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职成功当晚，谢晚秋趁热打铁地给韩思睿去了电个话。

忙音了小一会儿，那头接起，背景音震耳欲聋。

“找我？”韩思睿喝嗨了，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小事一桩，别见外。”

谢晚秋捂着话筒低语，“还是要谢谢你的……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咱们见一面。”

话音刚落，有人叫了句“韩少”，紧接着便听见韩思睿道：“我这儿还有事儿，回头聊。”

也不等她应答，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嘟嘟声。

谢晚秋冷着脸收了线。

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现在她反倒不急了，有的是时间陪这哥俩好好玩。

晃神之际，寝室门被人推开，米娜和苏菲一块儿回来了。

“你今天不是去沈氏集团报到了吗？战况如何？”

米娜弯腰换鞋，短裙掀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

谢晚秋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就这样吧，没什么好说的。”

苏菲咬着皮筋扎头发，转身好奇道，“没碰上沈庭风吗？”

谢晚秋陷入沉默，脑海里回想起临别前男人对她的“忠告”。

“——如果你想攀上韩思睿这棵大树，甚至幻想借此在沈氏扎稳脚跟，我劝你早点放弃。”

男人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森然不容置喙：“韩思睿现在还小，等他想通以后，也到了你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个沈庭风，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发起挑战，成功地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谁让谢晚秋天生就爱争强好胜，不肯就这么服输。

想到这，女人的嘴角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小秋……你在想什么？”米娜叫住她，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怎么啦？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搓搓脸颊，恢复正色：“我没事。对了，你经验多，咱们这儿有什么好的餐厅值得推荐的？”

米娜眼底一亮，“哇塞——已经开始约会啦？你可以呀！”

谢晚秋轻笑，故作神秘：“……八九不离十了吧。”

苏菲听到这话，表现得很惊讶，“你快跟我说说看，那个沈总……是不是长得很帅啊？”

有很帅吗？脾气很臭倒是真的。

“我听说他巨有钱，出手又阔绰……小秋，你有福气啦！”

谢晚秋心道：我的福气在后头呢。

*

接下来两日，她总算熟悉了自己的工作。

沈氏集团在海外设立了分公司，研发部对外有部分产品需要实时跟进，因此正急需一位熟悉产品物料的专业翻译。

谢晚秋入职当天，和部门的其他几位同事打了个照面，算认识了。

大伙儿听说她有后台，又是人事部主管钦点安排进来的人，怎么着也不敢明着欺负她。

“小谢，这份文件你拿回去看一下，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就好。”

负责产品研发的女同事笑眯眯地对她道：“别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

谢晚秋道过谢，怀揣着资料回到自己工位。

又过了一会儿，女同事走近：“对了，一直忘了问你……小谢，你是本市人吗？”

谢晚秋满脸莫名：“不是，怎么了？”

“我就说嘛。”她半开玩笑地打趣道：“咱们几个在猜，你是不是沈总的新任女友？”

谢晚秋觉得好笑，放下文件望向她：“你觉得呢？”

女同事耸耸肩，“应该不是吧？”

她还解释说：“沈总最不喜欢搞办公室恋情那一套了，之前地下恋的情人该分的都分干净了。”

“你还挺懂？”

“知己知彼嘛。”说完，又状若无事发生地走远了。

下班前，韩思睿打来了电话。

三天没联系，小男孩这回表现得很主动。

“小秋……你不是说要请客吗？怎么没下文了？”

谢晚秋在一众同事直白的注视中抱着手机仓皇出门，走到楼梯间接电话。

“怕打扰韩少雅兴，所以没敢再联系你。”女人语气平平。

韩思睿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尴尬地嘿嘿笑了一下，又说：“那天晚上我跟朋友聚会，喝多了……本来想第二天给你打电话来着，这不有事，给忙忘了吗？”

谢晚秋呼口气，又说：“那你今天有空吗？”

“有啊有啊……什么时候都有！”他打保证似的，“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吧？”

女人有些想笑，和他约定好下班时间见。

那边满口答应下来，两厢果断地挂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时，几个同事很有眼色地，忽然停止了谈论。

谢晚秋无所谓地走进门，继续埋头干活。

五点半，韩思睿发来简讯，告知她自己已经到楼下了。

“我马上下来。”她回了个信，收拾好桌面起身准备开溜。

公司门口的电梯永远都是人满为患。

谢晚秋思量着：16楼，如果她穿着高跟鞋走下去，会不会就此一命呜呼？

还没想出头绪，另一班电梯的门已经朝她缓缓打开。

好巧不巧地，沈庭风带着陆诗篇站在里头。

其余同事见此，纷纷退开，只有谢晚秋不怕死地一个健步冲了进去。

轿厢门合上，陆诗篇看了眼手表，17:31。

玻璃镜面里，女人的视线不期然地撞上了沈庭风的冷眼。

这次他没有忙着听下属汇报工作，却还是摆着张臭脸，耐心值见底。

不似他这般烦躁难忍，谢晚秋的心情好得出奇。

忽地，陆诗篇开口叫住她：“谢女士。”

“嗯？怎么了？”谢晚秋回头看他，露出明媚的笑。

复又恍然大悟道：“一直忘了说，谢谢陆特助送的裙子，大小合身……我很喜欢。”

“……”

陆诗篇为难地瞥了眼自家上司，悄声解释道：“谢女士，这架是高层专用电梯。”

谢晚秋心安理得地眨眨眼：“我知道了……所以？”

“……”

陆诗篇无语数秒，却还是保持体面地微笑：“没事了。”

等待电梯降落仿若一个世纪这么漫长，谢晚秋眼观鼻鼻观心地望了眼身旁的男人。

沈庭风今天穿了身烟灰色的西服套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皮微垂，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鼻梁右侧有一颗淡淡的、咖啡色的痣。

不仔细看竟然没察觉，有种叫人说不出的……欲？

“叮——”地声响打断她的臆想，谢晚秋收回目光，提步往外走。

公司门口，停着辆橙黄色的骚包轿跑。

韩思睿一身花花公子的装扮，带着墨镜，指尖晃着车钥匙，笑容玩味。

沈庭风看到人，立时跟了出去。

“哎……你可算是来了！”韩思睿轻浮地吹了声口哨，上前替女人开车门，“让我好等！”

谢晚秋有点不好意思，“下班时间，电梯堵……咱们走吧。”

“得嘞！”他变得难得地好说话，关好车门准备跑向另一侧。

倏然，一道熟悉的男声叫住他——

“站住，这是要去哪儿？”

回过头，沈庭风站在台阶上，自上向下地打量着他。

韩思睿一见到他就莫名心虚，“哥——我这不是，有事吗？”

车窗降下，谢晚秋坐在副驾，露出妆容精致的上半张脸。

小男孩疾步上前，跑到沈庭风身旁：“哥，公司门口——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教训我了。”

沈庭风微不可查地扬眉，意识到自己这个傻弟弟被人耍得团团转。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答：“约会就约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嘿嘿，哥——没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他叫住人，眉目微沉吩咐道：“人走可以，把车留下。”

韩思睿当即定在原地，嘴角一抽：“不是，你跟我开玩笑吧？”

男人抬眼，“你看我的样子，有空跟你开玩笑吗？”

“搞毛啊！”韩思睿咧嘴哀嚎，“我约会啊！没车——这不是在下我面子吗？！”

他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上回你带朋友在南山飙车，出事以后住了大半年的院，这么快就忘了？”

小男孩吃瘪，既委屈又难过地转过脸，“哥，我跟你保证，我这次一定不乱来——九点，九点我就把车开回家，行吗？”

沈庭风不为所动，伸出手晃了晃，示意他老老实实交出钥匙。

没一会儿，车门重新打开。

谢晚秋站在冷风里，长发被吹乱糊在脸上。

身姿纤弱，神色迷离，有种破碎的美感。

只半秒，站在台阶上的男人不屑地收回目光，暗暗下定义道：“下作！”

他把钥匙扔给助理，抬腿坐上车，自己先走了。

四周来往的都是集团公司的人，韩思睿心里又烦又闷，挠了挠头有点露怯：“不好意思啊，车被我哥开走了。”

谢晚秋回过神，露出会心一笑，善解人意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他也是为你好。”

被宽慰的大男孩终于不那么难受了，嘟囔道：“嗯，还是你体贴……知道帮他说话。”

女人扬唇：“不介意的话，我们打车吧……我都饿坏了。”

韩思睿点头，“行，你说了算。”

出租车穿过城市的老街，最后停在了一整片平房的巷子口。

下了车，沿着石板路往前走，穿过狭窄的小巷，来到满是人烟的步行街。

谢晚秋一看就是这儿的熟客了，在一处馄饨摊找了位置坐下，又招呼他：“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常来光顾，毕业以后就没来了……你坐啊。”

韩大少爷脸色恶寒，像生生吞下一只苍蝇般，对这里事物感到不适。

人头攒动的街角巷口，热气蒸腾的铺子，沾染油烟的桌椅板凳，还有满地的塑料垃圾……

他极为困难地吞咽口水，沉默半晌最后才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光顾的地方？”

“什么表情？”谢晚秋抬眸，含笑打趣说：“韩少不食人间烟火，没吃过？”

韩思睿怕被人看扁，挺起胸脯高声：“谁说的！我、我也是这儿的常客！”

周遭乱哄哄地，叫卖声、吆喝声、还有食客吃饱喝足起身时、扯着嗓子结账的聒噪声。

谢晚秋配好小料，端给店主，回头又问他：“你不点吗？”

韩思睿只能硬着头皮，拿过碗一点点地在里头加料。

末了，复又落座，女人温声问他：“你今天怎么有空找我？”

小男孩歪过头，脸颊微红，赧然地回：“待会儿边吃边聊吧。”

谢晚秋看出他有话要说，便不再多问。

片刻，热腾腾的馄饨出锅了。

肉香扑鼻，谢晚秋食指大动，舀了一勺小口小口地吃着，小脸被热气熏得红通通的。

她长得白，皮肤光洁透亮，一双潋滟的眸子盛着水汽，饱满的唇上沾着汤汁，亮晶晶的。

韩思睿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心里仿佛在进行一场拉锯战。

“你不吃吗？”倏地，她细声细气地开口问：“馄饨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男孩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手里的勺子就差把整碗馄饨搅糊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晚秋呼呼吹气，“你问啊。”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不知从哪儿鼓起的勇气，哑声道：“你可以当我女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沈总（微笑）：很好，很棒，很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