见了，吓人的竖瞳也变圆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变。
好嘛……从邪恶的妖怪变成了邪恶的人类。
繁忙的街道上，他们所到之处总会迅速腾空，周围的人在让开之余还会纷纷慢下手头上的事情，眼神各异的在这对师徒组合身上扫来扫去。
“这人谁啊……好吓人。”
“没见过，外来人吧。”
“可别是个通缉犯！”
“那孩子一点也不像他，怕不是虏来的……”
“人贩子？要报官吗？”
“嘘！不要命了？万一……”
听着耳边几乎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云霄不自在地往人影身后缩了缩，默默埋头走路。
感受到孩童的异样，人影垂眸，停下脚步。
不敢抬头的云霄毫不知情，眼看着就要撞上人影。
“哎！” 额头上突然被一只冰凉的大手顶住，云霄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师…父？”
刚要张口发问，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威势从人影身上腾起，并在转眼之间扩散出去，如同波纹般扫过这片城区。
作为最靠近身影的人，云霄没来由得一哆嗦，浑身汗毛炸起，皮肤上迅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并不知道师父做了什么，只是在那一瞬间，他恍惚感觉自己被某个冷血的顶级存在盯上了。
不，称不上盯上，仅仅只是被一个眼神扫过罢了。
缓过劲来，云霄发现人影再次开始走动，急忙跟了上去。
经过刚才那一下，云霄惊讶的发现人们的态度变了。
虽然他们还是一路畅通无阻，但不再会有人关注他们。
除了会下意识地为他们让路，他们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云霄心底巨震，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妖怪师父的神秘手段。
没有外界影响后，孩童不再埋头，他看向身影，眼中带着害怕与崇拜。
师父好吓人，但好厉害！
不过……除了有点邪，师父长的明明不丑啊……
果然只是气质问题吗？
在孩童活跃的心理活动中，他们来到了一个坐落于小巷中的院落。
这里远离闹市区，却并非死寂。
一颗梧桐静静伫立在院落中心，偶有清风略过，令其枝丫簌簌舞动，在周围的石板路上撒下片片绿叶。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还未进门，幼童清脆的朗读声便从院内的屋里传来，声音或洪亮，或口齿不清，或昏昏欲睡。
跟随师父迈入院落，云霄注意到门楼上方有一块长方形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雕琢着四个不认识的大字。
进去之后，院里空荡荡的，学生与先生显然还在上课。
就在云霄想着要等多久时，屋中响起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三字经便暂时背到这里。现在休息一刻钟。”
孩子们的欢呼声响起，随后 “哐” 的一声，课堂的大门便被一群脱缰的小豆丁冲开，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往外跑。
然后他们就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片刻的寂静过后……
“呃…哇——！！！”
“先生，有妖怪啊！！！”
这些孩子刚才冲的有多块，现在退的就有多块，一眨眼就全缩了回去。
“……”
站在师父身旁的云霄为此感到尴尬极了，虽然昨天他也被这样吓到过。
课堂内，刚坐下来正准备来杯茶放松一下的教书先生眼睛一瞪，差点被一口茶呛死。
“咳咳！咳咳咳！咳…什么妖怪？！”
来不及多问，还在咳嗽的老先生抓来一把戒尺，随机就这样冲了出去。
虽然他不信学生们口中的妖怪，但或许是有恶人想要伤害他们，被误以为成了妖怪。
结果来到门口，第一眼。
好家伙，真是妖怪！
老先生吓到浑身一抖，心脏仿佛都漏了半拍。
然后第二眼。
……等等，这好像是个误会。
定眼一看，来者身边还带着一个衣着得体的娃娃，这更加令老先生觉得对方并不是妖怪。
虽然他眼睛绿油油的。
虽然他皮肤白的不正常。
虽然他一头长发白的发紫。
但万一是有什么疾病呢，比如青光眼，血症，少白头什么的……
这样一想，说不定这人还挺可怜的。
再说了，这世道，长得稀奇点也不是那么罕见。
课堂里就有两个娃娃，一个朱红色眼睛，一个深灰色头发。
正在使劲说服自己的老先生努力不去想为什么眼前这人的五官凑在一起看着那么阴邪，小步走上前硬挤出一个菊花般的笑脸，丝滑的把拿着戒尺的手背到身后。
“这位……阁下，来访我们青梧学府有何贵干？”
青梧学府……
云霄想到牌匾上的字，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对于刚刚自己的相貌所造成的混乱，身影仿佛浑然不觉，或者说并不在意，在教书先生来问后才慢条斯理的答道：“送他入学。”
老先生顺着指示看向云霄，对他那比学堂里的学生矮了一个头的身高皱眉。
“这，不知令郎……今年多大？”
“六岁。”
好像被误以为成儿子了呢。
云霄心里默默想道，不过妖怪师父都没说什么，他便也没敢纠正。
另一边，老先生闻言摇了摇头，道：“我们学府最低只收八岁孩童。令郎若是入了课堂，只怕是无法跟上。”
“他跟得上。” 话音刚落，身影便淡淡道，似乎对此很有信心。
其身旁的云霄眼皮一跳，手心又开始冒冷汗。
妖怪师父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不会读写，从来没上过学的云霄此时感到很慌，很无助。
如果跟不上会不会被吃掉？
这莫非是迟来的惩罚？
一旁，教书先生还在犯难，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种情况。
“这是束脩。”
身影不等老先生继续劝说，翻手便把一个钱袋交给对方。
“哎，这，使不得！”
老先生掂量着钱袋，感受到里面的份量完全超过了正常的束脩。
然而，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身影转身就走，完全不留他拒绝的余地。
云霄想要装傻，抬脚刚要跟上去，就被一句轻飘飘的话打了回来。
“酉时，我来接你。”
看着哭丧着脸的云霄，老先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云霄……”
“嗯，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岳峻峙，形势雄奇。此名实乃高远之意，如同山巅苍穹之上的云霞。是个好名字。”
听着老先生一顿吹嘘，云霄是一个词都没听懂，只知道妖怪师父给自己起了个好名字。
见云霄一头雾水的样子，老先生摇了摇头，对其不抱太多期望。
“三字经知道吗？”
云霄摇头。
“千字文呢？”
云霄继续摇头。
“……”
看那个怪人自信满满的样子，老先生还以为这娃娃是个神童，早就接触过这些启蒙教材了，结果现实与他所想差距甚大。
“唉……难喽。”
老先生摇头叹息，却也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那一袋束脩。
怎么办，教呗。
不会就得教，教不会……教不会也得教会，大不了每天给他开小灶。
万一那人是个妖……
老先生强行回神，不再想下去，领着如霜打的茄子般的云霄返身进入课堂。
……
城墙之上，一道出尘的青色身影面带微笑，迎风而立，藏青色的眼眸仿佛穿过无数楼房，直至城镇深处。
“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妖怪师父的亚子（家人们我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