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你赶快回吧。”井坐在出租车里，摇下窗户对于柿说。
“哦，老师再见”于柿打了个哈欠，撑着伞站在出租车旁边，另外一只手绑着拐杖。“能走不？”司机在前座问了一句。井听到后，又朝于柿挥了挥手，摇上了玻璃。
出租车压着积水而过，于柿没来得及躲，鞋子湿了一大半。山城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半夜时阳台的通水管道堵住了，水越积越多最后漫了进来，好在于柿的睡眠一直很浅，这才没有让宿舍变成水帘洞。
井叫车的地方就在宿舍楼前的学校车站，于柿本来想回宿舍继续睡觉，但经过便利店时于柿停下了脚步
“要买点泡面吗，学校食堂现在开不开门啊？” 于柿愣在原地想到。
“算了，有食堂也懒得去”于柿果断地走向了便利店
又花了十分钟，一瘸一拐的于柿终于走进了便利店。一进门空调吹出的暖气就将她包裹住，同时也瞬间让眼镜和口罩蒙上一层水汽。于柿把伞收起来放进外套口袋里，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又戴回去。眼前瞬间明朗，店员正撑着头在收银台打瞌睡，面前的关东煮机没有冒热气。
方便面的货架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于柿每一种口味都拿了一包放在购物篮里。走到货架尽头发现有各种罐头，也一样拿了一个。走到收银台前，筐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声音惊醒了店员，很不情愿地给于柿结了账。
宿舍的木质地板上还是有水渍，不常拖地的的于柿决定让它们自生自灭。房间里的吧台下是三个柜子，里面装了基本的烧水壶和垃圾桶。井走之前特意叮嘱于柿说：“一定不要在宿舍里用锅炒菜哦。”
“哦”
“为了监督你，我特意把宿舍的锅带走了”井微笑着指了指自己被铜锅撑得鼓起的双肩包。
“最好是”于柿满头黑线
泡面被于柿放在电脑桌的一角，肘拐被放在电脑主机顶上。于柿翘着二郎腿从桌面上抓起充电的手机打开放在一边，信息一条条跳出来，她逐条阅读着，现在是八月末，骗子也似乎要赶业绩，这几天的被挡通话格外多。微信里这时弹出一条消息，是井发来的。于柿点开，看见井在聊天界面里说：“我到房子了。”
“不用跟我汇报的，老师”于柿打字回到
“怕你担心”井回到，后面跟了个爱心
“我更担心宿舍地板会不会泡坏。”于柿汗颜，这人都在想什么？
“我的我的”井回到
“确实，要不是你把泡过的茶包拆开把茶渣撒到地上管道也堵不上。”于柿回忆起凌晨井从管道里掏出那些东西时尴尬笑着的样子。
“这不是网上说那样做可以不用拖地嘛”井回到
“你在网上话比现实里多欸，完全看不出来你要吃药。”又是一句
“要是连冲浪都要吃药，那我这病吃药好不了”于柿回答，把方便面拉到跟前，拆下叉子撕掉桶盖。开始吃起来。
“哈哈，确实”井正躺在公寓的沙发上，沙发边放倒着行李箱，怀里抱着一包膨化食品，一边吃一边用粘上调味料的手指打字。租这间小房子只用一千八百块钱一个月，井的奖学金还有很大一部分没用，足够租上一年半载的。房东是个老太太，一看就是很心善的那种。知道井是刚当上大学讲师后，还贴心地减了第一个月的几百块钱房租。房子很小但精装修，这也让井激动了一阵。
“你要不要这几天来我家做客？”井兴致盎然地问道
“不要，咱们只是当了一天室友吧老师”那边于柿回到
“我还说不定是不是你的老师呢”
“你是”跟着来的是一张截图，井点开看看，发现是一张介绍图，罗列着几个中文系的老师，有几个还教过她。她自然也在其中
“这能说明什么？”
“中文系汉语言主修教大一的老师就你一个，你是老师难道不知道？”很快来了回复
“？！”井一下坐了起来，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没人和我说啊？”她想着，点开手机通讯录给老师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很快接通，电话那边传来自己导师的声音
“喂，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井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是井啊，没有没有，怎么了？”
“老师，那个学校有发过那个老师要带大几的学生吗？”井揉了揉头发问道
“发过啊，我发你邮箱了，你没收到吗？”
“啊...我这几天在忙搬家...”井的脸刷一下红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会红
“没事，其实也没啥，只要教案做了就没事了。”导师说道
“......”
“......”
“你不会没写教案吧”导师问道，语气有三分迟疑
“诶嘿”
“井啊，你是做老师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稳重了，知道吗？”
“老师说的是”
“我把教你大一时候写的教案给你发过去了，你赶快抄一下，多改点。”
“谢谢老师！”井当时就有想顺着网络给导师磕头的愿望
“行了行了，没事我就挂电话了昂。”
“哎，老师再见”
“呼，好险，那么等电脑开机了就开始写吧”井松了口气，躺回沙发里，伸手去打开行李箱的搭扣。把行李箱打开后井趴在沙发的扶手上往行李箱里张望，没有发现笔记本电脑。
“在衣服下面吗？”井嘀咕着，翻开了最上层的衣服，还是没有。一种不对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不应该啊”井说着，从沙发上翻身下来，半跪在行李箱边翻找。
于柿喝完了汤，满意地把纸桶扔进了橱柜里的垃圾箱。井从刚才就一直不回话，于柿决定不再管她。回到电脑桌前的于柿打开游戏机，从随身戴着的卡带盒里随便抽出了一张卡带。也不看是什么游戏就插进了卡带槽里，一阵开机动画后，游戏的初始界面显示在屏幕上。
“是联网游戏啊”于柿想到“要找那个老师看看吗？她好像也玩游戏来着”于柿看向手机，这时刚好手机响起，于柿将其拿起后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井。
“喂，老师”于柿将手机放在肩上用头夹住，双手操控游戏机进入游戏。
“喂，于柿，你看到我的电脑了吗？”井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
“你等会我找找，长什么样啊？”于柿把手机和游戏机放回桌面，打开免提，站起身来问道。
“就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可能在电脑桌上”
于柿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把椅子往旁边推了推，伸头越过隔板看到了井说的电脑“我看到了”她拿起电话说
“那就好，唔...我现在回去。”井沉默了一会说道
“好的老师”
挂掉电话，于柿也没心情再玩游戏，她又看了眼井的笔记本电脑，很老旧“应该只是办公用的吧”她想。
井又穿好外套跑下楼，在小区大门口打了辆车
“去XX大学C校区”她气喘吁吁地说道，井住的地方离学校不算远，但要过一座跨河大桥。虽然家附近有轻轨站，但是井还没实地考察过。
出租车驶过大桥，雨水模糊了车窗，井打开了手机，想看点什么分散下注意力。于是她点开了自己的网文软件点开了自己的主页，昨天刚更新了一章，现在一天过去了，井想看看数据。
“哇，热度涨了好多”井小声惊叹道，一下子心情好了起来
“好嘞，再看看其它的”井关掉软件，打开了walsea
“嗯？”井刚点开软件，就看到有人访问了自己的主页。“谁啊？”井疑惑，自己就发过一条评论，是谁会注意自己呢？手指迟疑地按上访客名单，“于是”的字样跳出在屏幕上。
“于是？”井疑惑着，她很少见到这样起网络昵称的人
“算了，不管了。”井决定将其抛之脑后，这时电话响起，是于柿
“喂，于柿”井想当然地把手机凑近耳朵说道，同时一惊。“于柿？于是？！”她想到
“喂，老师，要把你的电脑开机吗”听筒传来于柿的声音。
“啊，可以，我马上到宿舍了。”“怎么可能，是你想多了”脑海里的声音说服着井。
“行，老师再见”于柿说道，但没挂电话
“好，拜拜”井也答道，但也没挂电话
“你在干嘛，老师”于柿过了一会疑惑地说道
“啊？我在等你挂电话”井也很疑惑
“可是我也在等你挂电话”
两人反应了一会，不约而同笑起来
“好吧好吧，我先挂了”井笑着说道，挂断了电话。潜意识里她不认为于柿也是les，至于那个于是，还是不管了。
“真是辛苦你了，还下楼来接我”井对一旁拄着拐杖的于柿说
“要是你能帮我打伞我会更相信你的话，老师”于柿有点费劲地撑着伞说道
“啊，抱歉”
回到宿舍的于柿又从吧台里找到一罐快过期的咖啡，拉开拉环后走到井的椅子后面喝起来。“能看吗？”于柿问道
“可以”井笑笑，手底下打字速度不减
“你的打字速度好快啊”于柿惊讶
“有吗，还好吧，字码多了就是这样的”井又笑笑“你怎么天天喝咖啡啊，对身体不好吧”井腾出一只手拿过桌上的保温杯，于是看到里面泡了不少枸杞和金银花
“二十多岁就要喝枸杞，到底是谁身体不好啊？老师”于柿笑问
“想不到你还是个毒舌”井笑答“明天好像就要新生报道了，你不用准备一下吗”井问道，眼睛暂时离开了电脑屏幕，转过来看着于柿。
“准备什么？我大概不能军训吧”于柿看向自己的左脚
“校园卡啊”井疑惑的说“你没看过那些青春偶像剧吗？里面没说过校园卡？”
“没有”于柿诚实地摇了摇头。
井伸了个懒腰，后仰在椅背上，脚往前蹬了一下，把自己推向桌子。“说起来，我前几天在一个软件上看到有个人在说自己刚到大学有点紧张。”井开玩笑地把“于是”的事说了出来
于柿这时想起自己还没吃药，转身走向了床头柜，抽屉里躺着两盒帕罗西汀。听到井的的话回到“哦”
“那个人还说自己讨厌和陌生人面对面聊天”井回答
于柿停下动作，愣在原地，她想起前几天看到的照片和自己发起的话题
“现在的网络居民好像都擅长无病呻吟”井继续说着
“等等......”于柿转过身来“那个网友叫什么？”井没发现于柿整个人周遭的气场正在发生变化。
“我看看，刚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还在翻”井拿出了手机翻看“啊，找到了，叫于是”井答道。
“哦，叫于是啊...”于柿瞳孔猛地收缩，低声喃喃道
“对啊，很像你的名字呢”井抬起头，看到于柿的反常样子，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不会就是...”井说出了那个猜测。
“呼...”于柿转过身去打开了抽屉，拿出里面的药盒，打开其中一个。一排十只五十ml装的帕罗西汀口服液展现在眼前。
“你没事吧？”井踹踹不安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又是一句
于柿已经喝完了一整只口服液，远远超过了规定计量“没有，我只是一天没吃药有点不舒服，老师”于柿将药盒放回抽屉里，把药瓶放在柜子上。转过身，稍微有点疲惫地说道。
“那种药会有用吗？”井问道
窗外雨还在下着，屋里只开了两盏台灯，逆光让于柿的脸在井眼里很模糊
“几乎是有效的，但喝完会想睡觉”于柿在床边坐下来。“只要把一天都睡过去就不用见到别人，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她卸下肘拐，将其靠在床头柜边。
“是嗜睡吧”井站了起来，想坐到于柿旁边，她这时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请别过来，老师”于柿制止到，井顿在了原地。
“我需要给你一些私人空间吗？”井有点失落地说道
“可以的话，谢谢”于柿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对不起，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井说完这话又在原地站了一会
“不是你的错，老师，我只是......有点敏感...”不用看于柿的脸井也能大概猜出她这时的表情
“那...我走了，你有事可以打我电话，我会在线”井最后说了一句
“嗯”于柿小声回答
开门的声音响起，几秒后门被轻轻地合上，于柿呆呆地望着窗外。井靠在门边，无力地靠在门上滑坐下来。
“阴天果然不是什么好天气。”于柿想着，她知道井是无心的，但有些时候，事情就像水一样会发展出出人意料的道路
井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数的自责在心里堆积。过了半晌她站起来，克制住了想要开门进去的冲动，又坐了回去。
雨下大了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