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的工作，最大的特点就是简单，枯燥且乏味，陈西做那些测试做得昏昏欲睡，其他人和她也差不多。

罗德走进测试区说：“都打起精神啊，待会儿客户就要来稽核操作手法了。”

以前在测试工程部，也常有客户去流水线上走线，每次都是课长和PM陪同，吴春毅让他们这些小虾米看见客户有多远就躲多远，因为客户很可能会提各种问题，答出来了没奖，没答出来会被骂，以至于陈西看见穿黄色静电服的人就想跑。

在这个小小的测试区里是跑不掉了，陈西发现有一抹黄色出现在自己身后，紧张得不得了，于是严格按照标准手法和流程卡开始测试，不敢有一点马虎，结果天不遂人愿，测出来一个大红的Fail。

依流程现在应该交给工程师判机，但这项Fail最近出现了很多次，工程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客户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来的。

工程师对客户说：“我们的员工都是依SOP一步步操作的，不是手法的问题。”

客户亲眼看了，也没挑出陈西的问题，问道：“厂商也来看过，说不是治具的问题，在其他厂区也没出现这种状况。”

治具没问题，手法也没问题，那就是最麻烦的，机台本身有毛病了，工程师说：“我拿去照一下CT。”

客户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工程师让郑建明去开个电脑离开专案区的放行单，又对陈西说：“待会儿你把电脑送到PD实验室去，告诉他们照一下天线的位置。”

客户就在眼前，陈西不敢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等郑建明给电脑贴封条的时候才说：“我不知道PD实验室在哪里，怎么去呀。”

“我这里也走不开，”郑建明忙得团团转，“我去实验室借个老员工带你去，你把路线记住，以后可能还会去。”

其它组借来的大姐，就是专门负责把做完某个测试的机台，送到其它实验室的，各个地方她都非常熟悉。

除了她们两人，还有负责押运机台的安管，从1.5楼上到四楼，穿过楼栋之间的内部通道，又转了好几个弯，坐电梯下到一楼。

电梯门一打开，就听见轰隆隆的响声，即使在弘弧工作了两年，陈西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因为她没来过成品仓库。

是的，即使没来过，她也猜到这里应该就是成品仓库了，一楼的层高起码有七八米，粗壮的角钢货架直通天花板，货架每层都接近两米，地上到处都是垫仓板，上面堆放着纸盒包装，里面装着随时可以出货的机台。

至于响声，则是员工们拉着液压叉车走动发出的，在仓库的一侧，有一群工人正在施工，电焊的火花闪烁，空气中都是难闻的味道。

陈西问：“他们在做什么啊？”

大姐说：“以前我在沿海的大型工厂里打工，都是自动出货的，弘弧现在才开始搞。”

陈西了然，产线上越来越多的工站都弄了机械手臂，出货这一块儿变成自动化也是迟早的事，她看了看正在拉叉车的同事，他们就是即将被节省的人力，而工厂的人力需求也将慢慢从普通的员工，变成可以架设和维护自动化设备的技术工，大趋势就是如此，谁也无法阻拦，陈西每天上班后还辛辛苦苦的学习，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不被时代淘汰。

PD实验室也是专案区，陈西没有权限进去，就在安检处打电话给里面的人，把要拍照的地方交接给他，约定了拿结果的时间后就回去了。

路线弯延曲折，难怪郑建明让陈西记清楚，没人带路的话她还真不一定能自己原路返回。

从四楼下到二楼的时候，陈西已经认得路了，那个大姐却直接走向了进出车间的安检门，陈西连忙问：“你去哪里啊？”

“休息啊。”大姐说完就溜了出去。

陈西看了看墙上显示器上的时间，明明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休息时间啊，大姐肯定是摸鱼去了，看这熟练的样子想必平时没少这么干。

她还挺羡慕的，却不能跟着出去，不然很快就会被郑建明发现。

说来她虽然颇受器重，但又没有长久干下去的打算，又不能升职加薪，和别人拿着相同的工资，却平白要多干一些活儿。

果然陈西回到测试区之后，郑建明并没有过问那个大姐去哪儿了，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行，他自己也没少偷懒，二来那个大姐又不是测试组的，要管也是别的组的组长管她。

陈西一直等着取回机台，继续做其它测试，但她没想到出结果之后，放行单开不出来，机台也拿不回来了。

PD实验室的保密程度更高，在专案结束之前，机台只能进不能出，郑建明去找把机台送去照CT的工程师出主意，那工程师便打电话把客户叫来了。

这次来的客户是个年轻的脾气急燥的女人，陈西被派去安检口接她，顺便带路。

只见那位女士刷了门禁卡之后便直接进了安检门，她没穿静电服和静电鞋，手腕上戴着金属的机械表，眼镜和裤子上都带有不少的铁，安检门警报声响彻了整个楼道。

要是普通员工这样闯岗，那是要被抓着记大过，但保安只是瞟了一眼她刷卡之后显示的个人信息，这是客户，甲方的甲方，惹不起啊……

陈西话都不敢多说一句，鹌鹑一样把客户带到了实验室。

客户进去之后，很快就把电脑拿出来了，这个安检口的保安一脸纠结，大概是在想：没有放行单，我到底是拦呢还是不拦呢。

客户说：“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

保安刚离开板凳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得，这样就算上面怪罪下来他也有交待了。

陈西忙上前把机台接过来，客户就是上帝啊，怎么能让客户拿着那么重的东西呢。

而这客户似乎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进去拿机台的，事儿办完就走了。

陈西拿着机台回测试区，郑建明还在那里憾慨：“客户出手就是不一样。”

晚上陈西便把这当作一件趣事讲给钱莱听了，然后又问道：“客户的权力怎么这么大啊。”

钱莱正在敷面膜，闻言说：“安保是弘弧外包给安保公司的，弘弧呢又是代工厂，你们的客户就是他们客户的客户，当然不好惹了。”

陈西由忠地感叹道：“当甲方真爽啊。”

“对我们这些厂商而言，弘弧也可以算是甲方啊，”钱莱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晃晃悠悠的，“随便哪个人打电话说治具坏了，我们都要马上派人去修，这服务够贴心吧，你说的那个客户在她所在的公司可能就是个小喽啰，但在红弧对接的部门也可以呼风唤雨了。”

陈西还是没有办法想象，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去过厂商的公司，所以没有太大的感受，此时的她也没有想到，机会来得那么快。

没聊一会儿，钱莱接到一个电话，就避开陈西去阳台上接电话了，陈西也知道钱莱最近很忙，打了很久电话都没回来，她就在微信上给钱莱发了条消息便离开了。

几天之后，罗德接到上面的消息，需要一批员工去某供应商的工厂里面检料，想去的自愿报名。

节假日后便是疫情慢发的集中期，端午小长假后本地就确诊了几个，现在还是中风险地区呢，去出差还得隔离十四天。

周晓芸说：“他们怎么不在当地招员工呢，还得让我们大老远跑去那里。”

“新招的员工还得培训，现在这个方法肯定是综合下来最节省人力物力的一个，”程思思从成本方面解释道，“就是不知道隔离期间算不算正常出勤。”

“正常出勤也亏了每天的两小时加班啊，十四天里还有两个周末，三天的双倍工资呢，全都没了，”因为全靠加班工资攒钱，所以在加班这件事上，就显得斤斤计较了些，却也是工厂里的常态了，周晓芸计算一番后说，“虽然可以带薪休假十四天，但挣不到钱，还是算了。”

程思思也点了点头，认同了周晓芸的说法，她们都是为了多搞点钱能吃苦耐劳的人，又问陈西：“你想报名吗？”

“我没想过要去。”陈西说道，光隔离就得半个月，出差的时间还不知道要持继多久，岂不是很久都见不到钱莱了。

既然都不去，后面她们便都没去在意了，只是听说条件开得越来越好，隔离期间不仅算正常出勤，每天还算两个小时加班，两个周末四天算三天的双倍工资，所有加班费都是供应商付费，甚至还有每天六十的餐补，在这样的利诱下，报名的人才多了起来。

这天遛狗的时候，钱莱问陈西：“你们那些出差的人哪天出发啊？”

“我不知道，我又不去。”陈西只是羡慕了一番那么好的待遇，具体的没多问，还奇怪钱莱怎么知道她们部门有人要去出差。

钱莱特别疑惑地说：“那你为什么没报名呢？我还想带着你去那边逛一逛。”

这下陈西也懵了：“你也要去那边吗，你去干嘛？”

“那家供应商就是我妈妈工作的公司啊，”钱莱难得笑了笑，“S市也是我妈妈的老家，算是我的第二故乡吧，正好我也有事要过去一趟，我以为你这个小财迷，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再换个地方打工，反正陈西不是在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