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两人皆穿黑衣。
“所以你是西南莫家人？”唐莲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师妹。
墨寻点头，又道，“莫和墨又有什么分别？西南莫家早就名存实亡，如今我不过是雪月城的弟子，你们的朋友。”
“那你的身体……？”唐莲皱起了眉头，先前司空千落与他讲了这几天的事，才知道这几人能毫发无伤得来到这里，是因为墨寻。
墨寻瞬间抱紧了自己的剑，伸出一手，“哎！师兄！你可别像雷无桀那个家伙一样，也要限制我的自由。我好不容易没了禁制，可不想又被你们束手束脚。”
唐莲瞥了一眼现在蹲在叶若依床边的雷无桀，叹了口气。雷无桀虽然看上去傻，但是却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玲珑心，聪明着呢。
“那萧瑟呢？”唐莲问，“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墨寻耸耸肩，“他那倔脾气我管不了。”
“世人皆知琅琊王萧若风的王妃早逝，生下世子后不日便离开人世了，可世人不知，那琅琊王妃姓莫，西南莫家的莫。后来西南莫家人脉枯竭，不久便销声匿迹于江湖，人人都说莫家人死绝了。可你姓莫。”唐莲顿了顿，“叶若依是大将军叶啸鹰的女儿，你们即是旧相识，琅琊王算你姑父，想来你与那人也是早就相识。”
不愧是大师兄。墨寻挑眉道：“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早就猜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确认。这次护送叶姑娘去见怜月师父才确认。你与他之间……？”
“我救过他的命。”墨寻说，“可你和雷无桀，还有司空千落都救过他的命，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变扭些什么。”
“可你的身体……”
“师兄，我就算没有融合两脉，离那命数，也就只有五年了。我不想什么都不做得等死。”
入夜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两声蛙叫打破了这片僵局。
床榻上的绿意女子睁开了眼睛，她只觉得原本剧痛的胸膛此刻被一股清凉的力量安抚这，断了的心脉也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扯着。
这股力量极为得熟悉，可是叶若依不敢想。
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声音融在黑夜里，“醒了？”
叶若依靠着床塌做起来，“萧瑟？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路过渊止城，雷无桀撕了悬赏求医的告示，遇上了你和大师兄。”萧瑟给她倒了一杯茶。
叶若依接过来，“是你救了我？”她的病是什么样自己知道，那种情况下神仙难救，恐怕只有萧瑟的蓬莱丹能压制住她的伤势。
萧瑟眉眼间的情绪淡得可怕，道：“不是。”
不是？叶若依手一抖，问：“是千寻？”
她听到那人几乎从牙齿缝中间挤出的一个字，“是。”
这个字像是雷无桀的霹雳子，炸开了房间里的祥和，叶若依将茶杯一扔，没了平日里的端庄，扶着床框想要站起来，“你也不拦着她？！”
萧瑟见状，问道：“你早就知道？”
“这重要吗？”叶若依反问，“你就任由她胡来？你不会不知道她现在运功就是——”
萧瑟像是听不得这些，侧过脸避开了叶若依的眼神，“我知道。但我管不了她。”
叶若依只觉得心头的火要冒出来，刚要开口，门被一个黑色的身影推开了，那人闲庭自若地走到两人的身边。
“倒是有趣，一个两个都说管不了。”
“唐莲，你怎么来了？”叶若依问。
“原来师兄还懂这些？”萧瑟嗤笑道。
唐莲面上一红，然后说：“我若再不来，你们就要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抱歉。”叶若依低头。
唐莲摇摇头，坐了下来，“我知道你们都是担心墨寻的身体，可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
两人的目光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她说她不想什么都不做得等死。”唐莲又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明月，“如今唐老太爷有叛出雪月城的打算，之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墨寻这个变数也许并非是个坏事。”
萧瑟也站了起来，看着唐莲，“那你呢？唐门和雪月城，你选好了吗？”
见他不大，萧瑟又说，“你还在犹豫。”
唐莲摇头：“我选好了，但我仍是唐门的弟子，我会和你们一起去雷家堡，虽然我不能扭转老太爷的意图，但至少我能做到问心无愧。”
说完，他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房内。
叶若依看着离去的黑色背影，“萧瑟。”
“……”
那青袍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瑟进院的时候，墨寻就听到他的声响了，踏云步再出神入化，他的气息还是暴露了。
“你还学会翻墙了？”墨寻头也不回，还是看着那天空中的一轮明月，要知道永安王萧楚河可不会做这种事。
萧瑟抱着胸缓缓朝她走去，站到她身边一言不发。
……
墨寻正好奇这人半夜找上门的目的，想着怕不是又来吵架，他就开口了。
“还有多久？”
她侧头去看他，萧瑟仰着头望着那轮明月，晚风吹过他的发丝，还真有几分萧瑟。
“三年，四年。”
“究竟多久？”
“我不知道……”墨寻叹了口气，怎么总有人问她这种问题，转念一想，“助你重回天启总是没有问题的。”
“我若是不回天启呢？”
墨寻笑了：“你要是不想回天启，就不会同雷无桀一起去赴英雄宴。再说了，你如果现在不回天启，还能去哪？雪月城？还是你那山野间的雪落山庄？”
萧瑟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她，双眼中的坚定仿佛让墨寻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叱咤天启城，除了天子无人敢说一句不是的永安王萧楚河！
“我曾经答应过你会陪你去江湖，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
那个少年的声音仿佛在她的耳边响起，曾经她拒绝了萧楚河，这一次她同样会拒绝萧瑟，“萧瑟，可我已经在江湖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了。
萧瑟问：“是你救了我和师父。”
墨寻嘟囔道：“你都知道了还问。”
“那你双脉相融也是因为这件事？”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缠绕在他心头，已经有了定论，却又不想相信的事。
“萧瑟！”墨寻突然转了过来，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从剑心冢出来就在生气吧？”
被她唬住的萧瑟也愣了，难道这件事不值得气？
“萧瑟。”她又喊他名字，只是这次没了那些玩笑的语气，“我救你不是要你感觉欠了我的，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萧楚河，只是因为我可以救你。哪怕是提前知道双脉相融的后果，百次千次，我都还是会去救你的。”
萧瑟看她坦荡的样子，只觉得心里蛰伏了多年的东西要喷薄而出，然后就听到她又嘟囔了一句。
“况且谁知道那破招式有这种后果，我爹死前也没和我说啊……”
“你不知道你还敢随便用？！”萧瑟暴起，先前的感触统统烟消云散。
墨寻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缩了一下，随即也骂骂咧咧起来，“诶？我说你怎么又骂人？你真当谁都和雷无桀一样，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啊？”
说完，她撸起袖子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还没出拳就被一双微凉的手带进了怀里。
她微滞，疑道：“萧瑟……？”
“别说话。”那人又是骂了一句，只是语气温柔，实在没什么震慑力。
“哦……”她喃喃，干脆把头放到了他的狐裘上。
萧瑟的心里乱得很，只觉得若是抱着她些，那心中的恐慌便能少一分。莫千寻于他是孩童时的玩伴，是年少时的情窦初开，他不是唐莲，他知道自己心里的这份感情是喜欢。
可当他是萧楚河的时候，这份喜欢就没有说出口，只觉得山河路远，天下没有什么是他永安王不能做到的，等他找到了续命之法再告诉她也不晚。
后来琅琊王叔被污身死，他被贬青州，她也成了那个拦路人。他成了萧瑟，她成了墨寻。兜兜转转，似乎有太多东西挡在了他们之间。
“萧瑟，你是不是喜欢我？”怀中的人问他，气息就在他的耳边。
“嗯。”
“萧瑟，你不要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