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之中，头发如鸡窝一样的少女开心地大笑，笑到声嘶力竭，笑到泪流满面。
她很开心，因为她咬下了那个人手心里的一块肉！
血淋淋地在她嘴里，满心的赤红。
她仿佛又看见那一日他嘴角的鲜血，微笑着安抚她的脸……
“婉婉……开心、开心地活下去……保、保护好自己啊……”
“婉婉，我、我还是会陪着你的……只是、只是你看不见我……但是我、我一直都在……”
纤细的脖子被一双大手轻易捏断。
'可婉婉不痛，婉婉很开心，婉婉可以去找你了！
婉婉替你报了仇！婉婉也可以保护你的！
来世，让婉婉来保护你，好吗？'
……
“哎哎！别往御花园去，陛下他……他又发疯了！浑身的黑气，吓人得很！”
一位宫女拦住几位正要去御花园的内侍，说话表情小心翼翼，似乎怕被谁听见或看见。
“他又怎么了？谁惹他了？”
众内侍还是听劝得紧，毕竟命只有一条，可不能乱嚯嚯。
宫女道:“谁知道呢？我那几个姐妹说，他在宫里各处转了好几圈，毫无征兆地便杀了个人！”
有内侍紧张道:“他会不会打到这儿来？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躲着吧！”
宫女摆手道:“那倒不用，他发疯也就发那么一会儿，疯过了就好了，只是希望不要再有姐妹撞上才好……”
“诶！不是说前几日来了位神仙姑娘吗？她去哪儿了？若不我们去寻寻她，求她帮帮忙？虽说她凶了些，但总归……也是神仙啊。”
“还是算了吧，反正我们此时还算安全，不会死去。那神仙姑娘……说是神仙，却也只是扇了陛下几巴掌又没有杀了他，搞不好她只是下凡来游玩的小仙女，根本不关心死了哪些人！”
“小仙女不是都纯真善良的么？我们去求求她，她肯帮忙也说不定啊！”
“小仙女是善良，却也最容易动凡心！陛下那张脸可生得不错，若她是因为看上了陛下才不杀了他……我们可不能拿自己的命冒险啊！”
“不会真看上了吧？陛下虽然能力不如何，但生得着实好看，又会装，每回我远远地看上他一眼，我就觉得他这个人好神秘……又肯定很强大！我都忍不住心动！这个神仙她这么凶，若是真看上了……不行不行，我还是早点找关系出宫去吧。”
一顿激烈谈论之后，众人一同放弃了寻求元宝帮忙的想法。
毕竟，自己的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保险。
“其实，陛下他不疯的时候，还是挺正常。况且还有峪王殿下在，我们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日日烧点香拜点佛，总能安度余生的。”
众人一致认同此想法。
他们只是普通的宫女内侍，又不在邪帝身边伺候，这宫里这么多人，邪帝若有一日真要大开杀戒，也不会那么快轮到他们的。
“诶，陛下他又发疯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偷偷懒了？”
……
都城最好酒楼里的餐食竟也比不上堂堂邪帝所做家常小菜。
元宝才吃了邪帝所做两顿餐食，此时竟已有些贪食了。
小二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端上桌来，还特意为她准备了贵宾房。
美酒美食已上桌，便只剩美人了。
元宝独自用完饭后，同空气道:“看在这一顿饭的份儿上，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烛光微漾，眼前走来一道黑色身影，高大威猛，脸上戴着面具。
元宝只是瞧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倒着清酒，独酌香醇。
面具也不啰嗦，道:“浮生天下万物生，邪帝当道百万伏尸，你会救谁？”
“救？”
元宝轻笑了声，眼中冷意渐起，转头望了望窗外的热闹的人群，道:“我……谁也不管。”
面具不住失了声:“为什么？！”
虽然他已早有预想，却没想到她会是这个答案！
她如此说，是否说明她其实是比邪帝更要危险的存在？
苍生万物于她而言……是什么？
元宝却已下了逐客令，道:“你可以走了。”
面具立时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道:“既然你已明确你的决定，那能否请你不要干涉我们？”
元宝道:“这个，你貌似管不着。你们若真想杀他，倒不如滚回去苦练本事罢，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豁出性命也不能将他斩杀的你们，究竟还在坚持些什么。”
自她来，已有三次刺杀，不放过每一个可以斩杀邪帝的机会。
他们想杀邪帝的心是不可怀疑了。
可能力确实惹人笑话。
面具道:“豁出性命也杀不了的人，就不杀了吗？豁出性命也不能救的人，难道就不救了吗？”
元宝看向了他面具下的双眼，坚定的心脏在勇敢地发芽。
元宝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那我……祝你们成功。”
她勾唇笑了笑，眸光逐渐黯淡下来。
成功？
怎么会成功？
邪帝可是要活到五百年后成为邪神成为天下的魔头的啊！
历史不可能被改变，这些人……五百年后的书籍上不会有他们的名字事迹和他们的决心。
但此时，这种决心似乎化为清风吹到了天下每一个角落，生根，发芽。
面具道:“如若你真心祝福我们，可否将你得来的昊天塔仿品还给我？”
“昊天塔”三字一出，元宝无光的眼眸似乎生出了些其他的颜色。
她道:“这昊天塔的仿品，是你师父给你的？”
她看向面具，却发现面具后的那一双眼似乎也探视着盯着自己的眼睛。
两个人似乎都在试探些什么。
却都不长嘴，谁也不说明白。
面具忽然道:“跟我去一个地方，或许，你想知道的和我想知道的，都能有答案。”
都城大街热闹繁华，最多人去的地方是城西的佛寺。
怪的是，人们来佛寺却不烧香拜佛，反向偏殿里头去。
手里拿的也不是香烛或是信物，而是小刀、臭鸡蛋、烂菜叶……
一些丢杀人犯的东西。
元宝顺着人群行走，隐约中似乎看见了元嘉的身影，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跨进门，心似被坚石压碎。
那被人们用小刀划的、用烂菜叶臭鸡蛋丢、吐口水丢阴晦之物的……根本不是什么作恶滔天的杀人犯！
而是……她苦苦找寻了许久的元嘉，的画像！
“啊！”
浓厚的灵力自元宝体内某处迸发，其力之大足以摧毁整座佛寺。
外头开始刮风打雷下雨，外头的人们急于躲雨更跑了进来。
他们朝本就脏乱的元嘉画像吐唾液，怒骂道:“真是晦气！”
竟有许多人随着他一同做这些动作，说出更多难听的话语。
这一幕幕一声声无疑是元宝眼球中巨大的刺，她不愿拔，只想把那刺粉碎！
纵然自己的眼球因此受到牵连。
元宝一动未动，殿内却似乎阴风大作，仿佛有千万把刀剑正抵着那些人嚣张的脖子。
他们先是尝试着动了动脖子，随即脚底抹油地跑了出去，也不顾外头是否大雨连绵。
他们屁滚尿流的嘶喊着:“鬼啊！有鬼啊！”
元宝转身盯着那群四散的身影，眼角滑落一滴泪，颤抖的双手开始凝结出灵力，手腕处却传来紧张的拉扯。
转眼撞入一双热泪盈眶的双眼。
“你不能杀人！”
关峪道。
元宝嘴角勾起恶毒的冷笑:“凭……什么？”
“因为元嘉说，她不想你杀人。”
一颗心陡然撞裂开来。
元宝压下眼中波涛海浪，左手将元嘉的画像视若珍宝地抱在怀中。
来到溪边，用灵力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的画像，就像是呵护着“她”。
随后将“她”抱在怀中，眼眸中是清澈的大雪。
“你和她什么关系？”
关峪坐在元宝脚边，望着水中自己酸红的眼角及脸颊的泪痕，隐约间看见熟悉的人儿在他身后，纤细的手指在她脸颊抚过……
他颤声道:“她说，要我做她的赘婿。”
“我不同意！”
“？”
关峪转身看向元宝，见她是阴沉着双眼，白皙的脸似乎都黑沉了不少。
不高兴了？他还不高兴呢！
没想到她竟是元嘉口中时常提起的妹妹……
比起他不知她身份时，他此时的担惊受怕几乎要溢出来淹了自己了！
这丫头可不是好惹的啊！
他问:“她说了，就知道你会如此说，所以让我日后见到你时告诉你，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她就是看上我了！”
一颗足以打出火光的石头瞬间炸裂，元宝弹跳般地站了起来。
胸口起伏得老快，看来被气得不轻。
下一秒，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呼吸都停止了片刻。
“所以让我日后见到你时告诉你……”
日后见到她？
元嘉怎知峪王日后会见到她？
元宝上前揪起关峪的领口，急促问道:“她还跟你说过些什么？”
手却落了空，关峪闪得倒是快。
他道:“说话便好好说话，可别动手动脚！元嘉说了，希望你日后温柔些，待人亲和些，否则可是寻不到夫婿的！”
元宝却已没有心情与他争论。
她低着眉头，眼中一段一段过往记忆流落出来。
“还有呢？”
关峪见此，叹了口气，道:“寻常日子里她只是常与我说起你，可若是喝醉了，她便总会说起一些不寻常的话。关于你的，她说她希望你能多与人接触交流，莫总是封锁着自己整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希望你……在遇到那一个对你好的真命天子时，莫要抗拒，试着接受他，就像……当初接受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