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飞舟，阿土便被屠野拉着踏入不惑异兽商城，她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坐上了浮梯。
炎谷星是联邦最穷的穷星，整个社会才发展到农业时期，星球最繁华的地方便是星港，但也不能和丽奥诺拉星的相提并论。
因此，她从未见过如此高科技的东西，只觉自己突然拔地而起，大厅内绚丽耀眼的水晶灯开始飞速下坠。
她好像飞了起来。
浮梯四周全是透明的，一阵极短暂的黑暗后到了第二楼，二楼灯火通明，阿土在一闪而过的时间里只瞥见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和层层叠叠的货柜。
很快到了第三楼、第四楼……
随着层数逐渐增加，楼层里的装潢越来越华丽，比她在星网上看过的母星宫殿还要富丽堂皇，还要精致奢华，穿着随意的买家们也越来越少，倒是一些戴着墨镜穿着战斗服的人多了起来，他们手里还拿着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是谁？”阿土指着一个男人问道。
“他们是猎杀者，也是这里的员工，白天猎杀异兽，晚上守摊子。”
屠野见她好奇，侧着身子，神秘兮兮道：“你的黎韵姐姐非常凶狠，她一个人管理几百个猎杀者，从来不让他们休息，简直是惨无人道的资本家。”
他说完，心虚地嘘了一声，“但是你可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她也会留你下来打白工的。”
阿土不信，但还是颔首表示知道了。
两人很快到了顶楼，离开浮梯后，几乎一步一个猎杀者，他们不知接到了什么命令，没几秒，纷纷从顶楼乘坐浮梯离开了。
阿土靠着浮梯，见他们的背影一个一个消失，猜测道：“他们神态自然，走姿和面部表情都很放松，不像是接到任务的样子，是下班了吗？”
“你还挺聪明。”屠野乐呵道。
“不是说韵姐姐从来不让他们休息？你骗我。”
“咳咳，资本家偶尔也会有良心未泯的时候。”屠野抬头看天花板。
鱼缸被放置在顶楼的一个房间里，他带着阿土七拐八拐终于走了进去。刚推开房门，一个全身银灰色的机器人迎面而来，领着两人入座后，先泡了壶茶欢迎他们。
嗯，那个机器人没穿衣服。
阿土目光直直地盯着它胸前两团明显的起伏，机器人挪到哪儿，她的视线也跟着到哪儿，一秒都没撤开，那眼神都快凝固成实线。
“……你喝茶，这个炎谷星没有的，喝了可以润润嗓子，好处多多。”屠野将她眼睛捂住。
少女不悦地将他手掌扒拉下来，继续盯着看。
“行，想看就看吧。”屠野干脆将她头盔上的视目镜摁了下来。
这样就可以假装没看见那种直率的视线，虽然那眼神没有恶意，但他好歹是个男生，怪别扭的。
“你别光看，这茶好喝的，比营养液好喝，要不要试试？”屠野将茶杯推过去，自己又细细抿了口茶，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阿土看不懂那个茶杯的好坏，晶莹透亮，似乎是要比炎谷星的石陶杯好一些。
她也不太懂得品茶，看着水晶杯里浅绿的汁水，想到炎谷星炙热的夏天，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唇齿间都是苦涩的味道，涩得她脸都皱成了一团，哭得她偷偷看屠野，疑惑他怎么不觉得苦。
两人本就坐一块，屠野恰好也在看她。
嗯，不看她就只能看对面没穿衣服的瑞塔。
屠野端起茶杯虚掩动作，正准备对着阿土做口型。
“好苦。”
他默默将口型收了回去，伸手拽了拽她衣服。阿土没领会他意思，任由他拽着衣服，又觉得唇齿间那股苦味将飞舟上的那颗糖的甜味压了下去，语气烦躁地说道：“你确定这是人喝的东西？”
屠野：“……”
坏了，忘了这人喜欢甜食。
其实这茶还算不错，入口苦，但香气浓郁，汤质细腻，生津绵密，只是回甘有些慢，然而，像她这样一口饮尽，整个舌尖定然都是苦的。
“下次带你喝更好喝的。”他又抿了一口，谁知阿土伸手将他的杯子压住，也不让他喝了。
屠野愣了愣，心里一悸，半晌才回过神来，由着她将杯子内的茶水推到了瑞塔那侧的桌面上。
“谢谢，我们不喝了。”
阿土正准备说难喝死了，又被屠野拦住。
瑞塔机械地点了点头，将杯子收起来转身离去。她的视线又被那个背影吸引住了，脑袋像个陀螺似地转动，盯着瑞塔看来看去。
屠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觉头隐隐作痛，当即打开星脑给韵姨编辑消息。
【瑞塔虽然不是全仿生机器人，但有部分自主意识，你能不能也考虑一下她的人格和尊严。】
他的意思是，最好能给瑞塔穿件衣服。
屠野只好拉着阿土看夜景，借此分散她的注意力，见她不再盯着□□的瑞塔才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他又庆幸来的是女机器人。
这要是个男的机器人……
屠野毫不怀疑阿土盯着男机器人看的画面会让他的双脚抠穿整个不惑商城，甚至抠到丽奥诺拉星的另一面去。
黎韵姗姗来迟，见着鱼缸里五条和平相处的黄尾琉璃鱼也是啧啧称奇。
“这红白蓝绿黄五色鱼食代表什么？是某个地方的标记吗？这个标记怎么显现出来？”她伸手叫落地窗下的两人过来。
三人围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鱼缸内那五条要死不活的黄尾琉璃鱼以及桌面的鱼食。
阿土脑中都是纷乱无章的信息。
七天前本是炎谷星一年一度的落雪节，这一天是合家欢聚的日子，原定要回家的哥哥却迟迟未到，她打了无数个通讯，通通没有回应。
她只当雪大，可能哥哥的星脑信号不好。直到哥哥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收到消息的阿土欣喜若狂，细读消息后却莫名其妙产生了一股不详的又笃定的直觉。
那条消息不可能是哥哥发给她的。
有人拿走了哥哥的星脑，又用哥哥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她不知道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刹那间，她的心跳加速，血液倒流，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凭着直觉连夜赶往丽奥诺拉星。
她当时孤立无援，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只好联系了六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银发少年。
幸好屠野愿意帮助她。
阿土回过神来，望着身旁的少年，“屠野，那条消息和哥哥离开梵文的时间只差半小时。”
“嗯，我知道。你哥哥失踪的地点应该距离梵文很近，我们只要找到那个地方就可以了。”他伸手扣了扣桌子，将目光移向鱼和鱼食。
黎韵早就急不可耐，伸手戴上银丝蝉手套，轻轻从鱼缸里提起一条黄尾琉璃鱼，将鱼头、鱼肚、鱼鳍和鱼尾细细检查一番，道：“鱼没有问题，他们应该给黄尾琉璃鱼注射了舒缓剂。”
黎韵检查完鱼身，又将鱼食放在掌中。
“黄尾琉璃鱼专食桃花海蛞蝓，它的鱼食里会有一些桃花海蛞蝓磨成的粉末，所以会有一股桃花香味。”说着，她碾碎一颗黄色鱼食，放在鼻尖轻嗅，“这鱼食和普通鱼食似乎没有区别。”
阿土望了望两人，猜测地说：“要不，我们直接把鱼食喂进去看看？”
这也是个办法。
黎韵将黄色鱼食喂给其中一条黄尾琉璃鱼，随即将鱼单独放在一个鱼缸里，再等待半小时就可以看到结果了。
阿土已经累得虚脱了，靠着皮质沙发假寐，黎韵趁这个时间将查到的信息告诉屠野。
“梵文店第一任老板身份不明，四十年前就将店面送给了宋豪义，彼时我还在跟随你祖父猎杀异兽，对这里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四十年前？
屠野一愣，四十年前应当是星历25年。
当时母星正处基因大融合时期，难民从母星迁至丽奥诺拉星也才十五年，奥尔兰城曾经深陷混乱无序，活下来的人本就少，他们要想找到梵文老板的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监控呢？”
他拧着眉，不愿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
“梵文店对面的那个监控是个假摆设，摄像头早被人从内部损坏。”黎韵叹了口气，“其他监控拍到的有效画面也不多。”
屠野并未垂头丧气，眼前查到的东西已经算是突破了，那群人越想要隐藏的东西越有蹊跷——只要先找到白潭，或许就能找到那团红雾。
他有心想向阿土打听打听她的哥哥，见她在沙发上强打精神死盯那尾鱼，对两人的交谈恍若未闻，还是觉得明天再问吧。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那条吃下鱼食的黄尾琉璃鱼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屠野扭头看她，阿土面色黑沉，眼睛里快要射出火来，他只觉得那个沙发也快着火了。正想安慰几句，她忽然将置于桌子正中的鱼缸挪到面前，伸手就去捞鱼。
那鱼滑不溜秋的，她伸出两指狠狠插进了鱼眼里，血滋溜一下溅出来，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屠野：“……”
救命，有点血腥，有点吓人。
阿土杀意凛然地提着那尾鱼在房间里走动了起来，他只能跟上前去，“你要做什么？”
前方的少女猛地回头，几缕发丝垂在耳边。
在银白的灯光下，屠野清晰地看到了她狰狞的面目，圆鼓鼓的眼睛里写着一个字：杀。
“你……找……找刀啊？”他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