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阁老可是尚书大人的恩师，他要彻查蟒山案，尚书大人就是乌纱不保，也会派人彻查。
张阁老素与大监不睦，看来自家大人这次升官无望啦……
“你家大人素有神推之名，如果由他以邪祟上报，他这就帮尚书大人解了困，也是给自己积了德。大监最恨大臣忤逆圣意。你家大人顺了圣意，大监定会看在眼中，以后定然官运亨通。是不是这个理！”冯小宝侃侃而谈。
“您老说得是。”许晌口中虽然这么应着，心底却一片哀嚎。
他家大人如果敢改投门庭，尚书大人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况且就他家大人那直性子，也不会改投大监啊。
他现在是弄巧成拙，搭上大半年俸禄不说，还得做好被大人打板子的准备......
......
蟒山脚下有四处村落，住的都是庄户人家。
此地土地肥沃，适合耕种。现在已是万物生发的时节，此地的土地却长满杂草。
“老人家，怎么是您下地干活，家中没有其他人吗？”
韦时羽没去县衙，直奔蟒山而来。
沃土荒芜已引起他的注意，又看到劳作的都是老人，便上前打探。
“外乡人？干什么的？”老人看着他马背上的大背袋问。
“收山货的。”
“我们这儿早没山货可卖喽。走吧，后生！早点离开，省得丢了小命。”老人挥手让他离开。
“老人家，这活您可干不了。”
韦时羽看老人赶着牲口犁地，但因没力气，扶不稳犁把，犁划只是在地面滑过，根本不可能深犁。
“老头现在孑然一身，能活一天是一天吧。”老人抹着眼角的泪，他应该没好好洗过脸，胡子上都沾满了粘物。
“这块地不大，我帮您犁吧。”韦时羽挽起衣袖犁地。
“…….”
从老人口中听到的消息和许晌汇报的差不多。
莽山现在就是禁地，年轻人都离乡背井了，老年人不想魂归他乡，大多数选择留守故土。
“老人家，您的家人呢？”
“哎，别提了。十年前，老伴带儿子去山里拾菇，这一去，就再没回来，现在就剩我孤苦一人。唉，作孽啊。”
“这么肥沃的土地没人种，可惜了。”
韦时羽知道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但凡有力气的，就不会让土地荒芜。
“除非被逼无奈，谁愿意把他乡当故乡。”老人叹息说。
“老人家您读过书？”韦时羽讶问。
这不该是一个乡野村夫说出的话。
“年轻时跟着先生学过了。”老人在韦时羽提出问题后，愣了一下，然后神色自若的说。
韦时羽帮助犁完地后，老人把犁划解了，看了眼他马背上的布袋说，“出去的后生们回家时说，山外其实还有人在卖蟒山的山货。你去找找吧，别空手回去，跑一趟不容易。”
“谢谢您，不用空手而回了！”
韦时羽道过谢，深深看了眼老人，不知道他是因为感激才告诉他这消息，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不论什么原因，老人都不相信诅咒神怪说。既然蟒山特产在售，就是有人还在采挖、狩猎山货。
蟒山的水够深的。
……
“刑部办案，让开。”
韦时羽傍晚时分到的县衙，被拦在门外，只好亮明身份。
“原来是刑部韦大人。里面请。”衙役查看了令牌，请他入内。
“大人，为何事烦恼？”韦时羽看到县令牛半斤身着官服，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下叹息，问。
“何人擅闯公堂？打十杖杀威棒。”
牛半斤头也不抬的下了命令。
正烦心呢，被打搅到很生气。
“老爷。衙门有衙役把守，闲杂人等进不来。”县丞提醒着。
来人虽然身着布衣，但气度不凡，背上那把大刀很亮眼，那是本朝新铸的捕刀，传说此刀不仅能断铁砾石，还能凌空断发。
目前能配到此刀的，只有五品的武官、探事人、细作。
此人身负此刀，官位必在五品以上，县老爷不过七品，这杀威棒下去，官帽也就丢了。
再说了，五品的武官、探事人、细作，那都是高手，县衙这些捕快，根本不是对手。
“来者何人？”牛半斤闻言一激灵，立马坐直了身子问。
“刑部推官韦时羽。”韦时羽没想到朱半斤竟然是如此官品，心中虽然不快，但他前来查案还需要当地衙门配合，强忍怒气说。
“原来是韦大人。下官失礼处，请多多谅解。韦大人前来，可是因蟒山命案之事？”牛半斤闻言，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撩起官袍急急下堂作揖赔礼。
牛半斤出身贫寒，出生时只有半斤，父母便以此为名。虽然此名让他没少被人嘲笑，但也给了他勤奋好学的动力。他十五岁中举，二十岁中进士，是烯州众学子榜样。
牛半斤入仕后，娶了京城富商玉伯温的女儿玉玲珑。
他被外派到蟒山县已满三年，今年恰逢户部大考，如成绩评优，必能进京为官。
他此生最得意的事，就是娶了玉伯温的女儿玉玲珑，若是没有他妻家的相助，是不可能留在蟒县这样的好地方，而且升迁就在眼前。
不要说玉玲珑端庄典雅，长相美艳，就是一只母猪，为了仕途又算的了什么，他照娶不误！
可人算不如天算，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蟒山这宗大案。他本想以僵尸作祟结案，却被刑部驳回，要求重新侦办。
泰山大人惧内，至今没有娶妾，夫人只生一女。由是玉伯温虽有万贯家财，家中却人丁单薄。
故泰山大人为了女婿前程，在京可没有少活动，可惜那刑部张尚书软硬不吃。
如果此案在他任期内不能侦破，那就是断了他的晋升之路。
今天早上他刚收到泰山大人传信，说是搭上了大监刘玉新收的干女儿这尊佛。据说此人深受大监宠爱，由她吹吹枕头风，可让此事十拿九稳。
信中催他尽快了结蟒山的案子，案子完结，吏部考核后，就能入京出任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虽然只是正七品，但监察御史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部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属于官小权大的官职，地方县令能出任此职，往往会官运亨通。
朱半斤知道，蟒山案就是他晋升的绊脚石。如果刑部不给结案，一切都是黄粱美梦！
正糟心着，知道来人是刑部神断韦时羽，立马神清气爽。
韦时羽名满天下，就没有他破不了的案，自己升迁有望了......
“奉刑部令协助大人办案。”韦时羽自然知道朱半斤此人，他的老丈人故交遍及京城，刑部的张尚书也是他坐上宾。
“原来如此！太好啦。”朱半斤左手握拳击中右手掌心。
看到韦时羽到来，他心中立马明了，原来并不是张尚书不帮他，而是要好好帮他。如果破了这宗大案，他任监察御史就是顺理成章、板上订钉的事。
“有韦大人鼎力相助，必能早日侦破此案。”县丞是朱半斤的心腹之人，朱半斤升任京官，他肯定也会随之高升！自然对韦时羽恭敬有加。
“典史，快把案卷卷宗拿来。韦大人还没用膳吧。我这就让人准备晚宴给大人您接风洗尘。”朱半斤放下姿态，韦时羽只要能侦破此案，他铁定能进京为官。
现在让他把这个神探当活菩萨一般供着都行。
“老爷，卷宗一直都在此处。”典史躬身指着远处码着的一堆卷轴说。
韦时羽看县衙如此草率处理案卷，心生不悦。他不想和地方搞僵关系，就先在一边看卷。
牛半斤贼精，他知道韦大人对县衙办案不满，就亲自将放在地上的案卷码到条案上。
“朱大人还是带我现场看看。”韦时羽看完案卷，基本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就想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遗漏的线索。
“靠关系晋升的都不靠谱。”
一腔不满都化作腹诽……
根据案卷记载，认定干尸身份的证据有三：一块人皮徽章，尸身上的鹿皮靴子，青州府衙门出具的官文。
鹿皮靴上的徽章与人皮徽章图案相同。但证明此为当年定国公魏栋疆所统率青州军军徽的，却是现青州府衙的一纸公文，且公文没附当年青州军徽图案。对此公文称：因魏贼谋逆，军徽尽被销毁，没有留存。
仅凭一纸公文就认定图案是定国公时青州军徽章，这也太草率了。还编造了一套邪祟说来混淆视听，难怪朝廷要彻查此案。
“韦大人，现在天色已晚，您又一路劳顿，还是先梳洗用膳后，我们明早一起去看。”
朱半斤没想到这个传说的神推这么敬业。
他当然希望案子越早破获越好，但毕竟京城来人，他也不好慢待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的好，所以继续客套着。
“先去现场。回来再用膳不迟。”韦时羽向京城方向双手抱拳说，“尚书大人有令，务必协助朱大人在四国会盟前侦破此案！朱大人，圣人只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不能破案，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
韦时羽不愿再和朱半斤浪费时间。
“张大人有心了。即然时间紧张，就有劳韦大人了。”朱半斤不再客套，手扶着头顶官帽在前边引路。
这韦时羽果然如传闻一样油盐不进，他说的话的确非常不中听，但是他说的很有道理。若是在使团到来前不能侦破此案，那时就是想法子保命、保官。
之前他一直想着晋升的事情，居然都忘记四国会盟在即，糊涂呀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