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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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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早在清河时,便已经听过你的名字了。”

坐上马车后,崔有仪忽而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袁绍愣了一下,才追问道:“此话怎讲?啊,定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跟你提起来过吧?他怎样说的,可是言辞激烈,免不了骂我吧?”

确实如此。

崔有仪在心中默默应了一句,但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早知道你们二人兄弟不合,但是袁二公子虽是这样说,可我向来佩服袁公子你。”

“嗯?说来听听。”袁绍意味深长地挑起眉梢,说道,“想不到,你也是会奉承人的。”

“非是奉承,而是在说实话,袁公子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崔有仪冲着他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1】……袁公子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你为你父母守了六年的丧,怎么还能说自己不明白呢。”

谁知道,袁绍听了这话,反倒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说道:“崔小公子如何不知道呢,我为之守丧的母亲,非是我的生母啊。”

崔有仪眼里的笑意一滞,接着她便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我的确是知道的。毕竟……袁二公子从未放弃对我提起此事,你们二人关系想来并不亲厚,他向来对你的出身颇有微词。”

“他没有意见,才是奇怪的。我非是嫡出,却用兄长的身份压他一头,他处处不得崭露头角,心中自然不悦。”袁绍说着,便跟着垂下眼去,马车里昏黄的光线在他面上迂回出一片阴影,让崔有仪看不透这时候的他在想些什么,“我的妻子,是名门刘氏,和汉家沾亲带故,这婚约却给了我,那时候我那个小弟难得没有说什么,我还尚在奇怪,凡事都要与我一争高下的他怎得没了动静,我以为他那时候年岁尚小,于婚嫁之事的重要意义尚不明白,如今看来,原来,他有了更好的人选。”

崔有仪本还在搜肠刮肚想要如何去安慰眼前的袁公子,可谁知道,她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这家伙话题一转,竟然将中心挪到了她身上来。崔有仪愣了愣,方才意识到袁绍口中所谓的“更好的人选”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她低下头,用垂下的发掩去自己有些发红的耳根,稍稍定了定神才回应道:“崔家也不过只是有那么点家学渊源,但早就久避清河不出,对一个向来都是要在朝堂之上扎根的袁家来说,比不得刘家。袁公子,你未免太过高看我们崔家了。”

“非是如此。我不过是在想,袁公路他对你,到底是有几分真心的。”

袁绍的话中带了几分戏谑,好像方才在崔有仪面前一瞬间的落寞不过是她一闪而过的错觉。但此刻这话让崔有仪听了更加耳热,她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忘记我之前讲过的话了吗?袁公子为何又来开这样的玩笑。我说得很清楚,我不预备着嫁给他……”

“好好,是我不好。开这样的玩笑,平白无故惹你生气。”

袁绍连忙讨饶,同崔有仪道歉,崔有仪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而问道:“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当真要去陪曹公子入朝为官?”

“差不多吧。不然还能如何?”

听袁绍这样说,崔有仪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伸手握住袁绍的手腕,这才说道:“袁公子的事情,按理来讲,我不应当多嘴,朝堂之事,也不容我置喙,但是,我尚有一个提议,只是不知袁公子愿不愿意听了,我更希望你莫要答应曹公子的要求,去洛阳做官。袁公子为父母服丧服了这么多年,若是以此为由,抱病不出,隐居洛阳,我想会更好一些。”

袁绍愣了一下,有些怔怔地开口问道:“崔公子的意思是……”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2】。”崔有仪沉默了一下,就这样握着袁绍的手凑上了前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今的确不是入朝为官的好时候,而且,我确实也顾念你的身体,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养一番,才能更好地施展拳脚。……还有,袁公子,今日这话,我同你明说,我想,这汉家的天下终将分崩离析。”

“它需要一个新主人。”

不错。这姑娘倒是比以前我认识的那些人对胃口。

袁绍听了崔有仪的话,刚想笑着再附和几句,他们的马车却猛地一晃,崔有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跟着身形一晃,险些栽进袁绍怀里去。而袁绍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护住崔有仪,接着便抬高了声音,对着驾车的车夫有些严肃地厉声道:“你是怎么驾车的?我付了银子给你,你竟然也不知道要小心行路吗?”

那车夫听了,回过头来对着马车里的袁绍为难地解释道:“哎呦,袁公子,不是我的错啊。是前面有一辆马车挡了路,死活不肯让开。我差一点便撞上去了。”

崔有仪和袁绍尚且还坐在车里,推推拒拒拉开了些距离后,这才竖起耳朵听起车外的动静来。但到底是视线受阻,也看不真切,只能看见车夫高昂着头,一甩马鞭子,就扯着嗓子,倨傲地喊了起来:“知道车里坐着的是谁吗?这可是袁家的大少爷和他请来的贵客,你得罪得起吗?”

那车夫话音刚落,对面的马车上,便跳下来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一脸嫌弃地皱着眉头,抬臂以手作扇,在自己面前拂了拂空中的浮灰,接着便轻蔑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哪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呢,什么时候袁家的仆人也敢拦住本少爷的路了?”

“还不快点给我让路?不然我跟你没完!”

听到这个声音,崔有仪顿时感到一阵疲累,她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又抬起另一只手来,冲着袁绍无力地摆了摆,说道:“……我就知道,这时候撞上他,让我怎么和他解释?”

袁绍转过头去,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崔有仪一番,颇有些戏谑地问道:“一定是你送了拜帖,却迟迟未到,惹得我弟弟着急了,他对你倒是上心。你同他怎么认识的?不如说来让我听听?”

崔有仪叹了口气,恨不得干脆掏出手帕遮住自己的面颊:“你怎么还在好奇这个事情?若是有时间,我会同你说起这件事的,你还是想想办法赶紧让他走吧。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撞上,他要是见了我,现在肯定会生气的。”

“放心吧,崔小公子。这个我自有办法。”袁绍冲着崔有仪挑了挑眉稍,接着便一把掀开马车的布帘,轻轻松松一步就跨了出去,一抬头就冲着袁术喊道,“哎呀,袁公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哥哥说一声,我好派人来接你。只不过,你既然回来了,不赶快回家去,这又是要到哪里去?还这样大剌剌地横在道路中间,让人看见了岂不又要笑话你有辱袁家门楣?”

袁术一见自己的哥哥,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直接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到一边去,干脆仰起头来,双手叉腰横在路中间,说道:“什么叫我像什么样子,倒是你,只不过是袁家的仆人罢了,竟然敢挡在我面前不肯走,真是不识好歹,还不快给本少爷让路?”

袁绍见他这副模样,倒是也不生气,只是背着手嗤笑一声便缓步上前,慢悠悠地出言询问:“袁公路,你不妨好好猜猜,我今天在客馆遇到了谁?”

“哈?你还能遇见谁,还不是去接你那个宦官朋友?”

“当然不是。”袁绍听他这么说,顿时露出了计谋得逞后的痛快笑容来,笑嘻嘻地更是往前凑了一凑,不紧不慢地继续卖起关子来,“自然是遇见这几日让你茶饭不思辗转反侧的姑娘了。不得不说,那姑娘可真是……”

“什么?你遇见崔……咳咳!”袁术话还没说完,就连忙刹住话音,咬着齿关用力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怒气冲冲上前两步,一把拽住他哥哥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胡说什么呢,本少爷清清白白,哪来的什么姑娘,你不要空口无凭就污蔑我,听到没有?”

“哦。那便是我认错了人了。”袁绍慢条斯理地将袁术捏紧了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理了理衣襟后才继续回应道,“我今日和阿瞒在客馆遇见了个打从清河来的姑娘,现在一看和你回来的时辰倒是差不了多少,她若不是你请来的朋友,那便罢了。我看她和阿瞒聊得倒是很投机,若是你的朋友,我现在便掉头回那家客馆去,提点阿瞒几句。但你既然否认,阿瞒又喜欢她喜欢得很,那我便也不多……”

“谁准他喜欢的!”

袁绍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袁术就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接着便转身疾步向着马车奔走过去,又一把掀开帘子一跃而上,对着自己的车夫声色俱厉地说道:“行了,今天先不和他这个贱仆计较,先转弯回去,我先去找那个家伙算账。”

见袁术驱车离去,袁绍得意洋洋地背着手缓步回身,走上了自己的车驾,又冲着崔有仪挑挑眉稍笑了起来,说:“这回崔小公子肯安心和我回袁家了吧?”

崔有仪看着袁绍这副样子,又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安心?你这样,我便是更不安心了。袁公子,你闹的这么一出,可是让我想回客馆都回不去,等到二公子杀回来,见了我在这边与你相谈甚欢,只怕他又要生气了……不过,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这么跟袁公路说,岂不是坑惨了你的好友,就是那位曹公子?”

袁绍一听,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来,一边吩咐车夫驾车启程,又一边偏过头去凑到崔有仪耳边说道:“这有什么的?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对我的朋友可甚是欣赏啊。我倒是觉得,阿瞒不会介意为我们挡这么一遭的。”

崔有仪愣了一下,接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冲着袁绍稍稍垂下眼来,说道:“哎呀,被你看出来了?那日在酒馆,他说的那几句话,确实也深得我心。”

袁绍轻轻一挑眉梢,问道:“说来听听,崔小公子可是又有什么高见?”

“唉,君子进不败其志,内究其情,虽杂庸民,终无怨心,彼有自信者也。是故为其所难者,必得其所欲焉;未闻为其所欲,而免其所恶者也。是故偪臣伤君,谄下伤上。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分议者延延,而支苟者詻詻,焉可以长生保国【3】。如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我倒是当真希望、希望曹公子能留在洛阳做官……”

“哈,你果真是更欣赏他一些。”袁绍轻笑一声,饶有兴味地追问道,“那我呢,我又如何?崔小公子是如何看我的?”

崔有仪并没有急着回答,反倒是偏了偏头,反问道:“袁公子,你认为,这天底下的法度,到底是谁来制定的?”

“这还用问,自然是父母、君王。”

“你真这样想?当皆法父母奚若?天下之为父母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父母,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当皆法其学奚若?天下之为学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学,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当皆法其君奚若?天下之为君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君,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故父母、学、君三者,莫可以为法【4】。”

然则奚以为治法而可?故曰:莫若法天。

莫若法天。天之行广而无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圣王法之。【5】

圣王法之。

崔有仪虽不明说,可袁绍在这一刻显然已经领略了崔有仪未曾说完的话当中隐晦的含义。他转头望向长街尽头的天空,看向着汉家的天空之上满是血色的残阳。

这汉家的太阳,早该落下了。他心中隐隐有着这样的预兆。可他却只是冲着崔有仪略略颔首,轻声说道:“崔小公子这般厚爱,可真是……”

“让我受宠若惊。”

【1】出自《论语·子罕篇·第十六章 》

【2】出自《易经·系辞传·第五章》

【3】出自《墨子·亲士》

【4、5】出自《墨子·法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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