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春天的颜料

如果他在大学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是选择追求她，还是在背后默默保护她？

如果她认真地回忆过去，是不是能想起他？他是谁？他真的出现过吗？

曼曼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一个重要的人。

他没有姓名，相貌模糊，只记得他是平头，还有关于蝴蝶的故事。

什么蝴蝶？是蝴蝶效应吗？

不是，是蝴蝶风筝。

春天5月来川美考试的时候，曼曼第一次来到这个校园，对一切都很喜欢，她抱着一个速写本，边走边画，画校园景色的速写，她来到学校美术馆，被这座红色的建筑物吸引到了，开始画这个楼的速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后站着一个人，一直在看她画画，当她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

“你干嘛站在我背后看我？你是谁？”这个男生怎么回事？

“同学你是来参加艺考的吧？”他露出善良的微笑，像个好人。

“学校这么大，又还没放假，我也有可能是美院的学生呢。”

“没有本院的学生来到美术馆不进去看画展，却在这里画美术馆的。”

“我没见过嘛，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美术馆，我当然要画速写记录了。”

那个男生手里也拿着一个速写本和一根铅笔，也是一个画速写的考生，是同类。

“碰巧了，我也是来校园写生的。”

“你也是参加艺考的吗？”

“是啊，我觉得你不要再浪费时间画速写了，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男生表情开始严肃起来。

“是天大的秘密吗？可是我跟你不认识啊？”

“我们有缘啊，我们中专的老师给我们预测了考试题，百分百准确，你想不想听？”

艺考的考试题目分三种，一是素描青年头像，二是水彩静物，三是艺术创作。

“你是说，你知道艺术创作的题目吗？”这个科目的分数考创意能力，差一分就有可能被刷下去。

“那你告诉我了，我怎么感谢你？万一预测错了，我到哪里找你理论去？”

“我要是帮助你考上了，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这不好吗？如果你没考上，你就永远找不到我了，哈哈。”

逻辑上说得通啊，无论预测准不准，都没有坏处。

“那你悄悄告诉我。”曼曼好奇心很重。

当年艺考生大扩招，全国的成教和本科都是统一的一个题目，这不是作弊，是美术老师的预测。

“艺术创作要画的是放蝴蝶风筝，你一会回去先策划几幅放风筝的草稿和配色，别画速写耽误时间了。”

曼曼忽然就紧张了。

“你是中专的吗？你们学校来考试的同学都知道这个吗？”

“对啊，我们中专半个班的同学都在练了，你有没有提前调好颜料？”

“什么颜料？还没开考我为什么要调颜料呢？”曼曼觉得气氛更紧张了。

“你是高中的同学吧？你们美术集训肯定没有教，你需要调流行色，我们中专有课的，预测明年的流行色，老师要依据你的色彩感觉打分的。”

完了！曼曼不知道考创作要考流行色。

“糟了，我没有调颜料，我怎么办，考试的时候如果调错了颜色，我就被刷下去了。”

那个男生好像也不是很着急自己的分数，花这么多时间教她。

“你住哪里，你把你的颜料盒拿出来，我帮你调颜料，把混合好的颜色挤在调色盘里，好吗？”

天降大救星啊。

“我住在学校旅馆里，你在楼下等我，我去二楼拿颜料下来，你帮我调啊。”

然后曼曼就飞奔去了旅馆的房间。

这不得不说是一次奇缘，因为太紧张，曼曼完全忘记了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子，不是很帅，要是很帅的话应该犯花痴了，就记得是个小平头了。

考试前两天的下午，水粉颜料挤上是不会干的，但是有一个问题，这男生调出来的他所谓的流行色，曼曼觉得不是很好看。他一上来就把白颜料挤出来半管，跟红色和蓝色混合在一起，调出了两格粉红色和粉蓝色，这……不是流行色，而是荷尔蒙色。

“等一下～～～！”曼曼叫停。

“咋了？”那个男生搞颜料弄得满手都是。

“你给我留点儿，你把一管白颜料都给我挤完了，我到时候调别的颜色就没颜料用了。”

“那好吧，我少挤点。”他好像打算把调色盘12个格子都挤满。

“同学，你帮我挤一半格子就好，给我留几格好吗？”

“好，这6个颜色是我们老师给我们配的流行色，百分百准确。”

这个意思是说……他们中专的几十个考生都会用这个色谱，她偏偏就不用这个色系，到时候作品就跟大多数人不一样，容易被老师挑出来。厉害了曼曼！咱何等样人？知己知彼，他们的老师说的没问题，但是，曼曼是个聪明人。

“谢谢你，我现在回旅馆试着设计几个放风筝的图案，我们都考上以后我请你吃饭啊。”

那个男生还不舍得走，下一步好像打算跟曼曼回旅馆帮她设计了，这可不行。曼曼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又没有为帅，还没有竹中剑和冷月他们幽默，更没有上海的神魔丸义懂得多。她是不会因为帮忙调了颜料这么简单就能追到手的。

曼曼逃走了，逃回去的路上她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和荷尔蒙散发的气息，这男生也太青春了吧，其实春天的颜色不是粉红和粉蓝，而是……

粉黄。

是大地色系。曼曼是多年看时尚杂志的，每年的服装都有流行色发布，明年的颜色是大地色系，棕色，鹅黄色，咖啡色，驼色，以及少许的橘色和黑色。

回到旅馆，曼曼把剩下的6个调色盘格子调出时尚杂志预测的流行色，就开始研究放风筝图案。

她画了几版设计图，觉得不对劲，她画了一个少数民族的女孩牵着风筝的图，画了一半，铺了基础色，就准备休息一下。

中午吃的盒饭还剩下半碗，已经凉透了，她准备拿去扔，结果你猜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串米奇老鼠的脚印！

啊！！！！！有老鼠。老鼠偷吃了盒饭，吃完溜走了，脚底都是油，踩了一路，墙上刚好有个洞，脚印消失在洞口，好可怕啊！！！

其实曼曼也没有那么胆小，把剩盒饭拿去扔了，就没事啦。

戴着耳机，随身听里面的专辑是梁咏琪的「好时辰」，——好时辰不想虚度过，最好情人即使不是我，再与你不一起，不开花都可结果。

在同一个空间，有人的灵魂跟魔鬼交换过，还有人崩溃过，这里还住过天才，住过画家，住过外国人，还有来学校开讲座的教授。或许还有谈恋爱的大学生在这里偷情？如果是正当交往，那也不算事偷情啊？18岁生日一过，接受过成人礼，在大学校园里，是可以私定终身的。

躺在床上听着歌，房间里的光线变暗下来，好好休息，迎接后面两天的考试。

专业考试正常发挥，素描画完的时候，曼曼看到旁边的同学有几个高手，明暗特别强烈，她一时也学不会，就拿出炭笔，把边缘线加强，画得特别黑，然后大阴影的部分用手抹，铅笔灰被手指磨出杂糅的质感，像蒙了一层雾，再用橡皮擦削尖点出白色高光。

色彩画是蔬菜水果罐子大静物，这些色彩比例已经画过千遍万遍了，默写也可以的。

第二天考创作，关键的一个科目题目出来了。

根本不是放蝴蝶风筝！而是创作蝴蝶图案，那个男生的老师预测只正确了20%。认真审题，读了3遍题目，就是创作一幅色彩斑斓的蝴蝶图案。

曼曼放弃了那个男生给她配的色，用了她自己分析的流行色，大地色系，就是爱马仕的基础色，橘色加驼色系。画完后，她用自动铅笔精细描边，铅笔的反光还有灰色的高光地带，整个线条干净清透。那个作品，最后得了93分，曼曼审题正确，考上了美院。

至于那个帮她调颜料的男生，入学以后很多天都没有在校园里遇见过，因为根本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或许他并没有考上吧。时间久了，就忘记他了。

关于艺考，曼曼后来听说了一个关于有为的秘密。

他的同学说有为其实是红绿色盲。

第二年，高二升高三的时候，有为和他的同学考色彩，画静物的时候他把白菜的绿叶子画成了红叶子，被他隔壁的同学提醒才改过来，他是红绿色盲的事情才被大家知道。

时间回到他们刚刚开始好的时候，有一天「青云间」的墙上挂了一幅画，只用了红色颜料和黑白灰的那幅曼曼的肖像画。

其实那幅画是有为画的，云老师不是那种画风。

色盲的世界，就像末日废土一样，没有颜色，只有阴影。有为的妈妈是医院的医生，他在体检的时候，可以靠背下来色盲测试图谱。在画色彩画的时候，只要看清颜料的色号名称就可以了。

但是在高考的时候，有为应该也是提前把颜料挤在调色盘里，因为考试太紧张，他用错了颜色，幸好被同学发现了，悄悄告诉他，不然他艺考都过不了分数线。

曼曼一直以为有为是她的救赎，其实真相是曼曼才是有为的救赎。

在他没有颜色的世界，他调不出春天的颜料，他调不出粉红粉蓝这种荷尔蒙分泌的颜色。四季如冬，他从小到大是怎么过来的？他守着他眼睛的秘密，他看着曼曼的眼神，永远是一片红色的深海。

有为的眼睛在红色的深海里，而曼曼的眼睛看到的是多彩的世界。

他们迟早会分手，一对一起学艺术的情侣，如果有一个人无法看懂对方的作品，那是无法继续下去的。所以最后有为没有选择艺术这条路，接受父母的安排去了国企工作，度过他富裕而轻松的一生。

曼曼考上了西南艺术的首府，燃起了挑战西方文艺复兴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